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瓊?cè)A閣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三位夫人全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榻上那個蒼白嬌弱、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少女。
“嬌...嬌嬌....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蕭氏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瓊?cè)A坐直了身子，雖然依舊裹著厚厚的絨毯，脊背卻挺得筆直，眼神清亮而銳利：“意思就是，謝家，并非只有一個適婚的公子?！?/p>
“你是說....謝家那個....庶長子？”二嬸李氏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都變了。
林氏臉色微變，低聲道：“嬌嬌，你........你可知那謝臨淵是什么人？”
瓊?cè)A微微偏頭，似笑非笑：“知道啊，紈绔嘛。”
謝臨淵，謝家庶長子。
謝臨淵的身世，在京城高門中算是個公開的秘密。
當(dāng)年謝老爺謝長霖還不是丞相，時任鴻臚寺少卿，那年正值邊關(guān)動蕩，他奉命去邊境和談，一去就是一年多。回來時，懷里竟抱著個尚在襁褓中的男嬰，說是與邊境一位女子所生。女子因難產(chǎn)而死，他只得將孩子帶回。
謝家老太爺勃然大怒，當(dāng)場就請出家法，將兒子打得半個月下不了床。但孩子既已帶回，總不能扔出去，只得認(rèn)下。
后來謝丞相娶了門當(dāng)戶對的戶部侍郎嫡女，生下謝臨風(fēng)，這才有了嫡子。
未有嫡子先有庶子，在高門大戶中本就是大忌，更何況這庶長子生母身份成謎，連個正經(jīng)名分都沒有。
謝臨淵這個庶長子，便成了謝家最尷尬的存在。好在謝老爺還是相當(dāng)疼他的，聽說，比對謝臨風(fēng)還要好。不然，他的日子可想而知。
“生母不詳又如何？”瓊?cè)A輕聲道，“女兒嫁的是謝家公子，又不是他生母。”
——身份低微，生母不詳，倒也罷了。
——可他偏偏還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
整日里斗雞走狗、流連花樓，京中無人不知他是個浪蕩子。
蕭氏急得直搖頭：“嬌嬌，那謝臨淵如何配得上你？你可是咱們溫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怎能........”
瓊?cè)A早已料到母親和嬸娘們的反應(yīng)，她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倦?。骸澳铮葎e急，聽我說完?！?/p>
“母親，您覺得........是嫁一個心里裝著別人的清高君子好，還是嫁一個沒心沒肺的紈绔好？”
蕭氏一怔。
瓊?cè)A懶懶地靠回軟枕上，慢悠悠道：
“謝臨風(fēng)心里有柳三娘，往后幾十年，我做什么都比不過她?！?/p>
“可謝臨淵........他連心都沒有?！?/p>
“既無心，便不會有什么白月光?！?/p>
“我嫁他，至少........不會委屈?！?/p>
溫母看著女兒平靜的面容，突然意識到什么，顫聲道：“瓊?cè)A...你可是...可是對謝臨風(fēng)...”
“沒有?！碍?cè)A打斷母親的話，聲音輕柔卻堅決，“女兒對謝臨風(fēng)并無情意，只是不愿做他人婚姻中的絆腳石，更不愿往后幾十年活在別人的陰影下。”
“他謝臨淵，謝丞相庶長子，生母不詳，出身微賤。這是其一?！彼曇羝椒€(wěn)，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shí)，“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此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斗雞走狗，文不成武不就，是謝家一個抹不掉的污點(diǎn)。”
“那你還提他？！”蕭氏氣得渾身發(fā)抖。
“正因?yàn)樗沁@樣一個‘污點(diǎn)’，”瓊?cè)A的目光深不見底，“才是我最好的選擇?！?/p>
“娘，您想想?！彼啪徚寺曇?，帶著一絲誘哄和無奈的分析，“我嫁謝臨風(fēng)，他是謝家寄予厚望的嫡次子，清貴才俊，前途無量。我頂著‘善妒’、‘不容人’的名聲，還要時時提防著他心頭那抹白月光。謝家上下，包括謝臨風(fēng)自己，都會覺得我高攀了他，處處掣肘。這日子，怎么過？”
“可若我嫁謝臨淵呢？”瓊?cè)A唇角勾起一抹極淡、近乎自嘲的弧度，“他是謝家恨不得藏起來的庶子，是個人人鄙夷的廢物。我宣和王府的嫡女下嫁于他，是謝家天大的‘恩典’！謝家上下，包括謝丞相，在我面前都得矮三分！因?yàn)?，是我溫瓊?cè)A，委屈下嫁，紆尊降貴，替他們謝家‘收容’了這個禍害！”
“至于謝臨淵本人....”瓊?cè)A眼中閃過一絲漠然，“女兒聽聞，他雖荒唐，卻從未鬧出過真正傷天害理之事。我又何須在意？他愛怎么荒唐就怎么荒唐，只要別礙著我的眼，別把那些烏七八糟的人帶到我跟前。我在謝家，關(guān)起門來，依舊是王府嬌養(yǎng)的小姐，無人敢管，無人敢問。我要的清靜，不就來了嗎？”
屋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
三嬸和二嬸面面相覷，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話。
溫瓊?cè)A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謝臨淵再不堪，至少能給女兒一個清凈。”
屋內(nèi)陷入長久的沉默。溫母看著女兒蒼白卻堅定的面容，終于長嘆一聲：“若你真決定了...為娘...為娘去與你父親說。”
二嬸急道：“大嫂！這...”
溫母抬手止住她的話：“瓊?cè)A說得有理。與其嫁個心有所屬的，不如嫁個沒心沒肺的。至少...至少我兒不必受那等委屈?！?/p>
瓊?cè)A看著母親強(qiáng)忍淚水的模樣，心中一酸。她知道，這個決定會讓父母在朝堂上面對諸多非議，可比起嫁給謝臨風(fēng)后可能發(fā)生的種種不堪，這已是最好的選擇。
“母親不必憂心，”瓊?cè)A輕聲道，“女兒自有分寸?！?/p>
溫母摸了摸女兒的臉，哽咽道：“我兒懂事得讓人心疼...”
半晌，三嬸娘遲疑道：“可........謝家會答應(yīng)嗎？”
瓊?cè)A輕笑一聲，眸中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光芒。
“他們.....不得不答應(yī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