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雪夜。
溫暖的木屋別墅里,氣氛卻有些凝滯。
蘇晚看著電視屏幕上顧氏集團(tuán)股票斷崖式暴跌的紅色曲線,聽著主持人語無倫次地報道著顧氏遭遇史無前例的“數(shù)字核打擊”,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手腳冰涼。
安安正窩在她懷里,仰著小臉,大眼睛里閃爍著完成“壯舉”后的興奮光芒,小嘴還在喋喋不休地描述著剛才“比賽”有多刺激,他設(shè)計的“小煙花”程序(指癱瘓顧氏系統(tǒng)的攻擊程序)有多漂亮。
“媽咪!你看你看!那個壞蛋的公司‘咻——嘭!’炸開花了!安安厲不厲害?”小家伙得意地晃著小腳丫,完全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蘇晚閉了閉眼,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冰冷的恐懼。她捧起兒子興奮的小臉,聲音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安安,看著媽咪的眼睛。”
安安被媽咪異常鄭重的語氣驚了一下,臉上的興奮慢慢褪去,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媽咪問你,”蘇晚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是不是,把顧氏的系統(tǒng)……弄癱瘓了?”
安安的小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大眼睛里閃過一絲心虛,他下意識地低下頭,用小手指絞著衣角,聲音細(xì)若蚊吶:“……嗯……那個防火墻太破了嘛……我就……就放了個小小的‘煙花’……而且,而且我說過它很脆的呀……”他試圖辯解。
“蘇子安!”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媽咪是不是告訴過你!絕對!絕對不可以主動招惹顧氏!你把媽咪的話當(dāng)什么了?!”她的指尖冰涼,一種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顧衍舟的手段……她太清楚了!安安暴露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完了!
安安被媽咪從未有過的疾言厲色嚇到了,小嘴一癟,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卻倔強(qiáng)地忍著沒有掉下來:“……媽咪……安安錯了……安安只是想……想幫媽咪出氣……那個壞蛋欺負(fù)媽咪……安安討厭他……”他抽噎著,小小的身子因為委屈和害怕微微發(fā)抖。
看著兒子強(qiáng)忍淚水的可憐模樣,蘇晚的心像是被狠狠擰了一把,酸澀疼痛瞬間淹沒了憤怒。她猛地將安安緊緊摟進(jìn)懷里,手臂收得死緊,仿佛要將他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保護(hù)起來。
“安安乖……是媽咪不好……媽咪不該兇你……”她的聲音哽咽了,帶著深深的后怕和無助,“但是安安,你不懂……那個人……他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他會傷害你的……”她說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都在微微發(fā)抖。
就在這時——
“砰!砰!砰!”
沉重而急促的敲門聲,如同索命的鼓點,驟然響起!猛烈地撞擊著木質(zhì)的門板,也狠狠砸在蘇晚脆弱緊繃的神經(jīng)上!
門外,風(fēng)雪呼嘯聲中,夾雜著一個男人壓抑著極致怒火的、冰冷到骨髓里的聲音,穿透門板,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
“蘇晚!開門!”
是顧衍舟!
他竟然這么快就找來了!
蘇晚的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懷里的安安也感受到了媽咪極致的恐懼,小身體猛地一顫,停止了抽噎,大眼睛里充滿了驚恐。
敲門聲變成了瘋狂的捶打,整個門框都在震動!
“我知道你在里面!蘇晚!開門!否則我立刻讓人拆了這扇門!”顧衍舟的聲音充滿了暴戾的威脅。
避無可避!
蘇晚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恐懼。她迅速將安安放到地上,用眼神示意他躲到自己身后,然后,整理了一下因為擁抱而有些凌亂的衣襟,努力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那扇被瘋狂捶打的門。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伸出手,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顫抖著,擰開了門鎖。
“咔噠?!?/p>
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凜冽的風(fēng)雪裹挾著刺骨的寒意,瞬間灌了進(jìn)來。門外走廊昏黃的燈光下,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五年不見,顧衍舟的輪廓似乎更加深刻冷硬了。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長大衣,肩頭落著未化的雪花,襯得他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他臉色陰沉得可怕,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滔天的怒火、冰冷的審視,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瘋狂尋找和巨大沖擊扭曲了的急切。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越過門縫,狠狠地釘在蘇晚蒼白的臉上。那眼神,充滿了恨意、憤怒,還有一種要將她生吞活剝的暴戾。
“蘇晚,”他開口,聲音嘶啞低沉,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寒意,“五年……你倒是會躲?!?/p>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越過蘇晚的肩膀,瞬間鎖定了她身后那個探出半個小腦袋、正用一雙清澈又帶著明顯警惕和敵意的大眼睛望著他的小男孩——蘇子安。
當(dāng)看清安安那張小臉的瞬間,顧衍舟瞳孔猛地一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像!
