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居民樓走廊里搖晃的燈泡，鎢絲明滅間，墻皮簌簌掉灰，落在肩膀上像細沙。
突然驚覺——這不是現實，是無限流副本。
上周剛在"廢棄醫(yī)院"副本見過的系統(tǒng)提示音還在耳邊飄：【副本載入完成，
生存時限72小時】。更駭人的是，前方佝僂的背影，
竟和我現實里去世三年的外婆一模一樣。她攥著褪色的布包，包角磨出毛邊，
后頸有根若隱若現的銀線，像被誰攥著的提線木偶，每走一步，銀線就輕輕顫一下。
穿衛(wèi)衣的男生叫陳默，他衛(wèi)衣帽子上別著個皮卡丘別針，手反復摩挲著別針，
聲音發(fā)顫卻強裝鎮(zhèn)定："婆婆，我?guī)阏壹议T吧。
"外婆（該叫副本NPC）混濁的眼突然閃過一絲冷光，快得像錯覺，又迅速湮滅。
我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布包縫隙里漏出枚青黑色符咒，
邊角畫著半朵殘缺的蓮花——后來才發(fā)現，和鄰居手背上的紋路連花瓣缺口都分毫不差。
陳默大概是新手，沒注意到NPC的異常，還在絮絮叨叨："我奶奶也愛攥著舊布包，
總說里面裝著'念想'......"話沒說完，外婆突然停腳，猛地轉頭看他，
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聲音像生銹的門軸："你奶奶？她在地下室冷不冷??？
"陳默臉"唰"地白了，后退兩步撞在墻上，我才發(fā)現他后頸貼了塊創(chuàng)可貼，
滲著點血——是剛進副本時被走廊欄桿刮的，現在創(chuàng)可貼邊緣竟慢慢變黑了。我拽了把陳默，
示意他別接話，自己繞到外婆側面，假裝幫她扶布包："婆婆，您家住幾樓？我?guī)湍措娞荨?/p>
"她卻突然攥緊布包，指甲掐進我手背，疼得我倒吸涼氣："別碰！這里面是'鎖'，
鎖著不該醒的東西......"話沒說完，她眼神又散了，恢復成那副糊涂樣子，
顫巍巍往樓梯口挪。陳默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這NPC不對勁，
上周我在'校園副本'見過類似的，觸發(fā)隱藏情節(jié)才會說胡話。"他說話時，
我瞥見他手腕上繞著串紅繩，串著枚銅錢，
銅錢上有個小孔——和我哥生前戴的那串一模一樣。推開銅鑼灣家的門，
港式吊燈的暖光本該熨帖人心，此刻卻像淬了冰。
家具位置偏了三公分：沙發(fā)扶手的刮痕該向左偏（哥小時候騎玩具車撞的），
現在卻歪向右方；茶幾上的玻璃杯本該有哥昨晚喝剩的茶漬，現在卻干干凈凈。
空氣比平時重半分，我彎腰系鞋帶時，看見地板縫里嵌著片碎玻璃，
玻璃上沾著點暗紅——像血。"哥......"表妹沈妄的尖叫刺破空氣時，
我正盯著玻璃發(fā)愣。轉頭看見玄關處的身影，哥穿著他生前最愛的灰襯衫，
袖口磨破個小洞（他總用這只手撐書桌做題磨的），卻渾身散著暴戾氣，眼白爬著紅血絲，
像浸了血的棉線。他腳邊躺著大伯的老花鏡，鏡片碎了，
鏡架還掛著根頭發(fā)——是大伯早上剛梳過的油頭，現在大伯正縮在鞋柜后發(fā)抖，
手里攥著個保溫杯，杯蓋掉在地上，里面的枸杞水灑了一地。媽媽猛地捂住嘴，
指甲掐進掌心滲出汗："阿明，你怎么變成這樣......"話沒說完，哥突然暴起，
手臂一掄掀翻餐桌，碗碟碎成星子，大伯母的慘叫炸開。她后腰撞在墻角的花架上，
哥養(yǎng)了五年的綠蘿"哐當"摔在地上，土撒了一地，藤蔓斷成幾截。人群像受驚的麻雀四散，
我拉著沈妄往廚房躲，后腰撞在瓷磚上疼得眼發(fā)黑，余光瞥見哥腳邊碾過一片綠蘿葉，
他喉結滾了滾，突然彎腰咳嗽，手撐著餐桌邊緣，指節(jié)泛白——像在忍什么。
廚房冰箱嗡嗡作響，制冷聲比平時尖細。
刀具架上第三把刀的刀柄纏著圈藍布（我小時候給纏的），現在布邊脆得要掉渣。
