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甘露有毒風調雨順的代價是什么？在寶象國，
是每個月送進寶瓶山甘露洞的童男童女各一名。這甘露不是天賜神水，
是拿凡人的骨血從山里的“仙人”那兒換來的。十幾年下來，洞前那條名叫“恩澤”的小溪，
入山口那堆風干的白色碎片，
早已堆積成了第二座小山丘——這是累累白骨無聲搭建起來的“圣恩”。
我們師徒剛跨過邊境，一股濃郁奇香混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便撲面而來。田間稻浪翻滾，
沃野如金綢鋪展，確實配得上“寶象”二字。只是鄉(xiāng)野太過沉寂，
家家戶戶門扉緊閉不見孩童嬉戲追逐，偶有路人也都是低著頭匆匆趕路，
臉上籠罩著與這豐饒格格不入的死寂陰沉。八戒卻咽了一口口水，
眼睛放光地盯著路旁田地里的作物：“猴哥，沙師弟，你們瞧這地方富得流油?。?/p>
瞧瞧這些谷穗，飽滿得都快把秸稈壓彎了！這要是烙成餅、熬成粥…”“呆子！
”悟空踢了他一腳，那雙能穿透幽冥的火眼金睛卻死死盯著遠方霧氣繚繞的寶瓶山，
“就知道吃！眼睛不頂用，鼻子也被糊住了？
你沒聞見這‘福地’上頭那股子洗不掉的死人味兒？”沙悟凈扛著擔子，
沉默地掃視過空曠的原野和死寂的村落，眉頭緊鎖，手中降妖寶杖握得緊了幾分。
師父雙手合十，慈眉微蹙，念了一句佛號：“悟空，勿造口業(yè)。此地百姓富足安居，
總歸是善事。若有隱情，稍后見了國王自有分曉。”他話語里依舊帶著普渡眾生的慈悲，
卻也透著一絲因和平景象帶來的微乎其微的迷惑。寶象國都的城墻高聳，城門敞開，
守城的衛(wèi)兵盔甲鮮明，可他們眼神中的空洞和麻木，簡直如同泥塑木偶。
通往王宮的大道寬敞潔凈，兩旁商戶店面井然有序，
貨物琳瑯滿目——唯獨缺少了市井應有的喧鬧生氣。沒有小販的吆喝，
沒有孩童的吵鬧；只有低低的、壓抑的交談聲，還夾雜著一些婦人低低抽噎、男人沉重嘆息，
像是無數無形小手掐住了這座城的脖頸，令人窒息的壓抑彌漫在每一絲空氣里。
金碧輝煌的寶象國王宮也彌漫著那股令人不安的氣息。大殿空曠寂靜得可怕，
高聳的廊柱投下幽深的光影。形容憔悴的老國王由同樣哀傷的王后攙扶著走出來迎接我們，
他們身上繁復的錦繡王袍愈發(fā)襯出臉色的灰敗凄慘。國王強撐著迎接我們，
但那聲音虛弱得像飄零枯葉：“圣僧...還有三位高徒，
不遠萬里跋涉至此...小王寶象國主，有失遠迎...聽聞圣僧能解危厄，
我國...我國實在走投無路矣！”話未說完，一行渾濁老淚已滾落下來。
旁邊的王后更是身體微微顫抖，只憑最后一點氣力扶著丈夫手臂支撐自己。師父神色莊重，
雙手合十深深還禮：“阿彌陀佛，陛下如此悲苦，必有難處。貧僧既遇此事，
斷無袖手旁觀之理。敢問陛下，這沃土之上，眾生何故愁苦至此？”國王張了張嘴，
那干枯嘴唇翕動著，
音都沾滿了痛苦掙扎：“好叫圣僧得知...我國...拜寶瓶山上一位得道玉真仙童所賜，
十余年來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此乃上天厚待...”他抬起枯枝般的手，
顫抖指向城外蔥郁的山巒方向，眼中流露出既感恩又深深刻骨畏懼的復雜光芒，
聲音驟然壓低哽咽：“只...只是這祥瑞，代價太過慘重，
童女于其洞府甘露洞...”大殿角落里一個瘦小身影聞言猛地僵住——那是國王的小女兒，
