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將剪輯用的膠帶和素材硬盤交給了那幾個北電的學(xué)長，又請他們在學(xué)校門口的小飯館搓了一頓。油膩膩的桌面上擺滿了炒菜盤子，空氣里混雜著煙味和飯菜香。
“老弟，你這片子真自己搞？一百五十萬？”一個叫李昊的學(xué)長叼著煙，眉毛挑得老高，“牛逼啊！咱們大二能拍個畢業(yè)短片就不錯了，你這就整上院線片了？”
另一個學(xué)長王偉夾了塊回鍋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說：“就是啊，聽說你演員都用自己同學(xué)？你自己同級的也演了？厲害厲害！”
陳然笑著給他們倒了杯啤酒：“哪有你們說得那么玄乎，就是瞎折騰。不過這片子能不能成，剪輯是真關(guān)鍵。哥幾個費心了，有什么想法盡管說，別客氣?！?/p>
李昊拍了拍陳然的肩膀：“放心吧，兄弟。你這劇本看了，挺有意思的。校園青春嘛，我們熟。保證給你剪出年輕人的味兒來！不過……這年頭膠片剪輯可費勁，你這預(yù)算，夠給外邊的錢嗎？”
“夠！絕對夠！”陳然知道這幾個學(xué)長雖然技術(shù)不一定頂尖，但勝在年輕，能理解他的思路，而且收費肯定比外面的商業(yè)剪輯師便宜不少。他拍了拍胸脯，“剪好了，我再請哥幾個吃頓好的，去簋街！”
“哈哈，行！哥幾個就指著你這頓簋街小龍蝦了！”學(xué)長們笑了起來，氣氛輕松了許多。
吃完飯，陳然和學(xué)長們道別，囑咐了幾句剪輯的要點，特別是節(jié)奏和情緒。他拎上包，打了個車直奔中影。剛才飯桌上的吹牛打屁讓他短暫忘記了心里的壓力，但一路上，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那股沉重感又涌了上來。
《英雄》的巨大成功，就像一座山一樣壓在所有電影人頭上。尤其對于他這種初出茅廬的新人來說，簡直是望塵莫及。要怎么才能在這個市場里，用一部小成本的青春片殺出一條血路？這不僅僅是電影本身質(zhì)量的問題，更是發(fā)行、宣傳、排片等一系列復(fù)雜鏈條的挑戰(zhàn)。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想太多，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去中影見韓三平，確定檔期，這是最重要的一步。
中影的辦公樓顯得莊嚴(yán)肅穆，透著一股子官方氣派。陳然在前臺報了自己的名字和預(yù)約，然后被領(lǐng)進了韓三平的辦公室。
韓三平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看到陳然進來，笑著站起身：“小然來了，坐。電影怎么樣了？”
陳然恭敬地叫了聲“韓叔”，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韓叔，粗剪已經(jīng)完成了，送去精剪了。主體部分差不多都出來了。”
韓三平點了點頭：“不錯，速度挺快。你年輕，有沖勁兒。那關(guān)于上映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陳然早就在心里盤算過了，他知道韓三平肯定會問這個問題。按照一般電影的制作周期和市場規(guī)律，下半年上映確實更符合邏輯，有更充足的時間進行后期、宣傳和送審。但陳然對下半年的電影市場太清楚了。
“韓叔，您看什么時候比較合適？”陳然沒有直接說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問。
韓三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中影這邊看了看，你這片子是青春校園題材，觀眾群主要面向年輕人。下半年可能機會更多一些。九月或者十月，學(xué)生開學(xué)季，能帶動一波。”他頓了頓，“不過，《無間道》和《手機》都在下半年，你這片子要是趕一起，壓力太大了?！?/p>
聽到“無間道”和“手機”這兩個名字，陳然心里咯噔一下。沒錯，這兩部電影都是03年的重磅炸彈，前者口碑炸裂，后者話題性十足，都是絕對的票房大鱷。如果他的小成本電影和這兩部撞上，那真是找死都沒地方哭去。
陳然立刻搖了搖頭，語氣堅決：“韓叔，我覺得下半年不行?！?/p>
韓三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為什么？你覺得下半年競爭更激烈？”
“競爭確實激烈，這是主要原因。”陳然斟酌著措辭，“《無間道》和《手機》都是大制作，影響力太大了。我們這種小片子，如果跟他們同檔期，別說排片了，估計連宣傳費都賺不回來?！彼D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仔細看了看今年的排片計劃，覺得五一檔可能是個機會?！?/p>
“五一檔？”韓三平微微皺眉，“五一好像沒什么特別大的片子。但五一假期短啊，就七天……”他話說到一半，突然一頓，似乎想起了什么。
陳然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立刻接話：“韓叔，雖然五一不算傳統(tǒng)的好檔期，不過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陳然心想，現(xiàn)在的五一假期不像后世那些該死的調(diào)休糊弄人，那些研究出調(diào)休的都應(yīng)該掛在路燈上。陳然隨即說到，03年的五一還是黃金周！七天長假，學(xué)生也放假，大家都有時間進電影院。五一檔期目前看沒什么特別強勢的對手，我們青春片的受眾正是這時候最有閑暇的。”
韓三平眼中閃過一絲思索。陳然這個提議倒是提醒了他。五一黃金周確實是一個潛在的市場空檔期，尤其適合缺乏大片沖擊的類型片。
“五一黃金周……”韓三平低聲重復(fù)了一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確實是個想法。沒有特別強勁的對手，而且有七天假期，理論上具備一定的市場空間。”他抬眼看向陳然，眼神帶著幾分審視，“不過，五一檔期留給我們的準(zhǔn)備時間就更短了。后期制作、送審、宣發(fā)……這些都需要時間。而且，小陳啊，雖然五一沒有大片，但要拿到好的排片，依然不容易。院線那邊……”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陳然知道他要說什么。電影排片是個復(fù)雜的博弈過程，即便檔期合適，沒有足夠的資本和人脈，也很難在大城市的好影院拿到好的場次和時間。這才是最現(xiàn)實，也最令人頭疼的問題。陳然感覺自己的心又沉了下去，仿佛剛才燃起的希望火苗，隨時可能被一盆冷水澆滅。
“韓叔，我知道不容易?！标惾徽Z氣帶著一絲忐忑，但他必須爭取，“但我覺得，這是我們《一閃一閃亮晶晶》最好的機會。拼一把，或許還有點活路。要是撞上《無間道》、《手機》那些，那就是死路一條?！彼币曧n三平的眼睛，眼神里透著年輕人特有的固執(zhí)和勇氣，“我們能不能……先試試爭取一下五一檔期？”
韓三平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神，里面有青澀，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就像當(dāng)年……他的老朋友一樣。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
“行吧，小陳。”韓三平終于開口了，語氣緩和了一些，“既然你有這個想法，而且聽著也有道理，那中影這邊可以幫你安排五一檔。但是你得做好準(zhǔn)備，如果爭取到了，留給你的時間就非常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