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替嫁給了快死的鎮(zhèn)北王世子。新婚夜他咳得撕心裂肺,我心想守寡也不錯。
半夜卻見他飛檐走壁,劍光如電。[夫人,為夫這病裝得可像?]我默默舉起藥碗:[能治,
加錢。]后來他掐著我腰低語:[王妃之位給你,命也給你。]我踹他一腳:[誰稀罕!
]直到他為我血洗仇敵,我才知這病秧子是真瘋。“替嫁的花轎,也能抬向青云路。
”“裝病的世子爺,比真老虎還兇?!币訹夫人說了,二小姐必須嫁!
]冰冷的聲音砸在我臉上。趙嬤嬤,我嫡母的心腹。她堵在門口,像尊煞神。[憑什么?
] 我攥緊衣角,指甲掐進手心。[那是快死的鎮(zhèn)北王世子!][就憑你是庶女!
] 趙嬤嬤嗤笑一聲,眼神像淬毒的針。[大小姐金枝玉葉,怎能跳那火坑?]她湊近一步,
壓低聲音:[林晚意,別不識抬舉。你娘墳頭那點香火,還想不想要了?]心口猛地一刺。
娘……那個溫婉又早早凋零的女人。嫡母捏住了我的命脈。[呵,] 我扯了扯嘴角,
嘗到一絲鐵銹味。[好一個尚書府,好一個嫡母慈心。][替嫁?] 我抬眼,
直視趙嬤嬤渾濁的眼。[行。][告訴夫人,] 我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這火坑,
我跳。][但讓她記著,] 我轉身,背脊挺得筆直,[今日這花轎抬出去,抬的,
就不是任她揉捏的林晚意了。]趙嬤嬤似乎被我眼里的冷意懾住,竟沒再吭聲。
01嗩吶吹得震天響,像在催命?;ㄞI顛簸,我頂著沉重的鳳冠,像個提線木偶。
外面鑼鼓喧天,賓客的談笑聲隔著轎簾模糊傳來。[聽說沒?世子爺那身子,
怕是撐不過今晚……][唉,可憐新娘子,進門就得守寡。][尚書府也真舍得,
拿個庶女填坑……]每一句都像針,密密扎在心上。守寡?我閉上眼。也好。
總好過在尚書府當個隨時可棄的棋子。至少,死了丈夫的寡婦,還算清凈。轎子停下。
喧鬧聲更大了。一只冰冷的手伸進來,是喜婆。[世子妃,下轎了。]我被攙扶著,
機械地跨過火盆,拜了堂。周遭的竊竊私語和憐憫目光,如同芒刺。新房靜得可怕。
只有紅燭燃燒的噼啪聲。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苦澀得讓人反胃。我獨自坐在喜床上,
厚重的蓋頭壓得我喘不過氣。時間一點點爬過,心一點點沉下去。
[咳…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由遠及近。那聲音空洞、急促,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心肺都咳出來。門被推開。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
混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腳步聲虛浮,拖沓著靠近。
我能感覺到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帶著探究。[揭…揭蓋頭吧。
] 他的聲音嘶啞,氣若游絲,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喜秤顫抖著伸過來,挑開了蓋頭。燭光刺眼。我瞇了瞇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臉色是死人一樣的灰白,嘴唇泛著青紫。眼窩深陷,顴骨高聳,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他裹在厚重的大氅里,整個人都在微微發(fā)抖。唯有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像寒潭。
[世子妃……]他虛弱地開口,嘴角努力想扯出個笑,卻牽動出更劇烈的咳嗽。
[委屈你了……我這身子……咳咳咳……]他咳得彎下腰,旁邊侍立的小廝趕緊遞上帕子。
他捂在嘴上,肩膀聳動。片刻后,他放下帕子,那雪白的絲絹上,赫然一團刺目的暗紅!
我的心猛地一沉。血?真這么嚴重?他抬起眼,看向我,眼神疲憊又帶著歉意。[嚇著你了?
老毛病……][妾身不敢。] 我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
[早些……歇息吧。] 他喘息著,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在小廝的攙扶下,
艱難地走向里間那張更大的床榻。很快,里間傳來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
像破舊的風箱。我獨自坐在外間的喜床上,聽著那催命的咳嗽,望著跳躍的紅燭。
守寡……似乎,指日可待了?這念頭荒謬地升起,竟帶來一絲扭曲的輕松。至少,
這深宅大院,很快就是我一個人說了算?(???)02夜更深了。
里間的咳嗽聲終于平息下去,死寂一片。我合衣躺在冰冷的喜床上,毫無睡意。
白日里強裝的鎮(zhèn)定早已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屈辱。替嫁的棋子,
沖喜的工具……這就是我的命?不。我攥緊被角。娘親,我不會認命的。
哪怕在這座活死人墓里,我也要活下去。窗外,梆子敲過三更。
“篤…篤篤…”極其輕微的異響。不是風聲。我瞬間屏住呼吸。那聲音,
像是……瓦片被踩動的輕響?就在屋頂!我悄悄起身,赤著腳,像貓一樣無聲地挪到窗邊。
輕輕推開一條縫隙,望出去。濃重的夜色里,一道黑影!快得如同鬼魅,正從主屋的屋頂,
輕盈地掠向偏院方向。那身法,絕不是普通家??!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是誰?刺客?