不過七八歲年紀。她用小手緊緊捂住嘴，水靈大眼里瞬間盛滿了孩童不該有的絕望驚恐，
瘦小的身體在寬大衣袍里瑟瑟發(fā)抖如風中落葉。八戒忍不住小聲嘟囔：“每月？
那一年不得送進去二十四個娃娃？！”他圓圓的眼睛里難得沒了貪吃的油光，
只剩下難以置信和一絲憤怒。師父身軀一震，手中九環(huán)錫杖無聲握緊，
溫潤佛光黯然失色：“陛下，此...此為魔行！斷非真仙所為！”沙悟凈向前半步，
沉重降妖寶杖重重頓在玉石地面上，沉悶聲響打破了殿中死寂：“陛下定是被那邪魔脅迫！
”唯有悟空，沉默得如同一座即將爆發(fā)的火山。他只是猛地抬頭，
那雙能洞察幽微的眼眸深處金芒暴起，幾乎凝成實質火焰死死地刺向濃霧繚繞的寶瓶山。
忽然！一股難以形容的惡寒驟然從大殿每個角落彌漫升起。不是殿外吹來的風，
更像是地獄敞開了一條縫隙，森冷怨毒的陰氣貼著地磚無聲爬行，
瘋狂侵蝕著所有活物的腳踝。門窗砰然緊閉！
殿內所有火光——無論巨大蟠龍燭還是角落小燈——瞬間齊齊熄滅，陷入一片如墨濃黑。
“嗚——呼——！”凄厲尖銳、不似生靈的狂嘯由遠及近，聲浪所至之處，
無數沙石如暴雨急箭般猛力擊打宮殿各處門窗墻壁，發(fā)出噼里啪啦密集駭人之聲。
整個宏偉王宮在這沙暴中劇烈顫抖呻吟！
那股帶著甜膩血腥味的陰風簡直凝成一只巨大污穢無形之手，狠狠攥住了殿中每一個人靈魂！
師父一聲短暫急促的驚呼：“唔...！”這微弱聲響在震耳欲聾的咆哮中幾乎聽不見。
片刻后怪風倏停，萬籟俱寂，方才那種窒息陰冷也消失無蹤，如同噩夢醒來般毫無征兆。
陽光從重新洞開的高窗照入，映出殿內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驚魂未定狼狽不堪。
只有國王夫婦的悲慟和那小公主劇烈顫抖的幼小身軀格外扎眼。
唯獨不見了那抹圣潔的僧衣身影?！皫煾?！”沙悟凈焦急呼喊如金石墜地。
八戒也慌得聲音尖細變了調：“啊呀！師父被那陣邪風卷走啦！
”悟空一步躍到師父剛才站立處，原地只余下一個淺淺腳印。他猛地回頭，
那雙燃著金色怒火的眼死死盯向面色慘白如紙的國王，字字冰冷如刃：“老倌！
那陣邪風就是山上的雜碎弄來的吧？！”老國王在王后的攙扶下搖搖欲墜，
蒼老身軀劇烈抖動如同秋風枯葉。
那張寫滿歲月溝壑的臉上此刻交織著最深重的恐懼與一絲終于被逼入絕境的決絕痛苦。
他枯槁的手指向窗外那座氤氳在詭異青霧之中的寶瓶山山峰，
喉嚨嘶啞如同破舊風箱：“是...是他！就是那甘露洞里的玉真仙童！除了他，
沒人有這本事！更沒人敢...敢動圣僧！他要的童男童女，
我們不敢不給...他就...他就親自來‘取’，連過路的行商都敢擄去...十幾年??！
十幾年！我這寶象國都...快成無人之國了！”最后一句，老國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哀鳴絕望中帶著徹骨憤恨，淚水和鼻涕縱橫在他痛苦扭曲的臉上?！肮『冒。『玫暮?！
”悟空怒極反笑，森然牙齒齜露如猛獸，箍在頭上的金箍隨著暴怒心緒微微顫抖嗡嗡作響，
“一個披著仙皮的孽畜，真把俺老孫當泥捏的了！”他腳狠狠一踏，
整個人驟然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刺目金線，帶著無盡狂怒刺破大殿穹頂飛射而出！