太像了!
那眉眼,那輪廓,那抿著唇時倔強(qiáng)的神態(tài)……簡直是他幼年照片的翻版!只是多了幾分屬于蘇晚的柔和。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混亂暴怒的腦海中炸響!
難道……五年前……那個孩子……
他下意識地向前逼近一步,帶著強(qiáng)大的壓迫感,目光死死鎖在安安身上,聲音因為某種劇烈的情緒沖擊而變得有些扭曲:“他……他是……”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蘇晚身后、警惕地觀察著這個渾身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壞蛋叔叔”的安安,突然開口了。小家伙的聲音清亮稚嫩,帶著孩童特有的直白和天真,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破了這凝滯而危險的空氣。
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指向顧衍舟大衣領(lǐng)口上那枚用鉑金和黑鉆鑲嵌的、象征著顧氏無上權(quán)柄的家族徽章,小臉上滿是好奇和一種孩童式的、毫不掩飾的嫌棄:
“媽咪,”安安仰起小臉,看向蘇晚,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清的音量,天真無邪地問道,“這個兇巴巴的叔叔,衣服上那個丑丑的標(biāo)記,是不是……是不是和那個不要我們的大壞人,一樣的呀?”
空氣,在那一刻徹底凝固了。
風(fēng)雪似乎都被凍住。
顧衍舟逼近的腳步瞬間僵在原地!他臉上的暴怒和戾氣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被一種難以置信的、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更深沉的、被尖銳刺中的疼痛所取代。
“不要我們的大壞人”……
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蘇晚的臉色更是瞬間慘白如紙!她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將安安護(hù)得更緊,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往自己懷里藏,仿佛要隔絕掉顧衍舟那足以將人凍傷的目光。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顧衍舟的目光死死地釘在蘇晚那充滿了保護(hù)欲和恐懼的臉上,又緩緩移向她懷里那張與自己酷似的小臉。他往前又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要將門口的光線完全遮蔽,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破碎的顫抖和急切的求證:
“他……他是我的兒子?”他問出這句話,心口像是被重錘擊中,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蘇晚的心跳幾乎停止!她緊緊抱著安安,像護(hù)住自己唯一的珍寶,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qiáng)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她迎上顧衍舟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的眼眸,那里面有憤怒,有被欺騙的暴戾,有審視,甚至還有一絲……她不敢深究的、荒謬的希冀?
不!絕不可能!他當(dāng)年是如何冷酷地要求打掉孩子的?他身邊早已有了林薇和她腹中的骨肉!他有什么資格來問這個問題?
一股巨大的悲憤和強(qiáng)烈的保護(hù)欲瞬間沖垮了恐懼。蘇晚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那笑容冰冷、譏誚,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清晰地映在顧衍舟的瞳孔里。
“兒子?”她輕輕重復(fù)著這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針,字字見血,“顧先生,你配嗎?”
她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她彎下腰,動作輕柔卻異常堅定地將安安抱了起來,緊緊護(hù)在懷里,用自己的身體為孩子筑起一道屏障。
然后,她抱著安安,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
那背影,決絕、冰冷,帶著一種徹底劃清界限的漠然。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
“嗡……嗡……”
一陣急促刺耳的手機(jī)鈴聲,如同催命符般,驟然在蘇晚的口袋里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蘇晚抱著安安的身體猛地一僵!一股極其強(qiáng)烈的不祥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上了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顫抖著手,掏出手機(jī)。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是安安幼兒園老師的號碼。
“喂……”蘇晚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電話那頭,老師驚恐萬分、語無倫次的聲音如同炸雷般響起,帶著哭腔,穿透聽筒,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門口,也狠狠砸在顧衍舟的耳膜上:
“蘇……蘇小姐!不好了!安安……安安他……他把那個一直欺負(fù)妹妹的男孩杰克……鎖……鎖進(jìn)幼兒園新到的那個智能AI玩具箱里了!密碼……密碼被安安改了!我們……我們打不開了!杰克在里面哭得快暈過去了!安安……安安他……他站在旁邊,怎么都不肯說密碼!蘇小姐!您快想想辦法?。≡龠@樣下去要出大事了!”
妹妹?!
安安……把欺負(fù)妹妹的男孩……鎖進(jìn)了智能玩具箱?!
