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村里有名的“聞香到”，一個胡同里的鄰居，叫香菊，不用說聞到周明濤家有肉香了，帶著兩個小聞香到來蹭香。
周梅花的臉唰地拉下來了，正掀鍋蓋的手又放下，故意催曹氏說：“奶奶，快給香菊嫂子拿剪子去?！?/p>
香菊嘻嘻笑著領著倆拖著長鼻涕的小臟鬼進廚房了，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燉肉的鍋問：“曹奶奶，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你家咋做肉吃了，真香啊呵呵呵！”
周梅花搶先說：“我家許了愿，燉肉給神仙擺貢的。剪子在堂屋針線筐子里，走走，我給你拿剪子去?！?/p>
說著推著香菊往外走。
可香菊卻巋然不動，還是看著鍋說：“我看看燉的啥肉，擺貢不是得整塊煮嗎，我咋聞著還有白菜味兒呢？”
“奶奶，我吃肉！”一個大點的臟鬼小嘴甜甜地朝曹氏叫。
“奶奶，我吃肉！”一個小點的臟鬼也跟著朝曹氏叫。
曹氏不忍心了，苦笑一下說：“肉剛做好，還沒給灶王爺擺，等會再吃，你們先出去，你們回家拿碗去吧，我給你們盛一碗回家吃去?！?/p>
“哎！”兩個小臟鬼吧嗒吧嗒地飛跑出去了。
香菊頓時喜笑顏開，說：“那個，曹嬸子，你家正要吃飯呢，剪子我就先不借了，明個再借吧?！?/p>
說著站到廚房外面，好讓周梅花掀鍋盛肉。
“奶奶！”兩個小臟鬼一人舉著一個大瓷碗跑進來了。
周梅花沒好氣地朝兩個小臟鬼說：“你倆咋不把你家盆子端來。”
孟小月打著哈哈說，“小孩子吃不多，一人盛一點就是了。”
說著給周梅花使眼色。
周梅花會意，正要一人給他們一勺子打發(fā)了，香菊一步又邁進廚房說：“我這倆小子可能吃了?！?/p>
周梅花待要懟她，曹氏接過勺子連肉帶菜和粉條給兩個小臟孩都盛了大半碗，溫聲說：“回家吃去吧。”
娘仨歡歡喜喜地走了，周梅花氣的肚子都鼓起來了，跟孟小月說：“二嫂子，看見了嗎，這娘們就這么不要臉，比野貓還饞，不能聞見誰家有點油腥味，嚇得人家做點好吃的都提前把院門上住，剛才我也是忘了上院門?！?/p>
曹氏呵呵笑笑說：“哎呀別那么小氣，一個胡同的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吃幾口也吃不窮?！?/p>
周梅花氣急地叫：“她是吃幾口呀，一年得來咱家蹭多少頓飯?！?/p>
曹氏作勢打她：“好了好了，叫叫嚷嚷的讓人聽見，多不厚道?！?/p>
周梅花氣哼哼地閉嘴了。
曹氏盛上一大碗肉和菜指使周明濤說：“快給你孫奶奶送一碗去。”
“奶奶，我去?！泵闲≡纶s緊起身說。
周明濤看她一眼，“你知道她家在哪嗎？”
孟小月“額”了一聲，原主嫁過來除了下地就沒出過家門，真不知道石頭家住哪。
周明濤說：“你坐下吃吧，我送去?！?/p>
“不行，我找石頭叔有事?！?/p>
“我跟他說就是了，我上午回來忙村里的事了，沒顧上跟他說，正好去他家告訴他周一去縣劇團面試的事?！?/p>
“不是，還有別的事?！泵闲≡氯ソ又苊鳚掷锏耐?。
周明濤看她一眼，就說：“那我領你去吧?！?/p>
“大哥，你在家吧，我領二嫂子去?！敝苊坊〝r住周明濤。
“再給他娘倆拿倆饃，熱乎乎的讓他們吃了吧，他們一年四季的晚飯都是啃個涼饃喝點涼水?！辈苁嫌帜昧藘蓚€剛餾好的大饃饃。
知道這個年代窮，不知道石頭家這么窮：家里連個院墻都沒有，廚房還是用玉蜀黍桿搭建的，正房是兩間土坯房，屋里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又臟又亂。
床上那被子都包漿了，發(fā)出黑油油的光，屋里那味道能熏死耗子……
“侄媳婦，梅花，你們咋來了……”石頭看見姑嫂倆來了很是慌。
“石頭叔，奶奶，我嫂子今天中午割的肉，燉好了給你們送來一碗。”周梅花捂著鼻子跟娘倆說話。
“孫奶奶，我是xx媳婦。”孟小月親親地叫了孫氏一聲。
孫氏正在床上坐著，聽了馬上拄著拐杖起身招呼：“哎呀，侄媳婦，梅花，真是好閨女，做了肉還想著我，你們自己留著吃吧……”
孟小月說：“奶奶，做著你們的呢，快點趁熱吃吧，梅花，你去廚房幫奶奶拿雙筷子過來?！?/p>
周梅花答應一聲跑去廚房拿筷子了，這邊孟小月遞給石頭幾張紙，說：“石頭叔，你好好看看，明天我來找你。”
說罷塞給他兩塊錢。
石頭不要，她板起臉說：“不要我不敢用你了?！?/p>
石頭只得收下，感動得話都不會說了。
臨走孟小月又朝他調皮地一眨眼：“石頭叔，等會我大哥要來找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石頭那雙小眼睛一亮，張大了嘴。
孟小月和周梅花說笑著一路小跑回到家，曹氏和周明濤坐在廚房的小桌子旁等著她倆。
“快吃快吃，一會涼了?！辈苁线f給她倆筷子。
“嗯，饞死我了?！敝苊坊ń舆^筷子夾了一塊肉填進嘴里。
“餓死我了?！泵闲≡乱步舆^筷子夾了一塊肉填進嘴里。
“嗯，香！”倆人同時歡叫。
“哈哈哈看看倆饞閨女，叫人聽見笑話你們。”曹氏滿眼慈愛地看著她倆，也動筷子。
好幾分鐘，廚房里只有吃肉的咀嚼聲，幾分鐘后，孟小月騰出嘴問：“這肉是誰做的呀？我還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肉。”
曹氏笑瞇瞇地看一眼周明濤，“是俺濤子做的，別看俺濤子毛毛躁躁的，會做飯會搟面條，手藝還怪好嘞?！?/p>
“啊，是嗎，想不到大哥還是全能哦！”孟小月贊賞地看向周明濤。
周明濤淡淡地答：“都是在部隊學的。”
語氣雖然很淡，但臉上泛起紅光，明顯被夸得很舒服。
周梅花忽然來了一句：“在部隊啥都學了，就是沒學會看女人，好賴都不知道，打一輩子光棍吧?！?/p>
廚房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三個女士都看向周明濤。
周梅花反應過來自己都嚇壞了，長這么大她沒敢在大哥跟前如此放肆過。
周明濤卻一口扒光碗里的菜，沖孟小月說：“明天早起，我還跟你一起去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