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肅穆而簡單。灰蒙蒙的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如同天空無聲的哀泣。
冰冷的雨滴打在黑色的傘面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壓抑的聲響。賓客們穿著肅穆的黑衣,
低聲交談后陸續(xù)散去,留下墓園里一片空寂的肅殺。
只剩下林家人和我們這對特殊的、關(guān)系復(fù)雜的“姐妹”,站在冰冷的墓碑前。
墓碑上王素芬那張經(jīng)過修復(fù)依舊顯得樸實蒼老的照片,平靜地望著這個世界。
林薇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裙,襯得她臉色愈發(fā)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眼睛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
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痛楚。她沒有看任何人,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那塊冰冷的石頭。腳步有些虛浮地,徑直走到我面前站定。
她低著頭,長久地盯著自己沾著泥點和雨水濕痕的黑色高跟鞋尖,仿佛那里有她全部的罪孽。
半晌,
紙摩擦的聲音開口: “蘇晚……”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用那個充滿諷刺和距離感的“姐姐”,
“以前……是我錯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氣,
仿佛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需要從靈魂深處擠壓出來,飽含著血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的肩膀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聲音破碎不堪,
……我像個瘋子……像個徹頭徹尾、面目可憎的瘋子……” 巨大的痛苦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哽咽道,
最后……謝謝你……沒有讓我媽……最后那段路……走得那么孤零零……” 她猛地彎下腰,
深深地鞠躬,接近九十度,長久地維持著這個沉重的、近乎將自己折斷的懺悔姿勢,
仿佛要將自己被悔恨壓垮的身體埋進腳下冰冷的泥土里,求得墓碑下母親的原諒。
我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打濕了額前的發(fā)絲,帶來刺骨的寒意。
看著她劇烈顫抖的肩膀和幾乎要折斷的脊背,看著她身上那件昂貴黑裙上濺落的泥點,
心中那片凍結(jié)了三年的冰原,悄然裂開了一道細微卻深刻的縫隙。伸出手,
輕輕扶住她冰冷、顫抖如秋風(fēng)落葉的手臂,
將她虛軟得快要支撐不住的身體稍稍托起一點:“都過去了?!蔽业穆曇羝届o,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解脫,如同長途跋涉后終于卸下重負,“好好送王阿姨最后一程。
以后……”我看著墓碑上那張慈祥質(zhì)樸的臉,“好好生活,保重你自己?!?冰霜之下,
凍土悄然松動,一絲微弱的暖意艱難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