堅硬宮頂琉璃瓦在極致力量面前如同薄紙，紛紛爆裂破碎墜落，陽光瞬間穿過破洞潑灑而下，
光芒刺眼。八戒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肥碩身子差點原地彈起，
顧不得被碎片落下的石屑砸得哇哇大叫：“猴哥！等等俺老豬??！”他猛地一跺腳，
卷起一股灰黃腥臊妖風就想跟著破洞往上沖，那身肥肉在妖風中笨拙滾動。
沙悟凈沉重降妖寶杖在地面一拄，人已如一道沉雄黑風拔地而起，
聲音沉穩(wěn)如鐵釘釘入紛亂：“二師兄，速去接應大師兄！大師兄怒極，恐有閃失！
”“曉得了！俺老豬去也！”八戒肥碩身軀裹在妖風里勉強離地，
搖搖晃晃地朝著寶瓶山方向追去。大殿只留下刺骨寒風、滿地狼藉瓦礫碎片，
以及面無人色的老國王、掩面痛哭的王后、還有蜷縮在角落陰影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公主。
公主那雙盛滿恐懼的大眼睛緊緊望向殿頂破開的巨大空洞，看向那金光消失的方向。
而王后身體支撐不住倒在丈夫懷里，手中死死絞著一幅小小的、色澤暗淡的荷包，
那里面也許曾經裝著屬于她某個被迫送走的孩子的舊物。陰風過后的王宮沉寂無聲，
只余下國王低沉絕望的哀鳴在殘破殿堂間回蕩著余音。
2 甘露洞前怨海深寶瓶山終年霧氣不散，濃得如同凝固的青色油脂，粘稠得讓人幾乎窒息。
悟空撞開王宮殿頂的一剎，熾烈狂怒便點燃了他全身每一根毛發(fā)。
這霧氣一觸碰到暴烈的怒焰就如同滾油碰了烈火，“滋啦啦”劇烈蒸騰撕裂，
被他周身外放的金色罡氣硬生生燒灼出一條狂暴的真空通道！山峰在他腳下迅速縮小逼近。
遠遠望去，寶瓶山主峰半腰被一道猙獰裂縫劈開，露出里面一個黑洞洞的巨大入口，
洞口上方不知何物書寫的三個扭曲大字——甘露洞。血腥與詭異的奇香混雜在一起撲面而來，
那氣味仿佛長了腐爛的倒鉤，狠狠扎進鼻腔深處令人作嘔。更濃烈的，
是無邊無際、粘稠如血漿的怨氣！那不僅僅是枉死之人的怨恨，
更有億萬生靈瀕死時的極致絕望和痛苦凝結匯聚成巨淵，幾乎要讓一個金仙神體都心膽俱裂。
“唳——！”一聲非人的厲嘯猛地從下方林海炸開！伴隨著沉重翅膀拍打空氣的悶響。
一道暗綠色、沾滿污穢粘液的狂風凝結體突然自密林深處沖天而起，
向著高速接近的金光狠狠撞來！那風體在濃霧里翻滾變幻，
隱約能看出巨禽可怖輪廓——利爪如刀泛著烏黑血光，雙眼是兩團跳動的慘綠磷火！“滾開！
”悟空咆哮如雷音炸裂，去勢絲毫未減。在即將撞上怪物的一剎，他猛地振臂，
那根威震三界的金箍棒從耳中驟然爆射而出，迎風暴漲！剎那間金光撕裂青霧，
一根擎天巨柱帶著萬鈞不滅神力狠狠砸下！“轟隆——！！
”金色光芒瞬間吞噬了嘶吼的妖風巨禽，那龐大的污穢風團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破麻袋，
連慘叫都未能發(fā)出就爆散成億萬縷腥臭暗綠煙塵，濺射向四方林木山石。林木瞬間腐爛坍塌，
巖石表面被蝕出無數蜂窩般的黑孔。“呸！”悟空在半空啐了一口，金光絲毫不停，
如同出膛的天罰雷霆，直刺甘露洞幽深洞口！只余金箍棒所經之處，
整片濃郁青霧被排山倒海般排開，形成一道狹長、狂暴、直抵洞口的通道，
四周的空氣都在嗡嗡哀鳴。洞口前，竟是一片鋪滿累累白骨的巨大平臺。人骨獸骨交錯堆積，
在慘淡霧氣下反射著森冷青白。洞口左右各立著一個高聳如塔的巨大石雕——非人非獸，