沈妄貼在我身側，呼吸燙得像發(fā)燒，她攥著我胳膊的手沁出汗："姐，你沒看見嗎？
他剛才碾綠蘿葉時，手抖了！"她指尖摳進我手腕，
力道失控——沈妄在"醫(yī)院副本"為了找呼吸機里的線索，徒手拆零件被劃了道疤，
現在那道疤在副本里泛著淡紅，"他肯定沒被完全控制，副本NPC哪會咳嗽？
"餐桌中央的小NPC突然轉動脖頸，"咔嗒"一聲像生銹的軸承。它穿復古洋裝，
裙角沾著暗紅，湊近聞有股鐵銹味。沈妄突然低笑，笑聲發(fā)?。?反正都是死，不如賭一把。
"她咬唇咬出牙印，右腳緩緩踏出廚房門檻——像觸發(fā)了死亡開關，
客廳里的哥瞬間化作殘影，手里不知何時多了個鐵盤，破風而來時帶著呼嘯！
沈妄悶哼著偏頭，鐵盤擦著她耳際砸在墻上，瓷片迸濺，有塊碎片彈到我腳邊，
邊緣鋒利得能劃開紙。我蜷在角落掐著掌心疼得清醒，卻見哥的動作猛地停滯，
鐵盤從他手里滑下去，"哐當"砸在地板上。他盯著沈妄，眼神里的暴戾像退潮似的往下掉，
突然捂著頭蹲下去，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像有東西在腦子里打架。
隔壁直角相對的門"吱呀"開了道縫，風從縫里鉆進來，帶著股腐木味。背光處站著個男人，
手腕繞著串黑珠，臉模糊不清，卻有股說不出的壓迫感——像頭頂懸了塊石頭。
哥突然抬頭看他，肩膀劇烈顫抖，兇狠的表情裂成碎片，眼尾泛紅，竟轉身踉蹌著逃向書房，
路過玄關時撞翻了鞋架，皮鞋滾落一地，有只鞋正好扣在綠蘿的碎土里。
我盯著男人手背上的青黑符咒，半朵蓮花缺角和外婆布包里的符咒對上了，
突然想起外婆后頸的銀線——這才是真正的操控者！陳默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拽著我胳膊往后退："別追！那是副本Boss！
上周'校園副本'的Boss也愛躲在鄰居家......"話沒說完，
書房傳來書架倒地的巨響，我掙開他就沖了進去。書房的書架像活物般蠕動，
《辭?！窌摨偪穹D，發(fā)出砂紙摩擦的尖嘯。有本書掉下來砸在腳邊，
是哥高中時的物理筆記，扉頁畫著個小太陽，旁邊寫著"給小妹攢學費"。
地板紋路扭曲成蛇形，我頭暈目眩，卻看見哥抵著墻，額頭青筋暴起，
指節(jié)泛白："別過來......"他瞳孔里暴戾和清明在撕扯，血珠從指縫滲進墻皮，
暈開一小片深色——他突然抬手抹了把臉，聲音啞得像破鑼："小妹，是你嗎？
別信外面那個......他是'牽線人'......"等我撲過去護住他，
家人們的罵聲已劈頭蓋臉。姑姑指甲快戳到我臉，頭發(fā)亂得像草："你瘋了！
他剛才差點殺了你大伯母！"爸爸攥著掃帚，掃帚桿被握得發(fā)白："讓開！他不是阿明了！
"我死死把哥按在身后，喉嚨發(fā)緊得像堵了棉花："他剛叫我'小妹'！你們沒聽見嗎？
他認得我！"哥突然抓住我手腕，
靠銀線控NPC......布包里的符咒是'鎖'......"沙啞的氣音里帶著喘息，
話沒說完，玄關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鄰居"推開了門，手里握著把刀，
刀身映著吊燈泛著冷光，刀背刻著朵完整的黑蓮花。陳默突然拽著我后領往廚房拉："跑！
他刀上有'蝕骨咒'！我隊友上周就是被這刀劃了下，半小時就化灰了！
"逃命時走廊的燈泡在身后接連炸開，玻璃渣落了滿地。沈妄扶著腰，
血從劉海下滲出來滴在衣領上，她卻咬著牙扯我袖子："看！哥在扯后頸的銀線！"我回頭，
果然見哥用手摳后頸，銀線被扯得繃直，他疼得皺緊眉，卻沒松勁。
陳默邊跑邊喊："副本規(guī)則里說'銀線斷則操控解'！幫他扯斷銀線！"轉過玄關的瞬間，
場景驟然切換——腳下突然空了，我們站在懸崖邊，風刮得臉生疼。兩側瀑布轟鳴如雷，
白練墜入谷底濺起水霧，凝成泛藍光的水結界，像塊巨大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