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死。
但當(dāng)我恢復(fù)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我猛地坐起來,牽動了全身的傷口,疼得我齜牙咧嘴。
“你醒了?”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荊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正在削一個蘋果。她的臉色依然蒼白,手臂和肋下都纏著厚厚的繃帶,但眼神,卻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
“我們……沒死?”我還有些難以置信。
“嗯?!彼c了點頭,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熔煉爐下面,是廢棄的蓄水池。我們運氣好。”
“裴滄海呢?”
“死了。”她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摔下去的時候,頭撞在了水泥沿上。當(dāng)場死亡。”
“那……‘清道夫’的人呢?”
“警察趕到的時候,他們和裴滄海的人,已經(jīng)兩敗俱傷?;钪?,都被抓了?!彼D了頓,“硬盤,我交給了警方。里面的證據(jù),足夠讓他們把牢底坐穿?!?/p>
一切,都結(jié)束了。
父母的大仇得報,父親的冤屈得雪。
我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我們從深淵里爬了出來,贏得了這場戰(zhàn)爭。
但我心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裴滄海臨死前喊出的那個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底。
“荊辭,”我看著她,艱難地開口,“裴滄海他……為什么在最后,喊的是我母親的名字?”
荊辭削蘋果的手,停住了。
她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說出了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殘酷的真相。
“因為,我不是荊開誠的女兒。”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我的母親,叫林瑤。她是你母親,裴瑤的雙胞胎妹妹?!?/p>
“什么?”我徹底懵了。我母親……有-個雙胞胎妹妹?我怎么從來不知道?
“她們出生不久,因為一些家族原因,我母親就被送走了,從小在國外長大,成了一名生物基因領(lǐng)域的專家。她們姐妹倆,一直有秘密的聯(lián)系?!?/p>
“三年前,我母親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但也引起了一些不法組織的覬覦。為了保護她,也為了保護技術(shù),你母親,安排她帶著我,用‘荊開誠’父女的假身份,秘密回國,并讓她加入了鼎盛的新能源項目。”
“所以,我父親……不,荊叔叔,他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保護我們母女,才卷入這場風(fēng)波的。他是個英雄?!?/p>
“而裴滄海,他一直以為,我母親就是你母親。他對我母親的感情,是一種混雜了愛、恨、占有欲的病態(tài)執(zhí)念。他以為,他設(shè)計的那場車禍,害死的是他得不到的‘阿瑤’。所以,當(dāng)他看到和我母親有七分相似的我時,他才會把我當(dāng)成目標,也才會在最后關(guān)頭,喊出那個名字?!?/p>
真相,大白了。
我癱在床上,感覺自己像個聽了一場荒誕戲劇的傻子。
原來,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么血海深仇。
原來,她接近我,從一開始,就是受我母親的囑托,為了保護我,也為了完成她們共同守護的使命。
原來,我之前所有的猜忌、憤怒、試探,都像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自己臉上。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我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因為這個秘密,關(guān)系到我母親的安危。”她看著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歉意,“而且,在沒有絕對證據(jù)之前,我不能讓你冒險。裴滄海在鼎盛根深蒂固,一旦打草驚蛇,我們都會死。”
“所以……你為我擋刀,為我受傷,都是真的?”
“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你對我的好,教我格斗,照顧我,也都是真的?”
她的臉,微微紅了,避開了我的目光,沒有回答。
但這個反應(yīng),已經(jīng)給了我答案。
我看著她,心里,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和更加深沉的愧疚。
我這個混蛋,我都對她做了些什么啊!我誤會她,傷害她,甚至還對她說了那么絕情的“兩清”。
“荊辭……”我伸出手,想去握住她的手。
她卻像被燙到一樣,站了起來,后退了一步。
“你好好休息。”她把蘋果放在床頭柜上,語氣,又恢復(fù)了那種疏離的客氣,“等你出院,鼎盛集團,還需要你這個總裁去主持大局?!?/p>
“那你呢?”我急切地問,“你要去哪?”
她看著窗外,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我母親,還在等我。而且……”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裴燼,一切都結(jié)束了。裴滄海死了,真相也大白了。我們的‘交易’,完成了?!?/p>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說過,事成之后,我們兩清?!?/p>
她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塵埃落定后,她卻說要離開。
是啊,我親口說的“兩清”。
我這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親手,把那個我最想留住的人,給推開了。
我拿起那個她為我削的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又澀,又苦。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不。
我不能就這么讓她走了。
我裴燼,這輩子,沒這么窩囊過。
我掀開被子,不顧護士的阻攔,拔掉了手上的輸液管,踉踉蹌蹌地沖出了病房。
我要去追她。
這一次,我不要什么該死的“兩清”。
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