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景行沒有回答。
他只是睜開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到我看不懂。
然后,他彎腰,一把將癱在地上的柳拂月拽了起來,拖著她就往外走。
“景行哥哥!景行哥哥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拂月的哭喊聲漸漸遠去。
我爹娘從外面探進頭來,臉上又是驚恐又是解氣。
“榆兒,這……這可如何是好?得罪了太傅千金……”
“爹,”我打斷他,“從我拒絕求雨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要么,我力挽狂狂瀾,沈家一步登天。
要么,我們?nèi)腋@滿城的人一起,化為焦土。
我爹頹然地坐倒在地。
下毒事件后,謝景行一連三天沒有出現(xiàn)。
城里的氣氛卻越來越詭異。
大旱仍在繼續(xù),土地龜裂得能塞進拳頭,井水也快要見底。
但城中百姓看我的眼神,卻從一開始的懇求,慢慢變成了怨恨和審視。
他們開始竊竊私語。
“那個沈家女,到底行不行?。俊?/p>
“我看就是個騙子!拿喬作勢,把王爺和我們都耍了!”
“就是!還害得柳小姐被小王爺關了禁閉,真是個妒婦!”
流言蜚語像長了腳的毒蟲,爬滿了整個北地城。
我知道,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除了柳拂月,我想不到第二個人。
她即便被關了禁閉,依然有辦法攪動風云。
第四天,出事了。
一群餓紅了眼的流民沖擊了城西的糧倉。
雖然很快被鎮(zhèn)壓,但糧倉里本就不多的存糧,被哄搶一空。
這是北地城最后的命脈。
糧倉一空,軍心動搖。
當天下午,謝景行來了。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中的血絲更重了。
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到我面前,將一樣東西扔在了我的床上。
那是一支玉簪。
樣式古樸,玉質(zhì)溫潤,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
上輩子,我燃盡壽元后,身體衰敗,神志不清。謝景行怕我再出什么幺蛾子,便將我軟禁在王府后院。
這支玉簪,是我身邊唯一的念想。
可后來,它不見了。
再見到時,它插在柳拂月的發(fā)間。
她來看我,笑著對我說:“姐姐,你看,景行哥哥還是心疼我的。他說這簪子配我,比配你那個老妖婆好看多了?!?/p>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而現(xiàn)在,這支簪子,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這是什么意思?”我問。
“糧倉被搶了。”謝景行答非所問,“再沒有雨,不出十日,城中就會大亂,西戎必會趁虛而入?!?/p>
他頓了頓,抬起眼,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我。
“沈榆,算我求你。”
“我不要你的求?!蔽夷闷鹉侵в耵?,輕輕摩挲著,“我要你拿東西來換?!?/p>
謝景行眼中閃過一絲暴戾,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你想要什么?”
我抬起頭,迎著他復雜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要柳拂月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