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四九城的特色嘛，專門買來讓你嘗嘗。“
凌云嬉笑道。
“昨兒一宿沒睡踏實，就惦記著裝修師傅的事兒。”
譚健伸手捏起一塊芝麻燒餅，咬得芝麻粒簌簌往下掉：
“早給你記著呢，都是幾十年的老把式?！?/p>
“下午兩點，帶著家伙什兒上你院里量尺寸。”
凌云撓了撓頭，嘴角咧到耳根：
“得嘞！有您這話我就踏實了！”
王姐捧著豆汁吸溜一口，被酸勁激得直瞇眼：“喲，這味兒正宗！
凌云看著直皺眉頭，真的懷疑有這么好喝嗎？
…………
下午兩點。
后院來了三個人。
領(lǐng)頭的劉師傅中年模樣，后背的汗把深藍色工裝洇出深色印子。
他身后跟著倆徒弟，小李二十出頭，胳膊上還沾著早上刷墻的白灰。
小張三十多歲，扛著的工具箱都磨出了毛邊，開合時“咯吱咯吱”直響。
看到凌云的時候，劉師傅咧嘴一笑：
“大高個，白白凈凈，你就是譚主任說的凌云吧？”
“對，我就是凌云。”
凌云摸出鐵皮煙盒，里頭躺著幾根哈德門牌香煙。他抽出三支，遞到劉濤師徒跟前：
“師傅們辛苦，這是托人從天津捎的?！?/p>
劉濤猶豫著接過，粗糙的指腹蹭過煙盒上燙金的帆船圖案——這在物資緊缺的1951年，算是實打?qū)嵉南『蔽铩?/p>
“我叫劉濤?！?/p>
“譚主任交代過，得給您拾掇得敞亮。”
劉濤用袖口擦了把汗，吧唧吧唧抽起了煙。
“你們先進來看看我這幾間小房的格局，提提意見?！?/p>
凌云帶著他們走進屋內(nèi)。
“這里總共有三間小房，六十多平方?！?/p>
“外面建個圍墻把小天井和這幾個房間全都圍起來，造個小廚房?！?/p>
劉濤瞇著眼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圈，布滿老繭的手掌貼著墻體慢慢摩挲，突然屈起指節(jié)重重叩了兩下：
“這墻得拆?！彼D(zhuǎn)頭看向凌云，煙鍋里的火星隨著說話一明一滅，
“你看這墻根都返潮發(fā)黑了，里頭怕是蛀空了，不拆往后墻塌了可不得了。”
凌云從柜子里翻出幾張皺巴巴的紙，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線條和數(shù)字：
“師傅們看看，三間房打通，客廳要大，主臥可以放張大床?！?/p>
“廁所單獨隔出來。”
劉濤湊近一瞧，老花鏡滑到鼻尖：
“這化糞池畫得新鮮，分三個池子？”
凌云趕緊壓低聲音：
“小聲點師傅！這是我琢磨的土法子，城里少見。陶瓷管道斜著鋪，臟水自己就能流下去?！?/p>
“這種做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化糞池的材料錢你出，工錢我就不收了，就當跟你學點新技術(shù)，”
“到時候，請允許我過來記錄，你看可以嗎？” 劉濤問道。
“這個問題不大，凌云點點頭，“但是………我有個條件，有人問起你不能透露半個字。”
“好，這個我不會透露出去的。劉濤連連點頭。
這個年代，還是茍著點好。
人怕出名豬怕壯，太高調(diào)死得快。
“圍墻別太高調(diào)?！?/p>
凌云又指著圖紙角落，“就砌普通磚墻，開個小門洞。院里搭個葡萄架，夏天能乘涼，底下還能擺灶臺做飯。”
凌云突然想到什么，補充道。
“哦，對了，我這個院子里小偷比較多，所以新砌的圍墻要高一點，再埋點玻璃碎渣子防止翻墻?！?/p>
劉濤瞇著眼研究半天，突然咧嘴笑了：
“行！看著是老樣子，里頭藏著巧心思。您放心，這事兒保準給您辦得嚴實，外人瞧不出門道！”
“好啦，暫時就這么多，你們也知道這房子要住幾十年的，只要修好了，工錢絕對不拖欠?！?/p>
“你這點可以放心，要是干不好，你可以砸我招牌?！眲闹乜诒ＷC道。
“你看大概需要多少錢？”凌云點點頭。
這個年代的工匠還是很實在的，而且又有譚主任牽橋搭線，不會馬虎了事。
劉濤認真的看著圖紙，又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轉(zhuǎn)，在紙上大概算了一下，又問幾個關(guān)于臥室和客廳，衛(wèi)生間的要求。
反復測算了一下，才認真開口道。
“全部按照你的要求來，五百五十，我給你摸了個零頭，五百?！?/p>
后面?zhèn)z個學徒都嚇了一跳，五百塊啊，完成這一單的利潤都夠他們平時兩年的利潤了。
“沒問題，工期需要多久？”凌云雖然不知道材料的價格，但是他相信譚叔介紹過來的人不會坑他的。
“大概需要兩個月左右?！?/p>
“兩個月太久了，進度能不能快點，這是我的婚房，能不能加派人手，我可以加錢?！?/p>
“這………”劉濤猶豫片刻，“光這化糞池管道鋪設(shè)就需要不少時間。”
“這樣吧，你加多五十，我保證一個月完成?！?/p>
“好?！绷柙铺统龆鍙埓蠛谑?，遞給了劉濤。
“我先給一半工錢，完工后驗收合格，在結(jié)算剩下的。”
劉濤咧嘴一笑，沒想到這東家這么爽快，頓時對凌云好感大增。
“明天就開工吧。”
“好，明天早上我準時過來?！?/p>
凌云不怕花錢，就怕錢花的不值，被人像冤大頭宰。
在這個年代，可以放寬心，傳承的東西講究的是口碑，手藝人更是如此。
不過手里的剩下的錢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