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礁石中的銀光漁村的黎明總是來得特別早。十六歲的云梔赤腳踩在濕漉漉的沙灘上,
冰涼的海水沒過腳踝又退去,留下一串很快就會被抹平的腳印。
她彎腰撿起一枚被海浪沖上岸的貝殼,對著初升的太陽瞇起眼睛。貝殼內(nèi)壁泛著淡淡的粉色,
像少女臉頰上不易察覺的紅暈。"今天的收獲又少了。"云梔嘆了口氣,將貝殼扔回海中。
自從三年前父母出海未歸,她就靠采集珍珠和幫村民修補漁網(wǎng)為生。
潮水退去后的礁石區(qū)是她的秘密領(lǐng)地,那里偶爾能找到品質(zhì)不錯的珍珠貝。
白貓阿雪跟在她身后,雪白的毛發(fā)在晨光中幾乎透明。它是云梔唯一的伙伴,
三年前隨著一場暴風(fēng)雨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就像命運送來填補她失去父母的空缺。
云梔熟練地攀上濕滑的礁石,突然,阿雪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她循聲望去,
在礁石圍成的天然水池中,一抹銀藍(lán)色的光閃過她的眼角。那是一條大魚,
被困在退潮后形成的水洼里。云梔屏住呼吸——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魚。
它的鱗片像是最上等的月光編織而成,每一片都閃爍著微妙的藍(lán)光,背鰭如薄紗般透明,
在水中緩緩飄動。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漆黑如墨卻又泛著星光,正警惕地盯著她。"別怕,
"云梔輕聲說,慢慢蹲下身,"我不會傷害你。"大魚似乎聽懂了她的意思,
稍稍放松了緊繃的身體。云梔這才注意到它的尾鰭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傷的,周圍的鱗片失去了光澤。"你受傷了。"她伸出手,大魚沒有躲閃,
任由她的指尖輕觸傷口邊緣。觸感冰涼而光滑,不似普通魚類的鱗片,
倒像是某種金屬與絲綢的奇異結(jié)合。云梔迅速解下腰間的水囊,倒空里面的淡水,
小心地舀起海水。她必須盡快把這條魚帶到更安全的地方。礁石區(qū)很快會被烈日曬得滾燙,
這個小水洼撐不到下次漲潮。"堅持住,我?guī)慊丶摇?云梔輕聲說,
小心地將大魚捧入水囊。魚身比她想象的要重,鱗片下的肌肉結(jié)實有力。大魚出奇地溫順,
只是在她觸碰傷口時輕輕顫抖了一下。回村的路上,云梔遇見了老漁夫林叔。
他瞇起昏花的眼睛看著她鼓脹的水囊:"小云梔,抓到什么好東西了?
""只是一條受傷的魚,"云梔下意識側(cè)身擋住水囊,"我想帶回去養(yǎng)幾天。
"林叔搖搖頭:"你這丫頭,心腸太軟。魚受傷了就該趁新鮮煮了吃。
"他伸手想掀開水囊看看,阿雪突然弓起背發(fā)出威脅的嘶嘶聲。"阿雪!"云梔輕斥,
但對林叔歉意地笑了笑,"它最近有點護(hù)食。林叔,我還要去給張嬸補網(wǎng),先走了。
"她加快腳步,心跳如鼓。不知為何,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條魚。水囊中的大魚輕輕擺動,