賊人?目標是誰?病秧子世子?幾乎是本能,我推開房門,悄無聲息地跟了出去。
冰冷的石板凍得腳心生疼,但恐懼和某種說不清的感覺推著我向前。偏院靠近后花園,
荒僻少人。我借著假山和樹木的陰影,小心靠近。剛躲到一叢茂密的月季花后,
就聽到了聲音。是兵刃破空的聲音!凌厲!迅疾!我撥開枝葉,
循聲望去——月光如水銀瀉地??諘绲脑鹤永铮坏莱C健的身影正在練劍!
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哪里還有半分白日的佝僂病態(tài)?劍光在他手中如匹練,
時而如靈蛇吐信,刁鉆狠辣;時而如雷霆萬鈞,大開大合!身隨劍走,快得只留下一片殘影,
卷起地上的落葉飛舞。挽起的劍花帶著森森寒氣,刺破空氣,發(fā)出“嗤嗤”的銳響。他旋身,
騰躍,劈砍!動作行云流水,充滿爆炸性的力量。月光清晰地映亮了他的側臉——輪廓分明,
鼻梁高挺,汗水沿著緊繃的下頜滑落。那雙眼,銳利如鷹,精光四射,
哪里還有一絲渾濁和病氣?!是他!鎮(zhèn)北王世子,蕭珩!
我那個“病入膏肓”、咳血不止的“夫君”!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白日咳血垂死,半夜飛檐走壁,劍掃千軍?
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危機感將我釘在原地。替嫁?我怕是跳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他練得極專注,一套凌厲的劍法使完,收勢。長劍在他手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反手背于身后。他微微喘息,胸膛起伏,汗水浸濕了鬢角。就在這時,他似有所感,
銳利的目光猛地掃向我藏身的花叢!像被毒蛇盯住,我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踩斷了一根枯枝!“咔嚓!”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完了!03[誰?
]冰冷的聲音,帶著尚未散盡的殺伐之氣,瞬間穿透夜色!我心臟驟停!大腦一片空白。逃?
腿像灌了鉛!不逃?等著被滅口?電光火石間,我猛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他看到我了,逃只會死得更快!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借著那股尖銳的痛,
硬是擠出一個驚魂未定、茫然無辜的表情。然后,我像是被嚇壞了,
踉蹌著從花叢后“跌”了出來。[??!] 我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世、世子爺?]月光下,蕭珩站在那里,玄衣如墨,
手中長劍寒光未斂。他臉上的病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冷峻和審視。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鷹隼鎖定獵物,銳利得能穿透人心。[是你?] 他眉頭微蹙,
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深更半夜,世子妃在此作甚?]我瑟縮了一下,
像是被他的氣勢所懾,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吶:[妾身……妾身聽見外面有異響,
心中害怕……又擔心世子安?!璢 我悄悄抬起眼皮,飛快地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劍,
又迅速垂下,[沒、沒想到是世子爺在……練劍?
]我刻意在“練劍”二字上加重了一絲疑惑,又帶著點后怕??諝夥路鹉塘?。他沉默著,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似乎在判斷我話里的真假,評估我的威脅程度。
冷汗浸透了我單薄的中衣,黏膩冰冷。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終于,他動了。手腕一翻,
那柄閃著寒光的長劍如同活物般,“鏘”一聲輕響,精準無比地歸入他腰間懸掛的劍鞘。
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行云流水的力量感。[呵,] 一聲極輕的笑從他喉間溢出,
打破了死寂。他邁步朝我走來,步伐穩(wěn)健,帶著一種迫人的氣勢。那沉重的病氣,
此刻蕩然無存。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站定。月光落在他臉上,
勾勒出深邃的輪廓和緊抿的唇線。他微微俯身,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
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和藥草混合的冷冽氣息。[夫人,] 他開口,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玩味的笑意,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為夫這病……裝得可還像?
] ( ̄ω ̄;)來了!攤牌了!心在狂跳,但恐懼之外,一股奇異的興奮感卻在滋生。
他不再偽裝,意味著……我或許有了價值?我猛地抬起頭,直視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
所有的驚惶怯懦瞬間從我臉上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破罐破摔的冷靜。[世子爺好演技,
]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白日咳血,夜半舞劍。佩服。
]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我如此直接。我迎著他審視的目光,繼續(xù)道,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這病嘛……]我頓了頓,
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精悍的身軀和腰間那柄危險的劍,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回他臉上,
清晰地說:[能治。]在他微瞇起眼,眸光變得危險的瞬間,
我清晰地補充了兩個字:[加錢。]月光下,他的表情有瞬間的凝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影子,帶著審視,以及一絲……興味?04夜風卷過,
吹動蕭珩額前的碎發(fā)。他眼中的興味一閃而過,隨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加錢?
] 他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夫人想要什么?][自由。
] 我毫不猶豫,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我替你守好這個‘病’的秘密,你需要時,
我配合你演戲。]我看著他,一字一句:[作為交換,我要這王府后院的絕對自主權。
任何人,包括世子你,不得干涉我的事。][哦?] 他挑了挑眉,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聽起來,夫人想做筆生意?][是交易。] 我糾正道,
[互惠互利。世子需要一個不惹麻煩、必要時還能擋箭的世子妃。而我,只需要一塊清凈地,
不受打擾。]他沉默了片刻,目光銳利地在我臉上逡巡,似乎在掂量我話語的分量。
夜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我挺直背脊,毫不退縮地迎視他。[清凈地?
] 他忽然低笑一聲,帶著點嘲諷,[進了這王府,還想獨善其身?
