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鋼鐵廠,像一頭匍匐在夜色中的鋼鐵巨獸,銹跡斑斑,死氣沉沉。這里曾經(jīng)是城市的驕傲,如今只剩下斷壁殘?jiān)秃魢[的穿堂風(fēng)。
我和荊辭,像兩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提前三個小時,潛入了這里。
“清道夫的人,會從東側(cè)進(jìn)來,他們習(xí)慣占據(jù)制高點(diǎn)。狙擊手會部署在三號高爐的頂上?!鼻G辭一邊快速地在廠區(qū)里穿行,一邊在我耳邊的通訊器里冷靜地分析,“裴滄海的人,會從南門主路開車進(jìn)來,他自負(fù),會把人手鋪在正面。”
“我們的位置,就在這里。”她停在一個巨大的廢棄熔煉車間里。這里結(jié)構(gòu)復(fù)雜,到處都是可以藏身的巨大機(jī)械和管道,像一個天然的迷宮。
“這是個死局?!蔽铱粗@如同地獄般的場景,低聲說。
“對。”荊辭點(diǎn)頭,“對他們來說,是死局。對我們來說,是生路?!?/p>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系列我看不懂的裝備,開始在車間的關(guān)鍵位置,布置起來。有微型定向炸藥,有煙霧彈,還有一些……能制造出槍聲和人影假象的聲光設(shè)備。
她要把這里,變成一個巨大的、能迷惑所有人的舞臺。
“你的任務(wù),”她布置完一切,看著我,眼神無比嚴(yán)肅,“就是待在這里,哪兒也別去。無論外面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
“那你呢?”
“我是誘餌?!彼卣f,“我要讓他們相信,資料在我身上。他們所有的火力,都會集中在我這里?!?/p>
“不行!”我立刻反對,“這太危險(xiǎn)了!我們說好一起的!”
“裴燼,這不是在過家家。”她的語氣,第一次如此嚴(yán)厲,“你的格斗術(shù),連三流的打手都應(yīng)付不了。出去,你只會成為我的累贅。你待在這里,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p>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扎得我啞口無言。
是啊,我忘了,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在真正的生死搏殺面前,我依然是個弱者。
“相信我?!彼粗?,眼神里,透著一股強(qiáng)大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然后,她從懷里,拿出了那塊硬盤,放在我手里。
“真正的硬盤,在你這里?!彼f,“我身上帶的,是假的。萬一我出事,你就帶著它,想辦法活下去,把它交給警方?!?/p>
我握著那塊冰冷的硬盤,感覺它有千斤重。
“荊辭……”
“記住,”她打斷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活下去?!?/p>
說完,她轉(zhuǎn)身,像一只矯健的夜貓,消失在了車間的陰影里。
我一個人留在原地,聽著自己狂亂的心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終于,遠(yuǎn)處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是裴滄海。
十幾輛黑色的轎車,打著雪亮的車燈,停在了鋼鐵廠的中央空地上。車門打開,下來了幾十個手持武器的黑衣人,把一個穿著風(fēng)衣的男人,簇?fù)碓谥虚g。
是裴滄海。他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冷笑,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
“裴燼!我知道你在這里!把東西交出來,我讓你死得痛快點(diǎn)!”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廠區(qū)里回蕩,顯得格外陰森。
我躲在暗處,屏住呼吸。
就在這時,廠區(qū)的另一側(cè),東面的高墻上,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幾個黑影。他們動作敏捷,裝備精良,每個人身上都散發(fā)著濃烈的血腥味。
是“清道夫”。
他們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裴滄海的人,但他們沒有立刻動手,像是在等待什么。
“看來,你的客人,不止我一個啊?!迸釡婧R舶l(fā)現(xiàn)了他們,但他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他像是早就料到,我會把“清道夫”也引來。
我心里一沉,感覺事情正在脫離我們的掌控。裴滄海,比我想象的,還要狡猾。
他不是來赴我的“鴻門宴”的。他是來,一網(wǎng)打盡的!我叔叔的這份“請柬”,果然是送給我們所有人的棺材!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中央那座最高的、銹跡斑斑的信號塔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是荊辭。
她站在塔頂,夜風(fēng)吹動著她的長發(fā),讓她看起來像一個即將執(zhí)行神罰的復(fù)仇女神。
“裴滄海,”她的聲音,通過一個擴(kuò)音器,傳遍了整個廠區(qū),“你要的東西,在我這里?!?/p>
她舉起了手中那個假的硬盤。
“還有你們,”她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清道夫”的方向,“你們要的答案,也在這里?!?/p>
裴滄海和“清道夫”的頭領(lǐng),都抬起了頭,看著她。
“想要嗎?”荊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的弧度,“那就……上來拿啊。”
說完,她轉(zhuǎn)身,消失在了信號塔的背面。
“抓住她!”裴滄海怒吼。
“行動!”“清道夫”的頭領(lǐng)也下了命令。
一瞬間,兩撥人馬,像兩股黑色的潮水,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涌向了那座信號塔。
槍聲,驟然響起!