轟——?。?!
顧衍舟只覺得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震得他靈魂都在顫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他所有的思維都停滯了!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蘇晚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上!又猛地移向她懷里那個正睜著清澈大眼、似乎對電話里“妹妹”這個詞毫無意外的小男孩——蘇子安!
一個名字,一個從未出現(xiàn)在他認(rèn)知里的、屬于另一個孩子的名字,帶著巨大的、足以打敗一切的力量,如同海嘯般瘋狂地沖撞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妹妹……安安的妹妹……
難道……
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高大的身軀猛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鬼魅!那雙總是掌控一切、冷酷無情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鋪天蓋地,將他徹底淹沒!
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在蘇晚抱著孩子、失魂落魄地想要沖向風(fēng)雪中時,如同瀕死的野獸般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伸出手,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扣住了蘇晚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蘇晚!”他嘶吼著,聲音破碎而絕望,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急迫,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仿佛要從她眼中榨取出那個能救命的答案:
“我們的女兒……在哪?!”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陣猛烈的穿堂風(fēng)呼嘯著卷過門廊。
一張被風(fēng)從顧衍舟敞開的昂貴大衣內(nèi)袋里卷出的、折疊整齊的A4紙,打著旋兒,掙脫了束縛,如同凋零的白色蝴蝶,緩緩飄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紙張攤開。
最頂端,是加粗的、冰冷的黑體字——DNA親緣關(guān)系鑒定報告書。
下方,鑒定結(jié)論一欄,白紙黑字,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而震撼的力量,狠狠刺入每一個人的視線:
【鑒定對象1:顧衍舟】
【鑒定對象2:蘇子安(子)】
【鑒定對象3:蘇念安(女)】
【鑒定意見:依據(jù)DNA分析結(jié)果,支持顧衍舟為蘇子安、蘇念安的生物學(xué)父親?!?/p>
【雙胞胎兄妹。】
雙胞胎兄妹那一欄,赫然印著顧衍舟的名字。
風(fēng)雪呼嘯著灌進(jìn)門廊,卷起地上那張薄薄的、卻重逾千斤的A4紙,像一只垂死的白蝶,打著旋兒,最終無力地攤開在冰冷的地面。
【鑒定對象1:顧衍舟】
【鑒定對象2:蘇子安(子)】
【鑒定對象3:蘇念安(女)】
【鑒定意見:依據(jù)DNA分析結(jié)果,支持顧衍舟為蘇子安、蘇念安的生物學(xué)父親。】
【雙胞胎兄妹?!?/p>
那幾行冰冷機(jī)械的黑體字,在昏黃的廊燈下,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jìn)顧衍舟的視網(wǎng)膜,也燙穿了他搖搖欲墜的世界。雙胞胎……兄妹……他的……孩子?兩個?!
“我們的女兒……在哪?!” 他嘶吼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一種被命運(yùn)巨輪碾過后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急迫,赤紅的雙眼死死鎖住蘇晚,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連同靈魂一起撕碎,從中榨取出那個能救命的答案。
手腕被他鐵鉗般的手指扣住,劇痛傳來,骨頭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蘇晚被他這聲嘶力竭、充滿占有欲的質(zhì)問震得渾身一顫,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慘白和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緣的絕望。
她懷里的蘇子安被顧衍舟野獸般的戾氣和母親瞬間崩潰的恐懼徹底嚇壞了,小臉煞白,緊緊摟著蘇晚的脖子,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死死咬著下唇不敢哭出聲,只是用那雙酷似顧衍舟的眼睛,充滿敵意和恐懼地瞪著他。
“放開我!”蘇晚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哭腔,她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像一條離水瀕死的魚,“顧衍舟!你放手!你沒資格問!你沒資格碰我!更沒資格碰我的孩子!”她低頭,對著他死死扣住自己手腕的手,狠狠地、用盡所有恨意咬了下去!
“唔!”顧衍舟悶哼一聲,手腕傳來鉆心的劇痛,皮肉被牙齒撕裂,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蘇晚的嘴角和蒼白的臉頰,觸目驚心??伤壑滞蟮氖种?,卻如同焊死的鐵箍,紋絲不動!那點疼痛,與他此刻心中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和滅頂?shù)目只畔啾龋⒉蛔愕溃?/p>
女兒!他還有一個女兒!那個被鎖在智能玩具箱里、正在哭泣、可能窒息的小生命!那是他的女兒!