][總比在尚書府當個隨時可棄的棋子強。] 我冷冷道。他眼神微動。我的話,
顯然戳中了某些關鍵。[好。] 他終于開口,干脆利落。[成交。]他朝我伸出手,
掌心向上,骨節(jié)分明,帶著練武留下的薄繭。[擊掌為盟?]我看著那只手,沒有立刻動作。
[口說無憑。世子爺?shù)摹 ?,裝得太過逼真,妾身怕得很。]他瞇起眼:[你想如何?
][立字據(jù)。] 我吐出三個字,[白紙黑字,雙方畫押。][呵,] 他嗤笑一聲,
收回手,[林晚意,你膽子不小。][世子爺謬贊。] 我微微福身,[只是求個自保罷了。
畢竟,妾身的小命,還想多留幾日。]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那目光如有實質,
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最終,他轉身,走向院中的石桌。[筆墨。] 他沉聲道。
一個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暗處閃出,將筆墨紙硯放在石桌上,又無聲退下。速度之快,
讓我心頭又是一凜。他身邊,果然高手環(huán)伺。蕭珩提筆,蘸墨,動作流暢。月光下,
他側臉冷峻,專注書寫。很快,兩份內容一致的文書寫好。[看看。
] 他將其中一份推到我面前。我借著月光細看。
條款清晰:我需守密并配合他裝病演戲;他則保障我在王府內院行事自由,不受干涉。末尾,
空著署名和畫押處。[滿意了?] 他問。我點點頭,提筆,在“林晚意”三個字旁,
按下了指印。鮮紅的印泥,像一滴凝固的血。他亦簽下“蕭珩”,按下指印。墨跡未干,
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他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份,隨意折好塞入懷中。然后,他抬眼看我,
眸色深沉:[記住你的話,夫人。][世子爺也請記住你的承諾。] 我平靜回應。
[夜深露重,] 他語氣恢復了幾分之前的“虛弱”,甚至還象征性地輕咳了兩聲,
[夫人早些回去歇息吧。]他轉身,大步走向主屋方向,步履沉穩(wěn)有力,
哪還有半點病弱之態(tài)?那玄色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我捏著手中那張薄薄的紙,指尖冰涼。
它像一張保命符,更像一張催命符。清靜?自由?與虎謀皮罷了。但,
這已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我將字據(jù)仔細收好,貼身藏起。抬頭望向主屋那扇緊閉的窗戶,
里面漆黑一片。蕭珩……你裝病,究竟意欲何為?而我林晚意,又會被卷入怎樣的風暴?
這潭水,比我想象的,深太多了。05天剛蒙蒙亮,敲門聲就響起了。[世子妃,
奴婢們來伺候您梳洗了。] 聲音恭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我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四個丫鬟,為首的嬤嬤姓錢,是王府的老人,據(jù)說很得老王妃信任。
她身后跟著一個端著銅盆的小丫頭,另外兩個捧著衣物首飾。錢嬤嬤眼皮微抬,
飛快地掃了一眼屋內,目光在我身上樸素的寢衣上頓了頓,
隨即堆起職業(yè)化的笑容:[世子妃昨夜睡得可好?世子爺身子弱,怕是……]她話沒說完,
意思卻很清楚:暗示我這沖喜新娘不受待見,昨夜獨守空房。[世子爺體恤,
怕過了病氣給我。] 我淡淡截斷她的話,語氣平靜無波,[嬤嬤費心。
]錢嬤嬤笑容僵了一下:[是,是。世子妃請梳洗吧。]小丫頭端著水盆上前。
我伸手試了試水溫,冰涼刺骨。[這水,是剛從井里打的?] 我抬眼,看向錢嬤嬤。
錢嬤嬤臉上笑容不變:[回世子妃,正是。井水清冽,最是醒神。][哦?] 我點點頭,
[確實醒神。]話音未落,我猛地抬手,直接將那銅盆掀翻!“哐當——嘩啦——!
”冰冷的井水潑了猝不及防的錢嬤嬤一頭一臉!她尖叫一聲,像只落湯雞,狼狽不堪。
身后的丫鬟們嚇得呆若木雞。[你!你大膽!] 錢嬤嬤氣急敗壞,抹著臉上的水,
聲音都尖利了。[大膽?] 我上前一步,眼神冷得像冰,直直刺向她。[用冰水伺候主子,
你安的什么心?是想讓本妃也染上風寒,去陪世子爺‘靜養(yǎng)’嗎?][奴婢……奴婢不敢!
] 錢嬤嬤被我氣勢所懾,下意識后退一步,臉色發(fā)白。[不敢?] 我冷笑一聲,
[我看你敢得很!]我目光掃過后面那幾個噤若寒蟬的丫鬟:[今日是誰負責準備梳洗熱水?
]一個瘦小的丫鬟哆嗦著跪下:[是……是奴婢……][失職。] 我聲音不高,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去管事房自領十個手板,罰俸一月。]那小丫鬟嚇得渾身發(fā)抖,
連連磕頭:[謝世子妃開恩!]我重新看向渾身濕透、臉色鐵青的錢嬤嬤,語氣放緩,
卻更冷:[錢嬤嬤是府里老人了,手下人疏忽,你教導不嚴,也有責任。
]我頓了頓:[念你初犯,罰俸三月。再有下次……]我沒說下去,只是冷冷地盯著她。
錢嬤嬤臉上的倨傲徹底消失,只剩下驚懼和難以置信。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
一個剛進門、無權無勢的庶女替嫁妃,敢如此雷霆手段。[奴婢……謝世子妃責罰!