而是兩個五官扭曲、面露狂喜到猙獰狀的血肉傀儡童子像。詭異石像表面暗紅油亮，
仿佛是常年浸潤鮮血所致?！案事抖矗俊蔽蚩丈碛皯彝Ｔ谀瞧瞧脚_上方，
冰冷的聲音帶著金鐵摩擦般的嘶啞響徹死寂山腰，“好個喝人血的甘露！玉真子！
給俺老孫滾出來！”他手中金箍棒凌空劈下！并非砸向洞口，
而是猛地掃向平臺邊緣堆積如山的人骨！“轟——！”巨大的白骨堆在無邊巨力下瞬間爆碎！
億萬慘白碎片夾雜著骨粉如同被點燃的雪霧，轟然向兩邊炸開！
刺耳的破裂聲、骨粉彌漫的聲音匯成一片地獄回響。碎片深深嵌入山石，
擊打在洞口童子石像上發(fā)出噼啪亂響。
整個甘露洞口前的森白平臺被這狂暴一擊生生削去一層！“嗷——！
”一陣非人的、暴怒尖細的嘯叫猛地從洞窟深處炸開，如同千萬根銹蝕鋼針狠狠扎進人耳膜。
伴隨那嘯叫的，是一股陡然變得粘稠如實質的青黑狂風自洞內狂卷而出！那風邪異無比，
卷起的碎石竟瞬間在半空滋生出暗綠色的霉菌，發(fā)出嗤嗤的腐化聲響?？耧L眨眼便至洞外，
猛地向中心坍縮！一個身影在風眼中心凝聚。那是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眉眼彎彎帶笑，
五官精致得近乎妖異，皮膚白嫩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他穿著錦繡彩云仙衣，
赤著雙足懸空而立，腕環(huán)腳鐲皆是光華奪目仙家寶物。手中一柄青玉如意，寶光流轉，
映襯著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他歪著頭打量悟空，眼神好奇又無辜，
聲音清脆如溪水撞擊玉石：“咦？哪來的野猴子，好生不懂規(guī)矩，攪擾本仙清修？
”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碎裂白骨，那清澈眼底深處一絲殘忍貪食的血紅一閃即逝，
快得如同幻覺。隨即是濃重的、不加掩飾的厭惡鄙夷：“好好的養(yǎng)料，被你打成碎末，
當真暴殄天物，惹人厭煩。”“呔！
”悟空心頭那股燎原怒焰幾乎要從眼中噴出來燒毀眼前這精致惡鬼，
“好個仙氣飄飄的人皮魑魅！認得你家孫外公么？！”那自稱玉真仙童的少年先是一怔，
隨即目光落在悟空頭頂的金箍上，片刻遲疑后，他嘴角驟然裂開，
形成一個極度夸張、甚至撕裂臉頰的怪笑，露出細密如同鯊魚般的尖利牙齒！
那童真無害的面具瞬間破碎無遺！尖銳聲音幾乎要將山壁刮下一層：“我當是誰！齊天大圣？
五百年前鬧天宮被壓爛了猴頭的弼馬溫？一個被套了箍子的狗奴才？！你也配叫‘大圣’？
哈哈哈！廢物！”玉如意上陡然青光大盛，指向悟空，“廢物就該去洞后的糞坑啃骨頭！
”隨著他話音落下，手中青玉如意猛地一揚！“嗡——！
”玉如意尖端瞬間凝聚出比洞口霧氣濃重百倍的慘碧光華！那光似乎活了過來，
扭曲蠕動著無數細小的、哀嚎掙扎的殘破嬰兒面孔！碧光無聲無息地炸開，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瞬間化作一張遮天蔽日的、由億萬哀嚎鬼嬰臉孔構成的慘碧巨網，
兜頭蓋臉朝著悟空猛罩下去！整個甘露洞口前的空間瞬間扭曲、沉降、凝固！
空氣如同千鈞濕泥漿包裹擠壓！下方那片骨渣平臺被無形力量壓得咔咔作響，
向下塌陷出巨大深坑！“邪魔外道也敢放肆！”悟空暴喝宛如炸雷，