似乎在回應(yīng)她的緊張。云梔的家是村邊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后門通向一片隱蔽的小海灣。
這是父親生前發(fā)現(xiàn)的秘密地點,潮水在這里形成一個天然的環(huán)形水池,
與大海相通卻又不受大浪侵襲。云梔小時候常在這里玩耍,
父親說這是大海送給她的私人泳池。她小心地將大魚放入海灣的淺水區(qū),
飛快地跑回屋里取來醫(yī)藥箱。當(dāng)她跪在水邊為魚清理傷口時,
發(fā)現(xiàn)那道傷口比想象中更嚴(yán)重——不僅劃開了鱗片,還傷及了肌肉,邊緣泛著不祥的黑色。
"這不是普通的傷..."云梔皺眉。她曾在父親的醫(yī)書上讀到過,
某些深海生物受傷后會呈現(xiàn)這種色澤。父親說那是被詛咒的金屬所傷,
需要用特殊的海草敷治。云梔想起屋后懸崖下生長的一種墨綠色海藻,
父親稱之為"海之淚",據(jù)說有解毒奇效。她囑咐阿雪看著大魚,自己匆匆向懸崖跑去。
采集海藻比想象中危險。那些墨綠色的帶狀植物生長在最陡峭的巖縫中,
云梔不得不將繩子系在腰間,冒險攀下濕滑的巖壁。有兩次她差點失手滑落,
指甲縫里塞滿了青苔和鹽粒。當(dāng)她帶著滿手傷痕和一捧海藻回到海灣時,太陽已經(jīng)西斜。
大魚靜靜地浮在水面附近,阿雪蹲在岸邊,尾巴盤在爪前,像個盡責(zé)的哨兵。"我回來了。
"云梔氣喘吁吁地說,將海藻搗碎成糊狀。大魚主動游近,將受傷的部位露出水面,
仿佛知道她在做什么。敷藥過程中,
云梔注意到大魚身上還有其他舊傷——幾處鱗片顏色略深,排列成奇特的圖案,
像是某種文字或符號。當(dāng)她觸碰那些痕跡時,指尖傳來微弱的刺痛感,
如同觸碰了帶電的水母。"你到底從哪里來的?"云梔輕聲問。大魚當(dāng)然沒有回答,
但它的眼睛——那雙比人類更富有表情的眼睛——似乎蘊含著整個海洋的秘密。夜幕降臨,
云梔在海灣邊生起一小堆火。她煮了一鍋海鮮粥,盛出一小碗放在岸邊。
"雖然不知道你吃什么,但這是我能提供的最好的了。"令她驚訝的是,大魚真的游過來,
輕輕吸食水面的粥粒。它的吃法很奇特,先用嘴觸碰食物,然后食物就像被無形的力量分解,
化作細(xì)小的光點被吸入體內(nèi)。"你不是普通的魚,對嗎?"云梔托著下巴問。
夜風(fēng)拂過她的長發(fā),火光在她和大魚之間跳動,在水面投下?lián)u曳的影子。那天晚上,
云梔夢見自己漂浮在無邊的深海中。銀藍(lán)色的大魚在她身邊游動,
鱗片發(fā)出的光照亮了漆黑的水域。遠(yuǎn)處傳來低沉的歌聲,像是數(shù)百個聲音的和聲,
既陌生又莫名熟悉。2 月夜人形三天過去,大魚的傷口開始愈合。
云梔每天為它更換海藻敷料,采集最新鮮的貝類和海草喂它。令她困擾的是,
村里開始流傳奇怪的謠言——有人說夜里看見海灣有藍(lán)光閃爍,有人說聽見了非人的歌聲,
還有人說云梔養(yǎng)了海妖當(dāng)寵物。第四天傍晚,村長帶著幾個村民來到云梔家。
為首的壯漢李鐵柱扛著一柄魚叉,面色陰沉。"云丫頭,聽說你在海灣養(yǎng)了條怪魚?