] 她咬著牙,屈辱地低下頭,聲音發(fā)顫。[都下去吧。] 我揮揮手,[重新打熱水來。
要溫的。]丫鬟們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錢嬤嬤更是腳步踉蹌。門關上,
隔絕了外面的世界。我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指尖還有些冰涼,但心口卻燃著一小簇火。
下馬威?試探?想拿捏我這個新來的“軟柿子”?做夢!蕭珩給了我“自由”的承諾,
那我就要用這承諾,在這王府后院,砸出一條路來!哪怕只是暫時的立足之地。
溫水很快送來。我梳洗完畢,換上一身還算得體的妃色常服??粗R中那張依舊蒼白,
眼神卻已截然不同的臉。林晚意,第一步,站穩(wěn)了。下一步呢?那個裝病的世子,
他下一步棋,會落在哪里?06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滑過數(shù)日。
蕭珩白日里繼續(xù)扮演著他的“病弱世子”,咳嗽、喝藥、臥床,一副隨時要咽氣的模樣。
我則恪守“盟友”本分,每日例行去他房里“侍疾”,隔著屏風說幾句場面話,
扮演一個憂心忡忡又恪守本分的新婦。王府后院的人,經過那日冷水事件,
看我的眼神明顯復雜了許多。有畏懼,有探究,也有暗藏的不屑。錢嬤嬤老實了不少,
但眼底深處的怨毒并未散去。這日午后,我剛從蕭珩那邊回來,
坐在窗邊翻看一本娘親留下的舊醫(yī)書。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伴隨著壓抑的啜泣和低低的呵斥聲。[小蹄子!讓你偷懶!沖撞了貴人,你有幾條命賠?!
][嬤嬤饒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藥……藥灑了……]聲音就在我小院門口。我放下書,
走到門邊。只見錢嬤嬤正擰著一個瘦弱小丫鬟的耳朵,惡狠狠地訓斥。地上打翻了一個藥罐,
深褐色的藥汁潑灑一地,濃重的苦澀藥味彌漫開來。小丫鬟臉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
半邊臉都腫了,哭得直抽氣。[怎么回事?] 我推門出去,聲音不高,卻讓喧鬧瞬間一靜。
錢嬤嬤見是我,立刻松開手,臉上擠出笑容,
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帶著點幸災樂禍:[回世子妃,這丫頭毛手毛腳,
把世子爺?shù)难a藥給打翻了!這可是老王妃特意尋來的方子,名貴著呢!
]她故意加重了“世子爺”和“老王妃”幾個字,眼神瞟向我,帶著試探。
那小丫鬟噗通跪下,連連磕頭:[世子妃饒命!奴婢……奴婢端藥過來時,
被門檻絆了一下……奴婢不是有意的!]我掃了一眼地上的藥渣和藥汁,
又看向小丫鬟紅腫的臉頰和驚恐的眼神。錢嬤嬤的刻意刁難,昭然若揭。[起來。
] 我對那小丫鬟說。小丫鬟怯生生地抬頭看我,不敢動。[本妃讓你起來。
] 我聲音沉了一分。她這才哆嗦著站起來,垂著頭,肩膀還在發(fā)抖。[藥方呢?
] 我問錢嬤嬤。錢嬤嬤一愣:[這……藥渣在此,方子在藥房管事那里。][去取來。
] 我命令道。錢嬤嬤遲疑了一下:[世子妃,這藥方是王府秘藏……][怎么?
] 我打斷她,目光冷冽,[本妃身為世子正妃,連看一眼世子藥方的資格都沒有?還是說,
這藥方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嬤嬤要替本妃做主擋著?]我這話說得極重,
直接把“見不得人”的帽子扣了過去。錢嬤嬤臉色一變,慌忙道:[奴婢不敢!
奴婢這就去取!]她匆匆離去。我蹲下身,用手指沾了點地上未干的藥汁,湊到鼻尖聞了聞。
濃重的苦味中,夾雜著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該出現(xiàn)的甜腥氣。我心頭微沉。很快,
錢嬤嬤取來了藥方。我接過那張泛黃的紙,
快速掃過上面的藥材名:人參、黃芪、當歸……都是大補元氣之物。但我的目光,
死死鎖住了其中一味——血藤。血藤,性熱,大補氣血,
但有一致命缺陷——與“赤蝎粉”相克!赤蝎粉無色無味,極難察覺,
少量服用只會讓人氣血浮躁,長期累積,則能無聲無息地摧毀心脈,表象如同虛耗過度,
心力衰竭!而這藥汁里那絲甜腥氣……正是赤蝎粉殘留的微弱特征!
一股寒氣瞬間爬上我的脊背。有人,在蕭珩的藥里,長期下毒!
(ΩДΩ)我捏著藥方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冰涼。面上卻不動聲色,
甚至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這方子……看著都是些溫補之藥。] 我抬眼看向錢嬤嬤,
語氣平淡,[只是這‘血藤’……藥性似乎頗為霸道?世子爺?shù)纳碜?,受得住這般大補?
]錢嬤嬤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堆起笑容:[世子妃有所不知,世子爺虧損太過,太醫(yī)說了,
需用猛藥吊著。老王妃也是費盡心思才尋到這古方呢。][是嗎?