手中金箍棒爆發(fā)出撕裂天穹的燦金神光。面對那張由萬千怨嬰面孔組成的慘碧巨網，
他肌肉賁張，無數毫毛倒豎，巨棒猛然上挑，就要將這污穢邪網徹底捅穿撕裂！
就在這間不容發(fā)之時，異變陡生！玉真子嘴角噙著一絲惡毒詭計得逞的冰涼獰笑，
空閑的另一只手腕上光華奪目的仙環(huán)無聲滑落！他食指帶著仙環(huán)，
看似隨意地憑空畫出一道玄奧軌跡?！岸ǎ 奔怃J喝聲撕裂凝固空氣。嗡——！
一股源自大道本源的恢弘禁錮之力驟然降臨！其浩瀚程度遠超世間任何仙家法術！
這根本不是那小小仙童自身所能發(fā)出的力量！悟空狂猛無倫的身形猛地一僵！
并非被怨嬰巨網阻擋，那巨網離他尚有十丈！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大道規(guī)則本身的戰(zhàn)栗禁錮之感瞬息席卷全身！不是繩索捆縛，
更像是整個天地間流轉不息的“光陰”法則猛地凝固卡死！
將他這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混沌石猴也死死釘在這片凝固時空之中！
上挑的萬丈金光驟然停滯，燦金鐵棒如同嵌入萬載堅冰，難進分毫！
甚至連他周身暴烈的殺意、眼底燃燒的金火都像被凍結的河水一般凝滯不動！那瞬間的遲滯，
在頂級交鋒中就是天塹！“嘻…孫外公？先嘗嘗您老孫孫的口水！哈哈哈哈！
”玉真子得意狂笑幾乎撕裂耳膜，青玉如意一引，
那張籠罩著億萬哀嚎嬰兒面孔的慘碧巨網再無任何阻隔，發(fā)出令人靈魂凍結的尖嘯，
猛然加速，如同捕食的洪荒兇獸，一口將那片暫時凝固的金色人形整個吞沒！
無數細小虛幻的、沾滿怨恨膿液的手爪瘋狂撕扯著金光，張開黑洞般的小口貪婪啃噬！
滋滋的腐蝕聲如同地獄油鍋沸騰！
濃郁青黑怨氣與護體金光劇烈對沖、湮滅、炸開漫天污濁煙火！金光在巨網中劇烈沸騰波動，
如同困在琥珀中的金焰！雖未徹底熄滅，但明顯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污穢侵蝕壓力！
“大圣——！”山腳下方向傳來一聲帶著黃沙腥風的驚懼嘶吼。
八戒肥胖身軀撞開層林霧氣終于撲了上來，正看見那驚天動地一幕。他瞳孔縮成針尖，
豬鬃倒豎，想也不想，挺起九齒釘耙，卷起黃蒙蒙的罡風妖氣就要沖上去救援！“別急！
還有你這頭待宰的肥豬！”玉真子稚嫩面龐上兇殘暴虐神色更濃，如同聞到血腥的豺狼。
手腕仙環(huán)再次亮起恐怖光華對準了剛沖出云霧的八戒！指尖在虛空劃出更加詭秘的符紋！
那股源自無上大道法則的恐怖禁錮之力再度鎖定目標！“小畜生找死！
”就在仙環(huán)光芒剛起的同一剎那，被怨嬰巨網和時光禁錮雙重壓制的那團暴烈金焰中，
一道幾乎壓過一切的聲音炸開——并非憤怒嘶吼，
而是純粹到極致的、源自混沌蠻荒的暴戾殺意！那聲音震得整個青霧空間瘋狂搖晃！嗡——！
凝固在怨嬰巨網中的悟空身形雖不能動，一根毫毛卻驟然脫離，如金針爆射至半空！“噗！
”毫毛迎風而漲，瞬息顯化成另一個毛臉雷公嘴、手持如意金箍棒的分身！
渾身金焰燃燒到了極致！毫毛分身毫無凝滯，幾乎在顯化完成的同一剎那便合身撲上！
他放棄了去撕扯怨嬰巨網，甚至連看都不看那正在施法定住八戒的玉真子本尊一眼！
目標只有一個——玉真子手中那枚禁錮了悟空本體的詭異仙環(huán)！
如意金箍棒帶著破碎虛空的狂暴力量，
