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會議桌中央投射出的全息影像上。
那影像,正是林涯在論壇上看到的那張“元氣化?!眻D。
“元氣化海,覆蓋三條街區(qū)。”
一個面容枯槁的老者率先開口,聲音沙啞。
“這種手段,已經(jīng)不是大宗師能做到的了?!?/p>
“是金身境?!?/p>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下了定論。
他叫秦峰,蒼瀾城武道聯(lián)盟分會長,大宗師巔峰的強(qiáng)者,距離那傳說中的境界,也只差一步。
“問題是,這位金身境強(qiáng)者,是誰?”
秦峰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每一次敲擊,都讓在座的宗師們心頭一跳。
一個下屬連忙匯報道:“會長,我們查閱了聯(lián)盟最高級別的武者檔案,人族所有在冊的金身境強(qiáng)者,沒有任何一位,有記錄顯示近期來過我們蒼瀾城。”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
一個不在冊的,來歷不明的金身境強(qiáng)者。
這代表著什么,所有人都清楚。
這代表著,他們這些蒼瀾城的高層,對城內(nèi)的情況,出現(xiàn)了巨大的情報疏漏。
一個能輕易打敗整座城市的強(qiáng)者,在他們的地盤上活動,而他們,一無所知。
這是天大的失職。
“一位金身強(qiáng)者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我們卻連對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p>
秦峰的聲音很平靜,但誰都能聽出那平靜下的怒火。
“這就是你們的工作?”
沒人敢接話。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武道聯(lián)盟制式作戰(zhàn)服的年輕人走了進(jìn)來。
他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澀。
但在座的所有宗師,包括會長秦峰,都齊刷刷看去。
那年輕人胸前佩戴的,是一枚封號武者的徽章,
“有結(jié)果了?”
秦峰的聲音打破了會議室的沉寂。
年輕人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挫敗。
“沒有,會長。”
“那股元氣潮來得快,去得也快,出現(xiàn)到消失,前后不超過十分鐘?!?/p>
“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蒸發(fā),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追蹤的痕跡?!?/p>
秦峰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會長,會不會是某位前輩路過,修煉時無意間造成的?”一位宗師小心翼翼地猜測。
“無意?”
秦峰冷笑一聲。
“能把元氣攪動到這種地步,覆蓋三條街區(qū),你管這叫無意?”
“這是示威,是警告!”
“是在告訴我們,這座城里,他來去自如,而我們,都是瞎子和聾子!”
整個會議室,無人敢再出聲。
“傳我的命令?!?/p>
秦峰站起身,身上大宗師的氣勢毫無保留地散發(fā)出來,壓得在場眾人喘不過氣。
“一,蒼瀾城戒嚴(yán)等級,提升至二級?!?/p>
“二,通知城衛(wèi)軍,巡邏密度增加三倍,嚴(yán)查所有外來人員,特別是最近一個月內(nèi)入城的武者?!?/p>
“三,聯(lián)系城主府,三大武館,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們,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駕臨我們這座小廟了?!?/p>
“青龍山剛打完一場血戰(zhàn),城內(nèi)正是力量最空虛的時候?!?/p>
“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能出任何亂子?!?/p>
秦峰的安排有條不紊,一條條命令發(fā)下去,讓眾人慌亂的心安定了不少。
只是所有人心頭都壓著一塊巨石。
一個來歷不明的金身強(qiáng)者,懸在蒼瀾城的上空。
……
林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他關(guān)掉了那個關(guān)于“金身大佬”的帖子,心里那點被人吹捧的暗爽,很快就散去了。
他隨手在論壇里翻動,尋找著有用的信息。
一個顏色灰暗的置頂帖,進(jìn)入了他的視線。
《英雄走好,山河無恙》
帖子的標(biāo)題不帶任何情緒,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
他點了進(jìn)去。
帖子里沒有圖片,只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青龍山獸潮已退,此戰(zhàn),我人族大勝?!?/p>
“代價如下?!?/p>
“此役,我蒼瀾城共計陣亡封號武者,三千八百五十三人。”
林涯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三千八百五十三。
他想起了父親林戰(zhàn),想起了大哥林峰。
他們算是幸運兒,只是殘了,還活著。
可這三千多人,連殘疾的機(jī)會都沒有。
他的手指繼續(xù)向下滑動。
“陣亡封號宗師,三十二位?!?/p>
下面是一排排的名字,工整地排列著。
張遠(yuǎn)山。
李鐵。
王秀蓮。
……
每一個名字,都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家庭的頂梁柱。
如今,只剩下這兩個冰冷的漢字。
“陣亡封號大宗師,五位?!?/p>
名單更短了,只有五個名字。
可這五個名字,林涯在學(xué)校的課本上,在城里的英雄事跡宣傳欄上,都見過。
他們是蒼瀾城的守護(hù)神,是無數(shù)年輕武者崇拜的偶像。
現(xiàn)在,他們也變成了名單。
客廳里,父親酒后的吹牛聲和大哥的笑聲隱約傳來。
可林涯再也感受不到那份喜悅。
他腦子里全是父親空蕩蕩的袖管,大哥失去知覺的雙腿,還有大伯戰(zhàn)死的消息傳來時,全家那一片死寂的悲傷。
原來,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用命給你扛著。
他之前還想著,等自己成了封號武者,就去獵殺兇獸,賺錢給父親和大哥治傷。
他想的,只是這個小家。
可看著這份名單,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世界,是由無數(shù)個像他家一樣的小家組成的。
而維系著這一切的,是這些前仆后繼,用血肉筑成長城的武者。
帖子的最后,只有一句話。
“敬英雄,愿山河無恙?!?/p>
林涯關(guān)掉電腦,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他想到了《龍魔淬體功》。
想到了那恐怖的元氣吸收效率。
想到了自己一夜之間暴漲的力量。
一個念頭,在他心里瘋狂滋生。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沓干凈的稿紙,和一支快沒水的筆。
他坐在書桌前,鋪開紙張。
要不要把《龍魔淬體功》交出去?
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比誰都懂這個道理。
可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他這塊“璧”,已經(jīng)通過那場元氣化海的異象,向全世界宣告了它的存在。
一個不存在的“金身大佬”,已經(jīng)吸引了全城的目光。
他這個始作俑者,能藏多久?
一旦他的修煉速度被人發(fā)現(xiàn),他要怎么解釋?
到時候,他面臨的,可能就不是機(jī)遇,而是被人抓去切片研究。
與其被動地等著秘密暴露,不如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