] 我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目光轉向地上打翻的藥罐和藥渣,[那真是可惜了。
這么名貴的藥,白白糟蹋了。]我話鋒一轉,
看向那個還在瑟瑟發(fā)抖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叫小桃……] 小丫鬟聲音細若蚊吶。[小桃,] 我聲音放緩,
[藥雖是你失手打翻,但情有可原。]小桃猛地抬頭,眼中全是難以置信的希冀。
錢嬤嬤臉色一變:[世子妃!這……][不過,] 我打斷她,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藥終究是沒了。世子爺?shù)乃幉荒艿R。錢嬤嬤,]我看向她,
語氣不容置疑:[勞煩你再辛苦一趟,親自去藥房,看著他們重新煎一副藥來。
記住——]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從抓藥,到煎藥,到端來,你,
全程盯著。藥渣,本妃要親自驗看。][這……] 錢嬤嬤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
[奴婢還要打理其他事務……][世子爺?shù)陌参?,就是王府最大的事務?/p>
] 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然之氣,[還是說,錢嬤嬤覺得,本妃使喚不動你?
或者……這藥里有什么蹊蹺,嬤嬤不敢讓本妃看?]最后一句,如同驚雷!
錢嬤嬤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肉眼可見地從額角滲出。
她嘴唇哆嗦著:[奴婢……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這就去親自盯著!
]她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轉身跑了,背影倉皇失措。我看著她消失在院門口,才收回目光。
小桃還傻傻地站在原地。[愣著做什么?] 我對她道,[把這里收拾干凈。以后,
你就留在我院里伺候。]小桃愣了一下,隨即撲通跪下,眼淚洶涌而出:[謝世子妃!
謝世子妃大恩!奴婢……奴婢一定盡心盡力!][起來吧。] 我轉身回屋,關上門,
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后背貼在冰涼的門板上,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剛才的強硬,
幾乎耗盡了我所有力氣。我攤開手心,里面全是冷汗。赤蝎粉……慢性毒藥!這王府的水,
比我想象的還要毒!下毒之人是誰?老王妃?還是其他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錢嬤嬤,
顯然只是個馬前卒,甚至可能只是個被利用的蠢貨。我拿出貼身藏著的盟約字據(jù),
看著上面蕭珩的名字。他知不知道?他是在裝病,但有人,是真的想讓他死!
我攥緊了那張紙。盟友……或許,我們真的需要更“緊密”地合作了。至少,
在揪出這個下毒的黑手之前。07夜色如墨,更深露重。白日里強撐的鎮(zhèn)定早已褪去,
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翻涌的思緒。赤蝎粉的陰影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我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睜眼看著帳頂模糊的紋路?!昂V…篤篤篤…”極輕、極有規(guī)律的敲擊聲,
突然從窗戶方向傳來!不是風!是三短一長!我一個激靈坐起身!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
是誰?!我屏住呼吸,赤腳無聲地挪到窗邊。外面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那敲擊聲又響了一次!還是三短一長!清晰無比!這不是偶然!是暗號?找我的?怎么可能!
我在這王府,除了蕭珩那個“盟友”,舉目皆敵!手心全是冷汗。我猶豫著,
指尖顫抖地摸上窗栓。開?還是不開?就在我天人交戰(zhàn)之際,一個極低、極嘶啞,
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穿透窗紙縫隙,
清晰地鉆進我耳中:[小姐……是……是奴婢……春桃……]春桃?!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中我!春桃!是我娘親生前最信任的貼身丫鬟!娘親死后不久,
她就“失足落井”了!所有人都說她死了!我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攫住了我!(⊙﹏⊙)[你……你是誰?!] 我壓低聲音,
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小姐……真的是奴婢……] 那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
有人推的……奴婢僥幸……逃了……這些年……一直在查夫人……夫人的死……]娘親的死?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心上!娘親纏綿病榻多年,最終油盡燈枯,
我一直以為是命……難道……[你……你查到什么?!] 我聲音發(fā)緊,指甲深深掐進窗欞。
[夫人……不是病死的……] 窗外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是……是被人……長期下毒!
慢性毒藥……叫‘纏絲’……癥狀……和風寒肺癆……一模一樣……]纏絲?!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娘親最后那幾年的模樣瞬間浮現(xiàn)——纏綿病榻,咳嗽不止,
日漸消瘦,大夫都說是不治之癥……竟然……是毒?![是誰?!
] 我?guī)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兩個字,渾身都在發(fā)抖。
[奴婢……查到線索……指向……指向京城……] 春桃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極其虛弱,
現(xiàn)了……有人……追殺奴婢……小姐……小心……小心你嫡母……她……她可能……啊——!
]一聲短促凄厲的慘叫!戛然而止!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春桃?!
] 我魂飛魄散!猛地拉開窗栓!窗外,空空蕩蕩!只有冰冷的夜風灌入,吹得我一個哆嗦。
院墻角落的陰影里,似乎有一團模糊的東西。我什么也顧不上了!披上外衣就沖了出去!
借著慘淡的月光,我看到墻角蜷縮著一個人影!穿著破舊的仆婦衣服,頭發(fā)花白散亂,
臉上布滿可怖的疤痕,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貌。她胸口插著一支漆黑的短弩箭!
箭尾的羽毛還在微微顫動!鮮血正從她身下汩汩流出,迅速染紅地面。是她!雖然面目全非,
但那眼神……依稀還有當年春桃的一絲輪廓!此刻,那雙眼睛正死死地、不甘地望著我,
嘴唇翕動著,卻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春桃!] 我撲跪下去,想要捂住她流血的傷口,
手卻抖得不成樣子。她沾滿血污的手,用盡最后力氣,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冰冷黏膩!