"村長和藹地問,但眼神銳利,"最近村里不太平,漁船撈不上魚,
井水變咸...老人們說是海神發(fā)怒了。"云梔擋在后門前:"只是一條普通的鯛魚,
我想等它傷好了放生。"李鐵柱哼了一聲:"少騙人!我婆娘昨晚看見你家海灣有藍(lán)光,
還有唱歌的聲音??隙ㄊ呛Q?!必須除掉它!"阿雪炸毛嘶叫,云梔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時,海灣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長鳴,像是海豚的叫聲,但更加空靈悠遠(yuǎn)。
所有村民都僵住了。"聽!就是那個聲音!"一個婦女驚恐地劃著十字。
云梔急中生智:"那是...是我在練習(xí)海螺號!父親教我的特殊吹奏法。
"她迅速從墻上取下父親留下的海螺,"看,就是這樣。"她將海螺湊到唇邊,
吹出一串不成調(diào)的聲響。村民們將信將疑,但好歹暫時被安撫了。
村長走前警告她明天會請鎮(zhèn)上的神父來看看,確保"沒有邪祟"。等所有人都離開后,
云梔癱坐在門邊,手心全是冷汗。阿雪蹭了蹭她的腳踝,似乎在安慰她。夜幕完全降臨,
滿月如銀盤懸在海面上。云梔輕手輕腳來到海灣,大魚立刻游到她面前。在月光下,
它的鱗片散發(fā)出比平日更強烈的光芒,將周圍的海水染成夢幻的藍(lán)色。
"他們明天要帶神父來,"云梔低聲說,"你得離開了。我會在夜里把你送回大海。
"大魚突然激烈地擺動起來,繞著海灣快速游了一圈,然后停在云梔正前方。令她震驚的是,
海水開始以大魚為中心旋轉(zhuǎn),形成一個發(fā)光的漩渦。更不可思議的是,
漩渦中的水位開始上升,像是有無形的力量在托舉著海水。云梔后退幾步,心臟狂跳。
海水已經(jīng)升到與她胸口齊平的高度,卻詭異地保持著圓柱形狀沒有散開。而大魚——不,
那已經(jīng)不再是一條魚了——正在水中改變形態(tài)。銀藍(lán)色的鱗片逐漸覆蓋上類似人類的形體,
魚鰭舒展成修長的四肢,魚尾分裂又合并,化作兩條人腿。最后,一個少年從水中緩緩升起,
站在水柱頂端,俯視著目瞪口呆的云梔。他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身材修長,
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泛著淡淡的藍(lán)光。銀白色的長發(fā)濕漉漉地披在肩上,
間或夾雜著幾片未完全褪去的鱗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深海,
卻又閃爍著星辰般的光點,與當(dāng)初魚眼中的光芒一模一樣。"謝謝你救了我,云梔。
"少年開口,聲音像是海浪與風(fēng)聲的和鳴。云梔雙腿發(fā)軟,跌坐在沙灘上。
"你...你會說話?你知道我的名字?"少年——或者說人魚——微微一笑,
那笑容讓云梔想起月光穿過海面的樣子。"我聽過村里人這樣叫你。而我叫滄溟,
是'海之民'的末裔。"隨著他的話語,托舉他的水柱緩緩下降,將他送到岸邊。
滄溟赤裸的身體上仍覆蓋著零星鱗片,主要集中在手臂、背部和腿部,
像是一件天然的水晶鎧甲。他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似乎還不完全適應(yīng)陸地。"海之民?
你是...美人魚?"云梔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眼睛不知該看哪里。
她扔過一條自己晾在岸邊的披巾,滄溟接住,隨意地圍在腰間。"用你們的話說,是的。
"滄溟坐在她旁邊的一塊平坦礁石上,"但我們自稱'水語者',是海洋與陸地的橋梁。
"他指向自己尾鰭曾經(jīng)的位置,現(xiàn)在那里是一道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痕,"這是被'獵鱗者'所傷。
""獵鱗者?""捕殺我族的人類。"滄溟的表情陰沉下來,"他們乘坐黑色船隊,
用特制的武器和網(wǎng)具獵捕我們,取鱗制藥,抽骨制器。"他指向遠(yuǎn)海,
"我本在追蹤他們的蹤跡,卻中了埋伏。
"云梔想起父親講過的傳說——有些商人高價收購"人魚鱗片",
聲稱能治百病;還有人說人魚骨制成的樂器音色無雙。她一直以為那只是故事。
"所以那些謠言...井水變咸,漁獲減少...""是我的存在影響了這片海域。
"滄溟承認(rèn),"我們受傷時會無意識釋放能量,改變周圍的水質(zhì)。正常情況下幾天就能恢復(fù),
但這次傷口有毒,恢復(fù)得慢。"云梔突然想到什么:"明天神父要來!
