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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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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生死抉擇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層慘白的薄膜,死死糊在鼻腔深處,帶著揮之不去的寒意。

我坐在陸羽病床邊那把咯吱作響的塑料椅上,指尖冰涼,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窗外城市的燈火明滅,像無數(shù)只冷漠的眼睛,隔著玻璃窺探著病房里這出無聲的荒誕劇。

陸羽靠在搖高的病床上,臉上已經(jīng)褪去了那種沉疴纏身的蠟黃,手術很成功,

新的腎臟在他體內(nèi)安穩(wěn)地工作著,泵送著鮮活的血液。

他甚至能自己拿起那個沉甸甸的保溫杯喝水了。他放下杯子,動作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松弛,

目光卻銳利地落在我臉上,像兩枚淬了冰的釘子。他沒看我,眼神飄向床頭柜上那沓打印紙,

最上面一行加粗的黑體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 自愿放棄治療同意書。“林雨晴,

” 他開口了,聲音是術后特有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冰面上,

“把這個簽了”我猛地抬起頭,撞進他平靜得近乎冷酷的眼底。那里面,

沒有半分病時的依賴與脆弱,只剩下一種令人陌生的的決斷。“簽什么?

”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是許久未曾開啟的銹蝕門軸。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縫里竄上來,

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幾個月前,他躺在 ICU 里渾身插滿管子,

醫(yī)生搖著頭說換腎是唯一生路的絕望,還歷歷在目。那時他攥著我的手,力氣微弱,

眼神卻像抓住唯一的浮木,一遍遍地說:“雨晴,救我,

我不想死…”“簽了它” 他把那幾張紙又往我面前推了推,冰涼的紙張邊緣蹭過我的手背,

“媽說了,這腎,得留著?!?他頓了頓,目光從我臉上滑開,落向虛無的某處,

仿佛在陳述一個天經(jīng)地義的真理,“給孫子?!苯o孫子。三個字,輕飄飄的,

卻像三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我心臟最深處,再狠狠攪動。喉嚨口涌上一股濃重的鐵銹味,

被我死死咽了下去,噎得胸腔生疼。眼前一陣發(fā)黑,

床、陸羽冷漠的臉、床頭柜上那束已經(jīng)開始枯萎的康乃馨…… 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旋轉起來。

我下意識地扶住冰涼的金屬床欄,指尖的觸感尖銳而真實。“孫子?”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遙遠而平靜,像隔著厚重的玻璃,“陸羽,我們哪來的孩子?”這句話,

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終于在他眼底激起了極其細微的一圈漣漪。但也僅僅是一圈漣漪,

瞬間又歸于那深不見底的寒潭。他避開了我的視線,下頜線繃得很緊,

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你別管那么多,媽的話,你照做就是,簽了它,對大家都好。

”對大家都好?我?guī)缀跻Τ雎?,那笑聲在喉嚨里翻滾,卻變成一陣劇烈的嗆咳。

劇烈的震動拉扯著肺腑,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撕裂的痛楚??鹊醚矍敖鹦莵y冒,才勉強壓下去。

我抬起頭,眼眶被生理性的淚水刺激得通紅,視線卻異常清晰。清晰地看著他,

看著這張我曾以為會共度一生、傾盡所有去挽救的臉。那上面,除了急于擺脫什么的煩躁,

找不到一絲一毫對我的愧疚,甚至沒有半分猶豫。心口那塊一直懸著的巨石,終于轟然砸下,

砸得血肉模糊,卻也砸出了一片詭異的、冰冷的空曠。2 冰冷簽字“好。

” 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wěn),像結了冰的湖面,光滑,死寂。

陸羽似乎沒料到我會答應得如此干脆,眼底掠過一絲錯愕,

隨即又被一種 “果然如此” 的了然取代。大概在他和他媽張彩鳳的劇本里,我林雨晴,

從來就是個逆來順受、毫無主見的軟柿子。我伸出手,指尖不再顫抖,穩(wěn)得如同磐石。

拿起那支他遞過來的廉價簽字筆,塑料筆桿握在手里,輕飄飄的,毫無分量。

目光掃過那份同意書冰冷的標準條款 —“本人 XXX,神志清醒,

自愿放棄后續(xù)一切維持生命之治療措施,并同意在判定死亡后,

自愿捐獻腎臟器官用于……”目光在 “用于” 后面的空白處停留了一瞬,那里,

本該填寫受體姓名或關系的地方,空無一物。他們甚至連編個像樣的理由都嫌多余。

我深吸一口氣,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從未如此刻骨銘心。筆尖落下,在乙方簽名欄里,