她死死盯著我,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未盡的警告,嘴唇艱難地開合。沒有聲音,
地“讀”懂了她的唇形——[小……姐……報……仇……]最后一個“仇”字凝固在她唇邊。
她眼中的光,熄滅了。抓住我的手,無力地垂下。夜風嗚咽,像厲鬼的哭嚎。
我跪在冰冷的血泊里,抱著春桃尚有余溫卻已僵硬的尸體,渾身冰冷,
血液卻像巖漿般在四肢百骸沖撞奔涌!嫡母!尚書府!好一個殺人滅口!好一個斬草除根!
娘親的仇!春桃的命!還有這王府里暗藏的殺機!一股從未有過的滔天恨意和冰冷的決絕,
如同火山般在我心底轟然爆發(fā)!蕭珩!裝病的世子!我們的交易,該升級了!
08春桃冰冷的尸體就躺在偏院柴房臨時騰出的空地上,蓋著一張白布。
血腥氣混合著柴草的霉味,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令人窒息。我獨自站在陰影里,臉色蒼白,
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寒冰,一動不動。門被無聲推開。玄色的身影裹挾著夜風的寒意走了進來,
是蕭珩。他臉上慣常的“病氣”消失無蹤,只有一片沉冷的肅殺。顯然,王府內發(fā)生刺殺,
瞞不過他的耳目。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布,目光落在我臉上,眉頭微蹙:[你殺的?
][我若有這本事,] 我轉過頭,聲音嘶啞,像砂紙摩擦,[第一個死的,就不是她了。
][她是誰?] 蕭珩走近,目光銳利如刀。[我娘親的貼身婢女,春桃。] 我盯著他,
一字一句,[七年前,我娘‘病逝’后不久,她‘失足落井’。今晚,她告訴我,
我娘是被人長期下毒害死的,毒名‘纏絲’。她查到線索指向京城,被追殺滅口。
][她臨死前,讓我小心我嫡母。]每一個字,都像帶著血,從我齒縫里擠出。
蕭珩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幽深,銳利的鋒芒幾乎要刺破黑暗:[纏絲?]他顯然知道這種毒!
這反應讓我心頭一凜。[你知道?] 我追問。蕭珩沒有直接回答,他走到白布前,蹲下身,
掀開一角,目光銳利地掃過春桃胸口那支漆黑的弩箭。箭身沒有任何標記,但造型奇特,
箭頭泛著詭異的幽藍。[追魂弩。] 他低語,聲音冷得像冰渣。[黑市上流通的玩意兒,
見血封喉。]他放下白布,站起身,看向我,眼神復雜:[所以?][所以,
] 我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我們的交易,需要變一變了,世子爺。][哦?
] 他挑眉,帶著審視。[你要查你的軍餉案,裝你的病。] 我往前走了一步,
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
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冷冽氣息和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我要查清我娘的死因,報仇雪恨。][我們的敵人,] 我盯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很可能,是同一批人。至少,他們用毒的手法,如出一轍。
]蕭珩瞳孔微微一縮。
我拿出貼身藏著的、那份染上一點暗紅(不知是春桃的血還是我的冷汗)的盟約字據(jù),
在他面前晃了晃。[之前的約定,作廢。] 我將那張紙,緩緩撕成兩半,再撕成碎片。
白色的紙屑飄落在地,落在春桃身下的血泊邊緣。[現(xiàn)在,] 我抬起頭,
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我們結盟。真正的同盟。][我助你查案,
揪出你軍中的蛀蟲和王府的內鬼。] 我的聲音斬釘截鐵,[你助我復仇,掀翻尚書府,
找出害死我娘的幕后真兇!][資源共享,情報互通。] 我補充道,[直至,塵埃落定。
]說完,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宣判。柴房里死寂一片,只有血腥味無聲蔓延。蕭珩沉默了。
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評估一件危險又充滿誘惑的武器。
那目光帶著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將我碾碎。時間仿佛凝固。許久,久到我以為他會拒絕。
他忽然笑了。不是平日那種虛弱或玩味的笑,
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如同猛獸鎖定獵物般的笑意。[好。] 他吐出一個字,
干脆利落。他伸出手,不是擊掌,而是直接握住了我冰冷僵硬、還沾著血污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帶著練武留下的薄繭,溫熱而有力,甚至有些滾燙,
與這冰冷的夜形成鮮明對比。[林晚意,] 他叫我的名字,聲音低沉而危險,
[記住你的話。][從現(xiàn)在起,] 他微微用力,將我拉近一步,
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殺伐之氣,[你是我蕭珩的盟友。][動你,
]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至極的弧度,[就是動我鎮(zhèn)北王府的根基!
]一股強大的、帶著血腥味的庇護感,瞬間將我籠罩。不是溫情,
而是如同利刃出鞘般的宣告!盟友。真正的,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不,
是綁在同一柄復仇之刃上的亡命徒!我反手,同樣用力地回握住了他滾燙的手腕,
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一言為定。] 我的聲音,同樣冰冷,
同樣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柴房的陰影里,兩只沾著血的手,緊緊交握。沒有溫情脈脈,
只有歃血為盟的肅殺。娘親,春桃……你們的血,不會白流!這仇,我林晚意,來報了!