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你——""我暫時還不能完全恢復(fù)人形。"滄溟皺眉,
"毒素影響了我的能力轉(zhuǎn)換。至少還需要三天。"兩人沉默下來。遠(yuǎn)處的海面波光粼粼,
月光鋪就一條銀色的路,從 horizon 一直延伸到他們腳下。"我可以幫你。
"云梔突然說,"我知道一個更隱蔽的地方,父親以前用來存放貴重漁具的巖洞,
只有我知道入口。"滄溟凝視著她,目光深邃:"為什么幫我?
人類不是一向畏懼或獵殺我們嗎?"云梔望向大海方向,
那里是父母失蹤的地方:"也許...也許他們也曾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存在。
而且..."她輕輕觸碰滄溟手臂上的一片鱗,"你是我見過最美的生物。
"滄溟的鱗片在她的觸碰下微微發(fā)光,他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那么,我接受你的幫助,
陸之女。"3 深海秘密云梔連夜帶著滄溟轉(zhuǎn)移到懸崖下的秘密巖洞。洞口隱蔽在海灣側(cè)面,
只有退潮時才能通過一條狹窄的水道進(jìn)入。洞內(nèi)空間卻出乎意料的寬敞,
父親當(dāng)年放置的木架和箱子依然完好。"這里應(yīng)該安全了。"云梔點亮帶來的油燈,
昏黃的光線照亮了潮濕的巖壁。
奇地觸摸著洞內(nèi)的每一樣物品——一個玻璃浮球、幾卷漁網(wǎng)、父親留下的幾本海洋生物圖鑒。
"你的父親很了解海洋。"滄溟翻看圖鑒說。"他愛海勝過一切。"云梔輕聲回答,
突然鼻子一酸。三年了,她仍然會在提到父母時感到胸口刺痛。滄溟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緒,
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冰涼但柔軟,指間有輕微的蹼膜殘留。
"海洋不會輕易奪走愛她的人。"他神秘地說,"也許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那晚,
云梔沒有回家,而是留在巖洞陪伴滄溟。
他們分享著她帶來的干糧和滄溟從海底找來的奇特水果——一種會發(fā)光的半透明漿果,
入口即化,味道像是混合了所有熱帶水果的精華。
觀——會唱歌的珊瑚森林、由水母照明的城市廢墟、深海熱泉邊的奇特生物...作為交換,
云梔告訴他陸地上的四季更替、花開葉落、人類的節(jié)日與歡笑。黎明前,
云梔不得不返回村子,以免引起懷疑。臨別時,滄溟從自己頸側(cè)取下一片心形鱗片,
穿在一條海草繩上做成項鏈。"戴著它,你可以在水下呼吸,也能聽懂海洋生物的語言。
"他將項鏈戴在云梔脖子上,"明天滿月之夜,我能恢復(fù)全部力量。那時,
我想帶你看看我的世界。"云梔撫摸著胸前的鱗片,它溫暖而充滿活力,仿佛有自己的心跳。
"我該帶什么禮物給你的世界?"滄溟微笑:"只要帶著你那顆無畏的心就夠了。"第二天,
云梔應(yīng)付了神父的"驅(qū)邪"儀式,忍受了村民們好奇的目光。傍晚時分,她借口去鄰村買藥,
實則帶著一包衣物和食物直奔巖洞。滄溟的狀態(tài)明顯好轉(zhuǎn),身上的鱗片大部分已經(jīng)褪去,
只有臉頰和手背還零星殘留幾片。他興奮地告訴云梔,自己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族人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