一筆一劃,清晰地寫下 “林雨晴” 兩個字。黑色的墨水洇在紙纖維里,

像一個小小的、宣告死亡的印記。簽完,我把筆輕輕擱回床頭柜上,

發(fā)出一聲輕微的 “嗒” 響。“行了?” 陸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松懈,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那份同意書,仿佛那是什么價值連城的寶物?!班??!?我應了一聲,

站起身。塑料椅腿在地板上拖出短促刺耳的摩擦聲。我走到窗邊,背對著他,

看向外面那片被燈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自己的影子,

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寒冰?!拔页鋈ネ竿笟狻?我說,聲音平靜無波。

“去吧” 他隨口應著,注意力全在那張剛簽好字的紙上,

指尖甚至帶著點滿意地摩挲著簽名處。拉開門,

走廊里更濃重的消毒水味混雜著飯菜和某種陳腐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沒有走向電梯,

反而推開了旁邊安全通道厚重的防火門。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隔絕了病房區(qū)域的光線,

樓梯間里只有頭頂一盞慘白的應急燈,光線微弱,勉強勾勒出水泥臺階粗糙的輪廓。

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上來,帶著塵埃和混凝土特有的氣味。我背靠著冰涼粗糙的水泥墻壁,

那寒意透過薄薄的病號服,直刺進骨頭縫里。身體里那股強撐著的力氣,

仿佛一瞬間被抽干了,沿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下去,蜷縮在臺階角落的陰影里。

黑暗和冰冷成了最好的屏障。在這里,沒有人看見我。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血腥味,

卻感覺不到疼。眼眶干澀得發(fā)燙,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只有胸腔里那顆心臟,

在死寂的黑暗中,沉重而緩慢地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被碾碎成齏粉的痛楚。

那痛楚無聲無息,卻足以淹沒一切。3 闔家團圓原來,傾家蕩產(chǎn),

賣掉父母留給我唯一念想的婚前房換來的,不是他的命,不是他的感激,

而是這樣一把捅向我心臟的、名為 “孫子” 的尖刀。原來,我和他風雨同舟的十年,

在他和他媽眼里,只是一場需要被隨時清理掉的障礙。

安全通道的寂靜被外面走廊隱約傳來的推車聲和說話聲打破,又漸漸遠去。

我在那片冰冷的黑暗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凍得麻木的指尖開始刺痛,

直到胸腔里那股撕裂般的窒息感稍微平復,被一種更為堅硬、更為冰冷的東西取代。

我扶著墻壁,慢慢站起來,雙腿還有些虛軟。掏出手機,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樓梯間里亮起,

刺得眼睛生疼。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冰冷的光映著我同樣冰冷的眼。

點開那個塵封已久的加密文件夾,里面靜靜躺著十幾張照片和幾段視頻。照片上,

陸羽摟著一個年輕女人的腰,笑容燦爛地在海邊度假;另一張,是在一家高級餐廳的角落,

他低頭溫柔地為她擦去嘴角的食物殘渣,眼神專注得刺眼;還有視頻,

日期清晰地標注在他 “病重急需籌錢” 的那段時間,畫面里,

他正陪著同一個女人在奢侈品店選購包袋,刷卡的動作流暢而熟練。每一幀畫面,

都是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臉上,抽在我那顆曾經(jīng)愚蠢地相信著 “共患難” 的心上。

