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見?這兩個字像冰錐刺入耳膜。我猛地抬起頭,干澀的眼睛里布滿血絲,
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口面無表情的侍衛(wèi)。他……還要見我?在那樣徹底地碾碎我的尊嚴(yán)之后?
侍衛(wèi)不再多言,放下水盆和布巾,退了出去,重新鎖上門。冰冷的井水潑在臉上,
激得我一個哆嗦。水珠順著臉頰滾落,帶走污垢,卻帶不走心底的寒冰。
我用那條粗糙的布巾用力擦拭著臉頰、脖頸、手臂上干涸的血跡和塵土,皮膚被摩擦得生疼。
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刮去一層屈辱的皮。換上了一套同樣粗糙但還算干凈的灰布衣裙,
我被侍衛(wèi)押解著,再次穿過那些回廊。這一次,目的地是書房。書房的門虛掩著。
侍衛(wèi)在門口停下,示意我自己進(jìn)去。我站在門口,指尖冰涼,深深吸了一口氣,
才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書房里光線昏暗,只點(diǎn)了一盞孤燈。蕭執(zhí)背對著門口,
站在那扇巨大的、能望見院中老槐樹的窗前。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的常服,背影挺直,
卻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孤寂。窗外的夜色濃重如墨,將他玄色的身影幾乎完全吞噬。
他沒有回頭。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站在門口,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所有的疑問、悲憤、控訴,都堵在喉嚨里,最終只化為一片冰冷的死寂。說什么?
問他為什么?問他那碗面里的毒?問他刑場上那句“值錢”的評判?還有什么意義?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沉重得如同實(shí)質(zhì)。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
昏黃的燈光映照著他的臉。依舊是那種大病初愈的蒼白,眉宇間凝結(jié)著深重的倦意,
眼下的陰影濃得化不開。但那雙眼睛,在燈下卻亮得驚人,深不見底,
里面翻涌著極其復(fù)雜的情緒——疲憊、沉重、一絲幾不可察的痛楚,
以及一種近乎決絕的……冷酷?他的目光落在我洗得發(fā)白、依舊掩飾不住憔悴和狼狽的臉上,
停頓了片刻。那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我的皮囊,直刺入靈魂深處?!吧螂??!彼K于開口,
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久未開口的干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的心猛地一縮。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腳步很慢,卻帶著無形的壓迫感,最終在我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
那股冷冽的松針氣息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威壓,再次籠罩了我。他抬起手,掌心朝上,
攤開在我眼前。掌心里,
靜靜躺著幾顆渾圓、瑩潤、在昏黃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柔和光暈的……珍珠。每一顆都大小均勻,
光澤內(nèi)斂,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我的目光落在那幾顆珍珠上,瞳孔猛地收縮!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三兩銀子,一次。”蕭執(zhí)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冰冷得像在陳述賬目,“你方才在刑場上,哭了不止一次?!彼D了頓,
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般釘在我的臉上,帶著一種殘忍的審視和……奇異的認(rèn)真?“這些,
”他的視線落回掌心的珍珠,語氣平淡無波,“抵你今日的眼淚。夠不夠?”轟——!
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了!屈辱!極致的、滅頂?shù)那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