但奇怪的是,槍聲并不是從裴滄?;蛘摺扒宓婪颉钡姆较騻鱽淼模菑膹S區(qū)的四面八方!
是荊辭布置的那些聲光設(shè)備!
一時間,整個鋼鐵廠,到處都是閃光和槍響,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
兩撥人都懵了。他們不知道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只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胡亂地開槍還擊。
場面,瞬間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而真正的獵殺,才剛剛開始。
荊辭,像一個游走在黑暗中的死神,利用對地形的絕對熟悉,和那些迷惑人的裝置做掩護(hù),開始逐個點(diǎn)殺。
我躲在車間里,通過她提前布置好的幾個針孔攝像頭,看著外面發(fā)生的一切。
我看到她像鬼魅一樣,出現(xiàn)在一個“清道夫”成員的身后,無聲地扭斷他的脖子。
我看到她從天而降,用鋼絲勒住兩個裴滄海手下的喉嚨,將他們拖入黑暗。
她的每一次出手,都干脆利落,精準(zhǔn)致命。
她不是在戰(zhàn)斗,她是在收割。
但雙拳難敵四手。對方的人數(shù),實(shí)在太多了。
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的蹤跡,開始對她進(jìn)行圍剿。
子彈像雨點(diǎn)一樣,追著她的身影。她身上,開始出現(xiàn)傷口。
我的心,揪成了一團(tuán)。我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都嵌進(jìn)了肉里。
我痛恨自己的無力。我只能像個懦夫一樣,躲在這里,看著她一個人,在槍林彈雨中搏命。
“轟!”
一聲巨響,一個定向炸藥被引爆,暫時阻斷了追兵。
荊辭趁機(jī)擺脫了包圍,向我所在的車間方向,撤了過來。
她的臉色慘白,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槍傷,鮮血,正不斷地涌出。
“你怎么樣!”我沖上去,扶住她。
“死不了?!彼謿猓凵駞s依然銳利,“裴滄-海和‘清道夫’的頭目,都往這邊來了。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才是核心?!?/p>
她的話音剛落,車間的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裴滄海,和那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清道夫”頭領(lǐng),帶著剩下的人,堵在了門口。
我們,被包圍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裴滄??粗覀?,笑得像個瘋子,“我親愛的大侄子,還有這位……荊小姐。或者,我該叫你,荊開誠的女兒?”
荊辭的瞳孔,猛地一縮。
“很意外嗎?”裴滄海得意地說,“你以為你的身份天衣無縫?我早就知道了。我留著你,就是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樣。果然,你沒讓我失望,幫我把這些討人厭的‘清道夫’,也一起引來了?!?/p>
“裴滄海,你出賣我們!”刀疤臉頭目怒視著他。
“出賣?”裴滄海哈哈大笑,“我們之間,本來就是交易?,F(xiàn)在交易結(jié)束了。你們,還有我這個侄子,和我侄子的這位小女朋友,今天,就一起留在這里,為我偉大的事業(yè),做最后的貢獻(xiàn)吧!”
他舉起了手,準(zhǔn)備下令。
完了。
我心里一片冰涼。
這一次,是真的,陷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