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已至此,我咬了咬唇,硬著頭皮道:“你想做什么?”
他看著我:“你釀的酒甚好?!?/p>
“不好?!蔽倚闹杏袣猓?,“那日賽酒宴,奪魁的是陸嵐嵐。默公子要是想喝酒,找陸嵐嵐釀制即可。似我這等剽竊者,登不上臺面?!?/p>
他瞇起了眼,道:“陸卿卿,你這是在責(zé)怪我?”
“沒有。”
“你有。”他堅定道,“我知道你受冤枉了,你委屈??商斓紫率茉┩鞯娜四敲炊?,比你委屈的人多的是。我要是每件都管,怎么忙得過來?再說,我憑什么要管?我不想做你的人證,難道還犯法嗎?”
是,不犯法。
《大禮律》中,沒有這一條。
可是,他做人證既沒有任何風(fēng)險,也無須花費力氣,只要動一動嘴皮子,說一句實話,就能拯救一個無辜的人。
是有多冷漠,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好人被冤入獄?
我還記得我入獄的罪名,不只是剽竊,還有一項,是放火燒死了阿爹。
若非阿娘替我去“作證”轉(zhuǎn)圜,我怎么可能洗刷掉第二項罪狀出獄?
我差一點點,就要死在獄中了。
與這樣的人說理,無疑是雞同鴨講。我只想走,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他。
“你究竟想怎么樣?”我忍耐著道。
“酒,你奪魁的酒。”他伸出十個手指,“要十壇,每個月十壇?!?/p>
“好。”看在他教訓(xùn)了狗官的份上,我暫且應(yīng)下,怕他不給錢,特意道,“釀酒需要原料,銀子得你出。否則以我這般窮酸,買不起太好的原料,最終的味道,會有所影響?!?/p>
他聽罷,在懷里摸了摸,什么都沒有,便看向左右。
我就知道,他沒打算付銀子。幸好另兩個紈绔帶了,才不至于讓我虧大本。
2
我以藥酒不適合他為由,抱著走了。
懷里,是一張銀票。
不管怎么說,總算是將瘟神打發(fā)走了。以后只要每個月見他一次,足矣。
回去之后,我開始認(rèn)真釀造陳默要的酒。
一個月后,如期交貨。
這一次,他倒是帶了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酒。
其中一個紈绔道:“默兄以往有失眠癥,成宿成宿睡不著,喝了卿卿姑娘的酒,能安然入睡了。卿卿姑娘真是大功臣。”
陳默狹長鳳眼微抬。
紈绔不敢作聲了。
有一瞬間,我產(chǎn)生了一股想要和陳默多說幾句的沖動——告訴他,我的酒不僅可以速成,還能久釀, 且久釀的效果與口感更好。
畢竟他喝酒,是為了治病。而李大夫曾教過我,說病人平等。
我終究是道行不夠,做不到李大夫那樣醫(yī)者仁心,直到陳默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我也沒有開口。
我逆著風(fēng),想要回去。
從天而降一個麻袋,將我從頭到腳地罩住。
“就是她,勾引默公子。將這個狐媚子扛回去,交給小姐處置!”
“是?!?/p>
隨著陌生人話音落地,我被扔進(jìn)了一輛馬車。
馬車疾馳而去,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
我一邊掙扎,一邊道:“你們弄錯了,我跟陳默沒有關(guān)系。”可是才說了一句話,就有人隔著麻袋給了我一個手刀。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3
一盆冷水潑在我的身上,我被凍醒。
睜開眼皮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黃牡丹繡面的鞋子。
再往上,粉色羅裙,天藍(lán)褂子,再加一張精致美麗的臉蛋,以及滿頭珠翠。
是位有錢人家的小姐,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華貴。
她見我醒了,用手扯著我的頭發(fā)道:“就是你這個賤人,用酒勾引阿默?”
我低聲說:“沒有?!?/p>
她松開手,狠狠將我的腦袋磕在地上:“還說沒有?阿默每次跟我在一起都在惦記你釀的酒。又或者說,酒是酒,人是人,酒因人而醇,人借酒放蕩!”
我被撞得腦袋“嗡嗡”,緩了好一會兒才猜到這個女子是誰。之前有個紈绔閑聊時說過,陳默與王員外家的小姐打得火熱,不出意外,此人就是王小姐了。
思畢,我開口道:“王小姐,有一樁事你可能有所不知?!?/p>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誰?”
是個不聰明的,輕而易舉就承認(rèn)了。
我忍著疼痛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rèn)錯人了。用酒勾引默公子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妹妹,陸嵐嵐?!?/p>
陸嵐嵐對我不仁,我今日便對她不義。
她不是喜歡頂替我么,那就好好兒地滿足她。
4
王小姐聽了這話,狠狠一巴掌扇我臉上:“賤人,休想騙我!”
我笑了起來,道:“人都在王小姐的地盤上了,王小姐卻沒有揭開我的面紗,是忘了,還是不敢?依我猜,后者的可能較大。畢竟默公子來自京城,眼光自是極高,王小姐怕我長得貌若天仙,對比之下難免自慚形穢。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多心?!?/p>
我抬起手,緩緩地揭開了面紗。
布滿疤痕的臉,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王小姐面前。
“王小姐以為,世間有哪個男子會喜歡我這樣的丑女?怕是街邊要飯的乞丐,見了我也會作嘔吧?我實話告訴王小姐一句,勾引默公子的人是陸嵐嵐。相信以王小姐的本事,應(yīng)該很容易就能將她找到?!?/p>
她后知后覺地轉(zhuǎn)過身,捂著胸口嘔吐。一邊吐,還一邊叫我把面紗戴回去。
見過我傷臉的人有不少,從無哪個像她這般夸張。
我絲毫也沒有生氣,反而感到慶幸:“為免我這副尊容傷了王小姐的眼睛,我還是先行走吧?!?/p>
我以為,她會放我走。
哪知,我還未邁出兩步,她就喝了一聲:“站在!”
我回頭:“怎么了?”
她招了招手,再次讓人將我抓起來,且這一次,動的是真格。
“將她手腳捆住,裝入麻袋,找個偏僻點的池塘,沉下去淹了!”
我大喊道:“王小姐,我跟你無冤無仇?!?/p>
“那又怎樣?”她笑道,“誰叫你知道得太多呢。我不想讓阿默以為我是個善妒的女人。在他的心里,我永遠(yuǎn)都是大度寬容、溫柔體貼的……哎,你們手腳快點兒,把她嘴也給堵了。早些送她下去見閻王,本小姐賞給你們的銀子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