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娥婆家的村子挨著鎮(zhèn)上，娘仨是跑著來的，孟小月就看著娘仨走了，嘆口氣又走回集市上。
都到下午了，集市也快散了，孟小月匆匆攔住一位正收攤的賣布老板，說：“老板，我扯布?！?/p>
孟小月趕這一個(gè)集就掙了不到60塊錢！60塊錢，這算是大錢了。因?yàn)樵谶@個(gè)年代，縣城工人月工資還不到100塊呀！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呀！
賺了錢就舍得花，她給曹氏，周梅花一人扯了一身衣裳料子。為啥沒給周明濤扯？因?yàn)樗矚g看周明濤穿軍裝。
為啥沒給自己扯？她看不上這些土氣的料子。
買了布料，她又跑到豬肉攤位前買豬肉，肉快賣完了，而且剩下一些不好的肉，自然便宜了。
所謂“不好”的肉，就是瘦肉。
這個(gè)年代跟后世相反，肥肉是最上乘的肉，瘦肉是最差的，賣的最便宜。
“老板，這塊肉我都要了，稱稱多少。”孟小月大方地一指那塊誘人的紅肉。
老板一看是個(gè)俏生生的姑娘，有些不忍“騙她”，就跟她說：“姑娘，這塊肉可一點(diǎn)肥的沒有，買回家大人罵你嗎？”
孟小月抿嘴一笑，“老板，你給我便宜點(diǎn)我回家就不挨罵了?！?/p>
老板反正一頭豬快賣完了，錢也賺不少了，賣完心凈。就大手一揮說：“給你8毛錢一斤！”
平時(shí)都8毛錢一斤，好肉都快1塊錢一斤了，著實(shí)便宜。
她拿了肉付錢的時(shí)候，看見豬下貨的盆子還有一大段腸子，就笑嘻嘻地說：“老板，這點(diǎn)腸子搭給我吧?！?/p>
老板也不吝嗇，“好，搭給你就搭給你！”
孟小月歡快地說：“謝謝老板！”
她跳上車轅，輕輕一揮鞭子說：“走了伙計(jì)！”
騾子“嗷”一聲邁開蹄子，“得得得”慢跑起來。
孟小月心情大好，在車轅上晃著兩條細(xì)長(zhǎng)腿，搖著小皮鞭，沖騾子說：“騾大哥，我教你唱歌吧，我唱一句你學(xué)一句哈。我有一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嗷嗷嗷……”騾子仰著脖子叫。
“哈哈哈，騾大哥，你唱得好好聽哦！”
“好一個(gè)無知的嬌生女，孤王的心意她不懂的，王今天順了她的意看她蠢才能怎的，駙馬他犯下欺君罪，咱皇家焉能將頭低……”
一陣鏗鏘有力，咬字清晰的唱詞傳入孟小月耳朵里，她和騾子立刻都安靜了。
在周王莊村后地頭的一棵大楊樹下，石頭正在敲著梆子唱戲。
孟小月叫停騾子，靜靜地欣賞，忽然，一個(gè)念頭從腦子里蹦出來，她朝他飛跑過去。
在石頭唱完一段后，她恭敬地叫：“石頭叔！”
石頭哪能不認(rèn)識(shí)這個(gè)本家侄媳婦，只是對(duì)她大大方方地站在自己面前感到很奇怪，眨眨小得跟一條縫似的眼睛問：“侄媳婦，你找我有事？”
孟小月微微一笑說：“有事，不知道石頭叔意下如何?！?/p>
“月兒，你可回來了，看看這日頭都下去了，天冷了吧，你咋才回來呀！”曹氏早就在胡同口接著孟小月了。
