第6章
“你怎么在這兒？”
林鈺沒回答，皺了皺眉，反問：“這是你弟弟？”
盛硯不咸不淡“嗯”了一聲，“他叫盛墨，我叫盛硯?！?/p>
林鈺看了看乖巧到甚至有點怯生生的小男孩，又看了看張揚的盛硯，只覺完全聯(lián)系不到一起去。
“你跟你弟弟長得不像。”
“他沒我?guī)??！?/p>
盛硯一慣插科打諢，神態(tài)卻有些微妙的敷衍，顯然不愿意提起這個話題。
他垂眸望著盛墨：“還不走？”
盛墨立馬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心翼翼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轉過頭，跟林鈺道別：“姐姐再見?！?/p>
“去吧，注意安全?！绷肘暤?。
直到兩人出了門，她才松了口氣。洗了一下手，轉身上了二樓。
當當當——
“進?！?/p>
辦公室里傳來一道聲音。
林鈺推門，就見王姨正看著手機。
見她來了，她才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
林鈺抿唇垂眸，忽然深深鞠了一躬。
“王姨，我是來辭職的。”
王姨一愣：“干得好好的，怎么要走？家里......”
林鈺搖搖頭，“我怕......對小餐桌的影響不好?！?/p>
王姨松了口氣，笑道：“嗨！你就踏踏實實干吧，她們說她們的唄?！?/p>
林鈺自嘲地笑了笑：“王姨，謝謝你當時愿意收留我，我的確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已經(jīng)想好了，開學之后有晚自習，時間上也不合適了?！?/p>
王姨看著她，見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沓錢來，遞過去：“這段時間，辛苦你了?！?/p>
林鈺捏著厚厚一沓錢，愣了一下。
“這錢......多了?！?/p>
“多的是你表現(xiàn)好的獎金，孩子們都很喜歡你?！蓖跻绦α诵?，沒多解釋。
林鈺垂眸。
一沓紅色的鈔票在白熾燈的照射下變得滾燙。
她鼻尖一酸，眼中瞬間盈滿淚水。 當時因為年紀小，很多地方都拒絕她兼職。最后是王姨看她實在可憐，才給了她這個機會。
天知道，這筆錢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爸爸下個月的藥錢有了，還可以多一次化療費。
每一張紅色的鈔票，對她來說，都是生命的希望。
林鈺深深鞠躬的瞬間，眼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王姨笑道：“快去吧，天黑了。”
林鈺點點頭，小心翼翼將那一沓鈔票放進書包里，轉身出門。
·
次日清晨。
操場上聚集著全校新生，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態(tài)。
林鈺被教導主任指派去器材室，幫著騰不出空來的老師記錄借調人員和班級。
她反復確認了兩三遍，被教導主任這突如其來的態(tài)度轉變，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空蕩蕩的器材室門口，一臺舊風扇吱吱呀呀的轉著，不遠處的操場上傳來整齊的口號聲。
她撐在桌子上，目光無意識投放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這一階段的化療就快結束了，爸爸的病情有了一些好轉，醫(yī)生說，只要找到合適的配型，還是很有希望痊愈的。
配型加手術需要三十萬，家里的房子賣掉，就足夠了，還剩一部分可以用于術后的治療。
未來，還是有希望的。
只是有點苦。
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起。
盛硯吊兒郎當走過來，自顧自拉了個椅子，坐在她對面。
“早上好啊，林同學。”
林鈺淡淡開口：“借器材填表?！?/p>
盛硯接過她手中的紙筆，挑了挑眉。
“你昨天怎么在那兒？”
林鈺抬眸看他一眼，反問：“你跟你弟弟關系一般？”
......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沉默。
盛硯覺得好笑。
她明明那么瘦弱，偏偏嘴跟淬了毒一樣，像只刺猬。
昨天晚上回去路上，他問了盛墨，林鈺在那里打掃衛(wèi)生已經(jīng)一整個暑假了。
再加上昨天醫(yī)生說她營養(yǎng)不良，估計就是一直忙于兼職賺錢。
其實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點猜測，林鈺大概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盛硯清了清嗓子，投降：“好好，我不問了?！?/p>
林鈺沒說話，目光順著他有些臟污的褲腳，落到鞋上。
藍黑色的鞋面上一塊明顯的黑色污漬，滲進網(wǎng)面里面，可能洗不出來了。
一雙那么貴的鞋，她只能一點點賠。
林鈺從書包里拿出準備好的五百塊錢，遞過去，聲音很輕：“我只能每個月賠你一部分錢?！?/p>
頓了頓，她問道，“可以嗎？”
盛硯張了張嘴，一時間愣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昨天他只是因為她的態(tài)度，一時生氣，才同意讓她賠。
但真看著她拿出這可憐的五百塊，他又很難說服自己收下。
他皺眉：“算了，不用還了?！?/p>
“要還的?！?/p>
“不用?！?/p>
林鈺抬起頭，堅持道：“要還的?！?/p>
......
盛硯氣結。
他知道，再說下去，又會繞回昨天的話題。
以林鈺這死犟死犟的性格，肯定會想方設法找別的辦法還給他。
盛硯騎虎難下，心念一轉，干脆退而求其次。
頓了頓，他道，“每月兩百?！?/p>
說著，抽出兩百塊錢，在她眼前一晃，塞進了口袋。
林鈺皺了皺眉，沒明白他的意思。
盛硯嬉笑道：“昨天是我錯了，態(tài)度不好。以后你每月給我兩百，等到高考，剛好還完。我呢，拿了你的錢，就負責保護你。怎么樣？”
林鈺瞥他一眼：“不用?！?/p>
盛硯已經(jīng)料到了她會拒絕，也不惱，伸手飛快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故作不悅：“小爺我現(xiàn)在是你債主，你有權利拒絕嗎？”
林鈺：......
她抬眸，像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