我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像淬火的冷水,

讓那剛剛凝聚起來的堅硬意志更加鋒銳。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勾選所有文件,

選擇發(fā)送方式— 公司全員群發(fā)郵件。指尖懸在 “確認發(fā)送” 上方,只停頓了不到一秒。

點擊,發(fā)送成功的小圖標在屏幕上亮起。像一個信號,一個宣戰(zhàn)書。我把手機緊緊攥在手心,

金屬外殼的棱角硌著掌心,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推開安全通道的門,重新踏入光線刺眼的走廊,我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徹底平靜下來,

像一面結了冰的湖。回到病房門口,里面?zhèn)鞒鰪埐束P刻意拔高的、帶著諂媚和喜悅的聲音。

“哎喲我的乖孫孫,可想死奶奶了,快讓奶奶親親.” 聲音甜膩得發(fā)齁。病房門虛掩著。

我站在門口,腳步頓住,沒有立刻進去。透過那道狹窄的門縫,里面的景象清晰可見。

陸羽半靠在床頭,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虔誠的溫柔笑意。他旁邊,

坐著一個年輕女人,妝容精致,穿著某大牌當季的連衣裙,

正用小勺小心地給懷里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小男孩喂著什么。那小男孩虎頭虎腦,

眉眼間依稀有陸羽的影子。而張彩鳳,我的婆婆,正彎著腰,對著那個小男孩,

臉上每一道皺紋都擠滿了夸張的疼愛,她粗糙的手指撫摸著男孩細軟的頭發(fā),

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我的心肝寶貝金孫喲,看這小鼻子小嘴,

跟你爸小時候一模一樣,哎喲,可心疼死奶奶了.” 她湊過去,

“吧唧” 一聲親在男孩肉乎乎的臉蛋上,聲音響亮。“媽,您輕點,浩浩怕生。

” 年輕女人嬌嗔地提醒,語氣里帶著一種女主人的熟稔?!芭率裁瓷?我是他親奶奶!

” 張彩鳳不以為意,反而更緊地摟住孩子,仿佛抱著稀世珍寶,“浩浩,

叫奶奶,快叫奶奶!”那小男孩有些怯生生地看了張彩鳳一眼,沒出聲,

扭過頭往年輕女人懷里鉆?!昂坪乒?,這是奶奶,爸爸的媽媽,快叫奶奶。

” 陸羽也放柔了聲音哄著,眼神黏在孩子身上,移都移不開。

“奶奶……”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聲音很小?!鞍ィ∥业暮脤O子!

” 張彩鳳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眼眶瞬間就紅了,忙不迭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拿著拿著,奶奶給大孫子的見面禮,以后想要什么,奶奶都給買!”年輕女人 —蘇倩,

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自然地接過紅包:“謝謝媽,浩浩,快謝謝奶奶。

”“謝謝奶奶” 小男孩鸚鵡學舌。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丈夫,婆婆,情人,私生子。

4 清算開始一個完美無缺的家庭,在陸羽重獲新生的病房里,正式團圓了。而我,

那個賣掉房子、掏空積蓄、日夜守在病床前的 “妻子”,

此刻像個誤闖入別人溫馨劇場的滑稽小丑,站在冰冷的門外,

看著這場由我支付了全部成本的 “合家歡”。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又猛地松開,留下空蕩蕩的鈍痛。指尖掐進掌心,疼痛帶來一絲異樣的清醒。就在這時,

口袋里被我攥得溫熱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電話,也不是信息提示音,

是一種特定的、低沉的嗡鳴。

是我安裝在老房子客廳角落那個隱蔽攝像頭 APP 的實時推送警報。

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屏幕自動亮起。監(jiān)控 APP 的界面彈出,

一個實時的小窗口占據(jù)了屏幕中央。畫面里,

我和陸羽曾經(jīng)的 “家”—— 那個承載了我所有青春和憧憬、最終又被我親手賣掉的地方。

鏡頭正對著客廳沙發(fā)。沙發(fā)上,赫然坐著張彩鳳,還有剛才那個叫浩浩的小男孩。

張彩鳳正拿著一個嶄新的、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遙控汽車玩具,手把手地教浩浩玩。