孟小月心里暖暖的，跳下騾車和奶奶并肩往家走，“奶奶，不冷。我本來到集市上就晚，又在集市上遇到我姐了，我?guī)秃⒆尤グ拥瓿粤孙埐呕貋怼?/p>
“喲，遇到你姐了，那你可得跟你姐好好話，再給孩子買點(diǎn)好吃的。哎，你大哥說你在心里批發(fā)了衛(wèi)生紙?jiān)诩腺u，紙呢？”曹氏疑惑地看著空車廂里。
孟小月故意賣關(guān)子抿嘴不答。給騾子飲了水，又把它系到食槽邊，又給它淘草、拌料，看著騾子大口吃著草料，她才洗洗手問曹氏：“奶奶，我大哥跟妹妹呢？”
曹氏說：“你大哥中午吃了飯就去大隊(duì)部了，你妹妹估計(jì)去雪梨家了。哎你快跟奶奶說，你賣紙的事咋樣了？不行咱就不干了，咱家有吃有喝的，不受那份罪哈?！?/p>
孟小月憋著笑把曹氏拉到屋里坐下，把錢包里的錢“嘩”都倒到桌子上，拿出60塊錢本錢，還有周明濤給她找零的幾塊錢，指著那一堆有整有零的錢說：“奶奶，這都是我今天賺的錢?！?/p>
曹氏看著那一堆錢愣住了，許久才說出話來：“這……這得有幾十塊吧，你不能一天就掙這么多吧？”
孟小月哈哈大笑，摟著曹氏的脖子說：“奶奶，我今天批發(fā)了一百斤紙，一斤紙賺6毛，我該賺60塊錢。我給了我姐三四斤紙，吃飯花了4塊，給了我姐5塊，給你和妹妹扯衣料花了10塊，買豬肉花了3塊5，現(xiàn)在這是32塊6毛錢。”
曹氏這才笑出來，“哈哈哈……我的好閨女，你一天掙了人家工人快一個(gè)月的工資了呀，哦，咱莊上教小學(xué)的老師一個(gè)月也就掙這么多吶！”
“那是那是，奶奶，我沒騙你吧，等著我賺大錢帶你享福吧！哎，對(duì)了，奶奶，看看我給您扯的料子喜歡不?！泵闲≡滦ξ啬贸鼋o老人扯的衣料。
這個(gè)年代老人的衣服不是土藍(lán)色就是黑色，老太太一律土藍(lán)色大襟褂子，下身是黑色扎腳褲子。
孟小月就入鄉(xiāng)隨俗照這么著扯布了。
不過她扯的料子質(zhì)量是集市上最好的，結(jié)實(shí)，不掉色。
曹氏看著布料埋怨她：“哎哎呀，你個(gè)傻孩子，真不會(huì)過日子，咋還給我扯布了，我老婆子又不是沒衣裳穿。你妹妹也有衣裳穿，這料子不給她了，你自己做了衣裳穿?！?/p>
孟小月說：“奶奶，您有衣裳穿不是我買的，我買了是我的心意，您就得穿，我給妹妹買的就是給妹妹的，哪能我要?！?/p>
曹氏樂得眼里都閃淚花了，嘴上還是埋怨孫媳婦給她花錢了。
孟小月正色說：“奶奶，咱賺錢就是花的，有錢了吃好的穿好的。奶奶，我不光扯了料子，還買了肉，這肉您說咋吃，我去做。”
上世紀(jì)一個(gè)單身狗，做飯還是有些手藝的。
曹氏又心疼又高興，又是嘆氣又是笑的，“這么大一塊肉，不能一頓吃完，吃一半吧，切棵白菜，加點(diǎn)粉條，燉了吃?！?/p>
孟小月則說：“不，奶奶，好不容易吃回肉，得吃過癮。何況，燉好了給石頭叔娘倆解解饞。”
曹氏咂嘴：“喲，你這孩子真有心，還想到你石頭叔娘倆了，那老婆子這回可是有福嘍！”
曹氏很同情石頭的瞎眼老娘孫氏，也是周明濤從小就沒少幫石頭家忙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