以玉石俱焚的姿態(tài)朝著那流淌玄奧光澤的仙環(huán)狠狠砸下！金光暴烈得如同星辰炸裂！
這一棒沒有任何變招，純粹到極致的力量與速度！賭的就是這妖童再如何詭異，
也來不及同時施展兩股針對不同目標的時光大定神術！“你敢！”玉真子瞳孔驟縮，
狂笑僵在臉上。他萬萬沒想到這猴子困獸猶斗竟如此刁鉆狠辣！分身攻擊仙環(huán)本體？
這完全超出了常理！手中鎖定八戒的法印不由得慢了一絲！就是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的遲滯！
嗡——！仙環(huán)被如意金箍棒本體發(fā)出的滅世金光砸個正著！
刺耳的金屬顫鳴如同千萬根鋼針扎穿耳膜！仙環(huán)光華瞬間劇烈動蕩搖曳，
玄奧符紋瘋狂明滅閃爍，仿佛隨時會崩潰開來。嗤！
困住悟空本體的那時光大定之力頓時如潮水般消退了一大截！雖然未能完全破除，
但瞬間的松動足以讓大圣掙脫束縛！“吼——！”被怨嬰巨網包裹的燦爛金焰驟然爆發(fā)！
萬千道刺目金芒如開天辟地的神矛，自內向外狠狠刺穿那張慘碧的、由怨念構成的大網！
無數張?zhí)摶冒Ш康脑箣朊婵自诮鹈⒋檀┫聼o聲湮滅潰散！悟空本體沖天而起，
撞破萬千怨念碎片！無數細小嬰兒哀嚎的殘破虛影在金焰焚燒下掙扎消失。
毫毛分身承受了仙環(huán)反震的絕大部分力量，“嘭”一聲脆響如琉璃碎裂般消散于無形。
“呼...呼...”悟空懸浮半空，衣衫有些焦灼痕跡，金箍棒在手中嗡鳴，
眼神冰冷如極地寒淵死死鎖定在玉真子身上?！澳氵@孽障...手段不干凈！
”八戒終于感到那恐怖的禁錮之力消散大半，心有余悸地喘息著大罵。
他將釘耙重重砸在山巖上穩(wěn)住身形，銅鈴般豬眼驚懼與憤怒交織，
死死盯著那小童和他手腕上靈光略微暗淡卻依舊流轉不休的仙環(huán)。
玉真子臉上那殘忍狂笑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愕與一絲難以置信，
旋即又被更狂熱的嗜血欲念吞沒。他舔了舔嘴唇，仿佛那仙環(huán)的反震并未真正傷到他，
反而激起了更深沉貪欲。他猛地一揚青玉如意，聲音扭曲尖利如刮擦玻璃：“呵！
能同時定住你們兩個？廢物就是廢物！你們這兩堆廢肉還不夠塞牙縫！再來！
”青玉如意頂端再次聚攏起比之前更加濃郁、扭曲的慘碧光芒，
光芒深處嬰兒的尖叫聲匯聚成海嘯般令人靈魂撕裂的轟鳴！悟空冷哼一聲，
手中金箍棒嗡鳴著震顫起來，億萬符箓在棒身流轉亮起，如同一尊即將點燃的怒目金剛。
八戒也不再畏縮，深吸一口氣，周身妖力蒸騰，挺起九齒釘耙便迎了上去。
剛才的教訓讓他再不敢大意，要死死纏住這妖童給大師兄創(chuàng)造機會！
讓他那恐怖的定身仙環(huán)無法順利使出……甘露洞前那白骨鋪就的平臺在狂烈勁風中簌簌發(fā)抖，
仿佛也在等待著這場暴風驟雨的最終判決。
3 暗渡天羅定妖童甘露洞外尸骸平臺已化為齏粉！
整片區(qū)域變成了三大強者舍命交鋒的可怖死域！“轟?。 庇裾孀邮种星嘤袢缫鈸]動，
慘碧毒光如奔騰毒龍，所過之處山巖腐蝕消融成流淌黑泥。
悟空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流金光影，在狹小空間內驟停、閃爍、疾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