她臉上洋溢著一種近乎炫耀的、心滿意足的笑容,對著手機鏡頭方向,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 看看,看看我大孫子,玩得多好,聰明著呢,哎喲,

你是不知道啊,這新房子住著就是舒服,又大又敞亮,風水也好,多虧了我們浩浩命里有福,

旺家!這房子啊,以后就是我寶貝大孫子的,誰也甭想惦記,那個不下蛋的母雞?哼,

早該滾蛋了,簽了字,她身上那點東西,正好留給我孫子以后用,廢物利用嘛,

也算她最后積點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地扎進我的耳膜,

刺穿我的神經(jīng)。廢物利用?積德?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火焰,

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起,瞬間席卷了四肢百骸,燒盡了最后一絲殘存的軟弱和幻想。

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但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近乎沸騰的憤怒和決絕。

我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里那刺目的 “闔家團圓” 景象,轉身,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徑直離開了醫(yī)院走廊。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fā)出清脆而穩(wěn)定的聲響,

每一步都踩在過往的廢墟之上。走出醫(yī)院大門,深秋夜晚的冷風帶著凜冽的寒意兜頭灌來,

吹得單薄的外套獵獵作響。我裹緊衣服,拿出手機,沒有半分猶豫,

撥通了那個早已存在通訊錄里、備注為 “陳律師” 的號碼。電話幾乎是秒接。

一個冷靜、專業(yè)、帶著金屬質感的男聲傳來:“林女士?

”“陳律師” 我的聲音在冷風中異常清晰穩(wěn)定,聽不出絲毫波瀾,“是我,

林雨晴,您之前提到的那個‘特定情形下的器官處置文件’,

我簽了”電話那頭似乎頓了一下,隨即,

陳律師的聲音透出一絲凝重:“自愿放棄治療同意書?還涉及指定器官摘除?

”“對,上面沒有指定受體,但有明確的摘除意圖,

對象是我,簽署背景存在欺詐和重大誤解,另外” 我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讓頭腦異常清醒,“我有新的,至關重要的證據(jù)補充,

關于他們的動機和預謀,非常清晰的錄音?!薄颁浺簦俊?陳律師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帶著律師特有的敏銳,“清晰嗎?內(nèi)容?

”“非常清晰,直指他們意圖非法獲取,處置我的器官,

用于特定第三人,有明確的利益關聯(lián)指向?!?我把張彩鳳在監(jiān)控里那些惡毒的話語,

核心部分復述了一遍。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秒鐘后,陳律師的聲音再次響起,

比剛才更加沉穩(wěn)有力,帶著一種掌控局面的冷靜:“林女士,這份文件,

加上你剛提供的錄音證據(jù),

了,這已經(jīng)超出了普通民事欺詐或脅迫的范疇,根據(jù)《人體器官移植條例》和刑法相關規(guī)定,

組織、強迫他人出賣人體器官,或者以任何形式非法摘取、騙取他人器官,

都是嚴重的刑事犯罪,這份‘自愿書’,在欺詐和特定目的的背景下,

加上這段錄音里明確表達的非法意圖,

全可以構成他們圖謀器官犯罪的鐵證,這比單純的離婚財產(chǎn)追索有力得多.”鐵證,兩個字,

像兩顆沉甸甸的砝碼,穩(wěn)穩(wěn)地壓在了我復仇天平的另一端?!昂?,我知道了。

” 我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接下來,需要我怎么做?”“首先,保護好你自己,

確保人身安全,對方在極端利益驅動下,可能狗急跳墻。” 陳律師語速很快,條理分明,

“其次,立刻將那份同意書原件,你剛才提到的錄音文件,

及其他所有能證明陸羽婚內(nèi)出軌,轉移財產(chǎn),以及他們母子對你進行精神壓迫,欺詐的證據(jù),

全部整理好,加密備份!尤其是那份簽了字的同意書原件,是核心物證,

務必妥善保管,我明天一早,不,現(xiàn)在就趕回辦公室準備相關法律文書,

向法院申請訴前行為禁令和財產(chǎn)保全,同時,我會整理材料,

向公安機關報案,時間就是關鍵!”“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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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0 02:1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