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忙打圓場，“就是就是，咱清清白白的自己有數(shù)就行，以后誰再敢嚼舌根讓我聽到了，我老婆子撕叉他的嘴。月兒啊，去縣城可以，你妹妹也一起去吧， 你倆做個伴?！?/p>
孟小月理解曹氏的苦心，就微笑著邀請周梅花：“那一起去吧，梅花。”
周梅花也有她的脾氣，俏臉一別，“不去?！?/p>
孟小月抿嘴笑了，不去正好。
縣城離周王莊四十來里地，下午也沒去縣里的客車了，一天一趟來回，自然得騎自行車去。
周明濤就又騎車載著孟小月出門了。
如果上午的事是往村里開了一炮，那下午這一出無異于又往村里投了一枚炸彈，有好事人看到大伯哥又騎車載著弟媳婦出門了，立刻全村宣揚，于是全村炸了。
當然，也炸到老支書家了。
雪梨氣得哭成了淚人，鬧著爺爺周柄順給自己做主。
周柄順是老黨員，上過戰(zhàn)場，為人剛直不阿，在周王莊當了四十多年支書，兢兢業(yè)業(yè)，威信很高。
此刻他面對唯一的小孫女哭鬧，慈愛地說：“小雪呀，你爺爺還不是老糊涂，看人還是很準的，明濤是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他對那小月絕沒啥邪念?！?/p>
雪梨哭著說：“明濤哥的人品我了解，可是那個孟小月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她就是勾搭明濤哥?！?/p>
周柄順臉一板，“沒有證據(jù)別胡亂說話，人家小姑娘挺可憐的，過門就死了男人，娘家又那么黑心，回又回不去，留在這個家里夠難過的了?！?/p>
雪梨不服氣地說：“咋就回不去了，那是她自己娘家，干嘛留下來，就是圖明濤哥唄。”
“小雪！”周柄順悶喝一聲。
雪梨嚇得不敢叫了，吧嗒吧嗒掉著眼淚央求爺爺：“那你趕快安排他娶我，我都等他五年了，我等不下去了……”
……
東明縣城。
雖然孟小月有心理準備，但看到84年的東明縣城，還是大跌眼鏡：到處破破爛爛，街道上臟亂差，兩邊一個又一個的小胡同，居民住的大部分是小破屋，樓房最高三層。
有地方正在拆除，準備開發(fā)建設。
孟小月邊走邊暗自咂舌。
“種子站在前面。”周明濤提醒兩眼到處看的孟小月。
他把孟小月這種左顧右盼當成了頭回進縣城，看哪哪稀罕……
孟小月聽到立刻收回目光，咳咳兩聲說：“好好好！”
周明濤早算好了，該買多少田青種子，所以很順利交了錢買了種子。
出了種子站，他很紳士地和孟小月說：“去百貨大樓給你買點東西吧?！?/p>
二弟娶她時給她做了一件紅棉襖，一條黑條絨褲子，她今天出門就穿這身衣服，也該給她扯塊布再做身新衣服了。
小姑娘很可憐。
孟小月?lián)u手：“不用，咱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吧。”
街道上兩邊已經(jīng)開始有私營小店了，比如面館，煙酒副食鋪子，縫紉鋪子，經(jīng)濟在悄悄復蘇。
孟小月看到商店就進，進門就找衛(wèi)生紙，發(fā)現(xiàn)衛(wèi)生紙都是那種論張的，質(zhì)量分兩種，一種就是周梅花借雪梨的質(zhì)量次的；一種稍微好點，顏色干凈，質(zhì)地柔軟，也不掉紙沫子。
這時候都是論斤賣。
周明濤很有分寸，見她看女人用的東西，趕緊退到門外，還掏出一卷錢給她，讓她需要什么就自己買。
孟小月沒錢，他給錢只能要，況且自己也急需買衛(wèi)生紙用。
她看準一位很和善的商店老板，微笑著問：“老板，我要買衛(wèi)生紙，怎么賣的？”
老板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他笑瞇瞇地問：“姑娘你要哪種？”
孟小月指著質(zhì)量好一點的問：“這種多少錢？”
老板說：“這種是好的，一塊六一斤。”
又指著質(zhì)量差的說：“這種一塊二一斤。”
這個年代的商店是不還價的，說多少就是多少，所以孟小月就沒還價。
她才不會委屈自己，就指著質(zhì)量好的說：“大爺，我要好的，給我稱二斤?！?/p>
老板很開心，就給她稱紙。
孟小月就裝作無意地問：“大爺，這紙咋還分好壞呀，是一個廠家生產(chǎn)的嗎？”
老板呵呵笑著說：“什么都有好壞，有錢人用好的，沒錢人用壞的。廠家當然是一個廠家，咱東明縣就一家衛(wèi)生紙廠。”
孟小月夸張地張大嘴，“哦，這衛(wèi)生紙還是咱自己縣里生產(chǎn)的，我還以為是大城市生產(chǎn)的呢。”
老板作為縣城人很自豪地說：“那是，咱東明縣自己生產(chǎn)的東西可多了，像火柴，香煙，還有紡紗廠呵呵呵?！?/p>
孟小月裝模作樣唏噓一番，又問：“大爺，這衛(wèi)生紙廠子叫什么名字呀。”
老板說：“叫大友紙廠，就在縣西郊。”
孟小月兩手一拍：紙廠打聽到了。
她又故意問：“那你們商店是去紙廠拿貨還是廠家送貨上門呀？”
老板稱好了紙，遞給她搖頭：“我的好姑娘啊，還送貨上門？像我們這種小商店，去拿貨都得排隊哦，人家盡著大批發(fā)商供貨，小商販都不愿給?！?/p>
孟小月暗自叫苦：看來這事還不好辦哦。
這個年代的人都保守，女人買衛(wèi)生紙得避嫌，所以這老板很自然地用張報紙把稱好的衛(wèi)生紙給包上了，用繩子捆上。
孟小月提上衛(wèi)生紙出了門，對伸著兩條大長腿跨坐在自行車后座吸煙的周明濤說：“大哥，去縣城西郊?！?/p>
周明濤雖然不知道她去縣城西郊干嘛，但什么都沒問，騎車載著她就往縣城西郊騎去。
遠遠的孟小月看見了“國營大友紙廠”的牌子，廠子規(guī)模不算小，但廠房很簡陋，就是一排木板房。
“到了到了！”孟小月指揮周明濤在紙廠門口停下。
周明濤雖然心里犯嘀咕，她明明都買過衛(wèi)生紙了怎么還到紙廠來了？
但女人用的東西，他沒好意思問，“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p>
孟小月說句“行”就自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