踩著荊棘,拉著這頭裝病的瘋虎,一起!09柴房的陰冷和血腥氣似乎還黏在身上。
蕭珩松開手,那股滾燙的觸感瞬間被夜風吹散。他走到春桃的尸體旁,蹲下,
仔細檢查那支“追魂弩”箭,又翻看了春桃粗糙變形的手指和身上其他舊傷。
[訓練有素的殺手,滅口很專業(yè)。] 他聲音低沉,帶著慣常的冷冽,
[但她能在王府找到你,說明對方急了,也露了破綻。][破綻?] 我追問。
[王府的暗哨分布,我很清楚。] 蕭珩站起身,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柴房簡陋的四壁,
[殺手能精準潛入,避開巡邏,一擊斃命后迅速撤離……]他冷笑一聲:[沒有內應,
絕無可能。而且,級別不低。]內鬼!果然!這王府,像個篩子![錢嬤嬤?
] 我立刻想到白日刁難下藥的那個老虔婆。[她?] 蕭珩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頂多是條知道點邊角料的看門狗。真正的毒蛇,藏得更深。]他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帶來壓迫感:[春桃給你的線索,指向京城,讓你小心嫡母。][是。
] 我點頭,恨意翻涌。[纏絲……] 蕭珩眼神幽深,[這種毒,產自西南邊陲,
極其隱秘昂貴。能長期供給,還不留痕跡……] 他頓了頓,[非豪富權貴之家,難以做到。
]豪富權貴……尚書府?我嫡母王氏的娘家,正是江南巨富!
嫡母或她背后的人)——長期下毒害死我娘——如今又用類似手法(赤蝎粉)意圖毒殺蕭珩!
[你的軍餉案,] 我猛地抬頭看向蕭珩,[是否也與西南有關?]蕭珩眼中瞬間爆出精光!
他盯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你如何得知?][猜的。] 我迎視著他探究的目光,
[西南駐軍,路途遙遠,軍餉龐大。若有人想伸手,那里是絕佳之地。
而纏絲……也來自西南。]蕭珩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帶上了一絲凝重:[不錯。
軍餉在押運途中,于西南境內被劫。表面是山匪所為,但……過于干凈利落。我懷疑,
有軍中高層勾結地方豪強,甚至……]他眼神冰冷地往上抬了抬,
意思不言而喻——甚至涉及朝中更高層!西南!又是西南!
軍餉案、纏絲毒、赤蝎粉……所有的線頭,都隱隱指向那個方向!而京城這邊,我嫡母王氏,
成了關鍵的連接點![所以,] 我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想揪出王府內鬼,想查清我娘的案子,甚至想破你的軍餉案,西南,都是繞不開的結?
][是。] 蕭珩肯定道,[但西南是龍?zhí)痘⒀?,我‘病弱’之身,根本無法親往。
王府內外,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你不能去,] 我接口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但我能。]蕭珩猛地看向我。[一個‘不受寵’、‘被遺忘’的世子妃,
]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回娘家‘省親’散心,或者去寺廟‘祈?!?,
不是很正常嗎?][你想去西南?] 蕭珩眉頭緊鎖,[太危險!][留在這里,
就不危險嗎?] 我反問,指著地上春桃的尸體,[暗箭隨時會來!與其坐以待斃,
不如主動出擊!]我看著他,眼神堅定:[我娘出身西南杏林世家,雖然外祖家早已沒落,
但或許……還有故舊可尋。這是我能想到,
唯一接近西南、查找‘纏絲’源頭又不打草驚蛇的辦法!]蕭珩陷入了沉默。
柴房里只剩下我們兩人的呼吸聲,還有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好。] 半晌,
他終于吐出一個字,眼神變得銳利而復雜,[我會安排。給你最精銳的暗衛(wèi),沿途護送。
][不,] 我搖頭,[人多眼雜,反而容易暴露。給我信物,
能調動你在西南可信賴的暗樁即可。]他深深地看著我,那目光像是要穿透我的靈魂。
[林晚意,你膽子比我想象的還大。][世子爺過獎。] 我微微揚起下巴,
[只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他忽然低笑一聲,
從懷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觸手溫潤的黑色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影”字。[拿著。
] 他將令牌塞入我手中,[憑此令,可調動我在西南所有‘影衛(wèi)’。]令牌帶著他的體溫,
沉甸甸的。[你嫡母那邊,] 他眼神轉冷,[既然她急著滅口,想必也急了。
回‘娘家’前,不妨先送她一份‘大禮’?]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殘酷的弧度。
我握緊手中溫熱的令牌,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其中蘊含的殺伐力量,
同樣回以冰冷的笑意:[正有此意。]這盤棋,該我們主動落子了!三日后。
鎮(zhèn)北王府世子妃“憂思世子病情”,前往京郊有名的“慈恩寺”為夫祈福的消息,
傳遍了京城。一輛不起眼的青帷小車,在幾個王府侍衛(wèi)的護送下,低調地出了城門,
駛向慈恩寺方向。而真正的我,正坐在一輛外表普通、內里卻異常堅固的馬車里,
由蕭珩最信任的暗衛(wèi)首領“影七”親自駕馭,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西南,疾馳而去。
馬車顛簸。我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貼身的口袋里,
前塞入我手心的一枚極其普通、邊緣卻帶著細微鋸齒的銅錢(這是她留下的唯一“線索”),
緊緊貼著我的皮膚。西南……龍?zhí)痘⒀ā4巳?,是查案,更是搏命?/p>
但心中那團為娘親和春桃燃燒的復仇之火,支撐著我所有的勇氣。就在馬車駛離京城范圍,
進入一片密林官道時,異變陡生!“咻!咻咻咻——!”尖銳的破空聲撕裂空氣!