“她在哪兒?!告訴我!蘇晚!”他無視手腕的鮮血淋漓,無視蘇晚眼中滔天的恨意,無視那張飄落在地、宣告著殘酷真相的DNA報告,他腦子里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咆哮——找到她!救她出來!他的女兒!
“北歐之星國際幼兒園!快!蘇小姐!求您快點來!杰克在里面快沒聲音了!安安他……他手里拿著個東西對著玩具箱……我們都不敢靠近了!” 電話那頭,老師帶著哭腔的尖叫如同最后的喪鐘,再次尖銳地刺破凝滯的空氣,也徹底點燃了顧衍舟體內(nèi)僅存的、名為“父親”的本能。
“北歐之星!”顧衍舟猛地甩開蘇晚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抱著安安踉蹌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門框上。他甚至來不及再看一眼被他甩開、形容狼狽的母子倆,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了所有理智的狂獸,猛地轉(zhuǎn)身!
高大挺拔的身影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一頭扎進(jìn)門外呼嘯的風(fēng)雪之中。昂貴的黑色大衣下擺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卷起地上的積雪,如同奔襲的黑色颶風(fēng),瞬間消失在茫茫雪夜的盡頭。
“砰!”沉重的車門被粗暴甩上的巨響,緊接著是引擎如同困獸瀕死般的瘋狂咆哮!
輪胎在厚厚的積雪上瘋狂空轉(zhuǎn)、摩擦,發(fā)出刺耳絕望的尖叫,卷起漫天雪霧!黑色的頂級轎車像一枚出膛的炮彈,撕裂寂靜的雪夜,朝著“北歐之星”的方向,亡命飛馳!
蘇晚抱著瑟瑟發(fā)抖的安安,背靠著冰冷的門框,滑坐到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嘴角還殘留著顧衍舟的血跡,襯得她臉色更加慘白如鬼。手腕上那圈被捏出的青紫淤痕,火辣辣地疼,卻遠(yuǎn)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安安終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臉埋在她頸窩,滾燙的淚水瞬間濡濕了她的衣領(lǐng),小小的身體因為巨大的驚嚇和委屈劇烈地顫抖著:“媽咪……媽咪……安安害怕……壞蛋叔叔好兇……安安不是故意的……杰克他推妹妹……把妹妹推哭了……還搶妹妹的小熊……安安只是想保護(hù)妹妹……”
蘇晚緊緊抱著兒子,手臂收得死緊,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溫度都傳遞給他,也汲取他小小的身體帶來的唯一一點支撐。她閉上眼,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混合著嘴角的血跡,滴落在安安柔軟的發(fā)頂。
“不怕……安安不怕……”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媽咪在……媽咪在這里……妹妹……妹妹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她像是在安慰兒子,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那張被遺忘在冰冷地上的DNA報告,在穿堂風(fēng)中微微顫抖著。雙胞胎兄妹,蘇念安(女)……那個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最柔軟角落、用盡所有去守護(hù)的名字,此刻卻被那個她最恨的男人,以如此粗暴、如此不堪的方式揭開!
她猛地睜開眼,眼中只剩下被逼到絕境的、孤狼般的兇狠和決絕!顧衍舟!他休想!休想碰她的孩子!休想從她身邊奪走任何一個!
“安安!”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她扶著門框,掙扎著站起來,將兒子抱得更緊,“抱緊媽咪!”
她甚至來不及擦掉臉上的淚和血,赤著腳,毫不猶豫地沖進(jìn)了門外同樣呼嘯的風(fēng)雪之中!單薄的衣衫瞬間被寒風(fēng)打透,刺骨的冰冷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腳心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凍得失去了知覺,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管不顧,朝著顧衍舟車子消失的方向,朝著女兒所在的幼兒園,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風(fēng)雪撲面,如同冰刀割在臉上。蘇晚的視線被淚水、雪水和寒風(fēng)模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jīng),帶來窒息般的劇痛。懷里的安安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小小的身體因為奔跑的顛簸和極致的恐懼而顫抖,嗚咽聲被風(fēng)聲撕扯得斷斷續(xù)續(xù)。
幼兒園!念念!
那個名字在她腦海里瘋狂尖叫,壓過了刺骨的寒冷和腳底的劇痛。她不敢去想那冰冷的智能玩具箱,不敢去想杰克在里面可能發(fā)生的情況,更不敢去想……顧衍舟先到一步會做什么!
風(fēng)雪夜,兩道身影,一前一后,一個開著鋼鐵猛獸在公路上亡命飛馳,一個抱著幼子踉蹌奔跑在積雪覆蓋的小徑上,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帶著截然不同的絕望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