數(shù)支閃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從兩側密林中激射而出,直撲馬車![有埋伏!
保護夫人!] 影七厲聲喝道,聲音沉穩(wěn)有力,沒有絲毫慌亂?!岸6.敭?!
” 金鐵交鳴之聲瞬間炸響!馬車外傳來兵刃格擋箭矢的聲音和短促的悶哼!顯然,
對方人數(shù)不少,且早有準備!馬車猛地一個急停!巨大的慣性讓我狠狠撞在車壁上!
肩膀一陣劇痛![夫人坐穩(wěn)!] 影七的聲音帶著凜冽的殺氣。緊接著,
是更激烈的兵刃撞擊聲、怒吼聲、慘叫聲!濃烈的血腥味透過車簾縫隙鉆了進來!
戰(zhàn)況極其激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來了!嫡母,或者說她背后的人,動手了!而且,
派出的絕對是精銳死士!就在這時,“噗”的一聲輕響!一支力道稍弱的弩箭,
竟然穿透了不算太厚的車壁!箭頭帶著幽藍的寒光,擦著我的手臂飛過,
狠狠釘在對面的車壁上!箭尾兀自顫動!劇痛傳來,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
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更要命的是,一股強烈的麻痹感,順著傷口急速蔓延!箭上有毒!
(⊙x⊙;)我心中警鈴大作!強忍著眩暈和手臂的麻木,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臨行前,我根據(jù)娘親醫(yī)書上的記載,配置的通用解毒散,雖不能解百毒,
但或許能延緩毒性!我毫不猶豫地倒出藥粉,按在傷口上!火辣辣的刺痛傳來,
但那股急速蔓延的麻痹感,似乎被稍稍遏制住了!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近!
一個黑衣蒙面殺手突破了影衛(wèi)的防線,獰笑著,手中的鋼刀帶著寒光,猛地劈開車簾!
[去死吧!] 他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兇光!冰冷的刀鋒映出我蒼白的臉!千鈞一發(fā)!
“鏘——!”一道雪亮的劍光如同天外驚鴻,后發(fā)先至!精準無比地架住了那致命一刀!
火星四濺!一個身穿王府侍衛(wèi)服飾、面容卻極其陌生的青年擋在了馬車前!他劍法凌厲狠辣,
招招奪命!瞬間就逼退了那個殺手![夫人勿驚!屬下奉世子之命,在此接應!
] 青年聲音清朗,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沉穩(wěn)。是蕭珩安排的暗樁!他果然料到了!
有了這突如其來的生力軍加入,戰(zhàn)局瞬間扭轉!影七壓力大減,怒吼著,攻勢更加狂暴!
黑衣殺手們開始出現(xiàn)傷亡,陣型被打亂![撤!] 殺手頭領見勢不妙,嘶吼一聲,
剩余的黑衣人如同潮水般退入密林,轉眼消失不見。戰(zhàn)斗結束得很快。林間空地上,
留下幾具黑衣殺手的尸體和兩個重傷的影衛(wèi)。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影七快步走到馬車前,
他身上也掛了彩,但眼神依舊銳利:[夫人!您沒事吧?]我捂著仍在流血的左臂,
強撐著掀開車簾,臉色蒼白,聲音卻竭力保持平穩(wěn):[無妨,皮外傷。清理現(xiàn)場,
看看有沒有活口和線索!][是!] 影七立刻帶人檢查。
那個救了我的陌生青年侍衛(wèi)也走了過來,單膝跪地:[屬下影十三,參見夫人!
世子爺命我在此等候,暗中護衛(wèi)夫人前往西南。方才來遲,請夫人責罰!
][你來得正是時候。] 我看著他,心中對蕭珩的安排又多了幾分認知。此人劍法極高,
顯然是“影衛(wèi)”中的佼佼者。[起來吧。]影七很快回來,臉色凝重:[夫人,
殺手全部斃命,事先服了劇毒,無活口。武器是制式的,沒有任何標記。
但……]他攤開手掌,掌心放著幾枚極其普通、邊緣卻帶著細微鋸齒的銅錢!
和我手中春桃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樣!又是這種銅錢!我心臟猛地一縮!春桃,
殺手……他們使用同一種標記?還是說,這銅錢本身,就是某種信號?[收好。
] 我沉聲道,[繼續(xù)趕路。此地不宜久留!][是!] 影七和影十三齊聲應道。
馬車重新上路,在影衛(wèi)的嚴密護衛(wèi)下,加速駛離這片染血之地。我靠在車壁上,
手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麻痹感雖被藥粉壓制,但并未完全消退。
看著手中那枚染血的鋸齒銅錢,和影七剛剛遞來的幾枚,我心中的寒意越來越重。西南之行,
還未真正開始,就已是步步殺機。這潭水,深得超乎想象。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娘親,
春桃……你們的在天之靈,看著我!這血路,女兒闖定了!10馬車日夜兼程,
在影衛(wèi)的嚴密護衛(wèi)下,終于有驚無險地抵達了西南邊陲重鎮(zhèn)——云州。入城時,
我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商婦裝扮,戴著帷帽。影七和影十三也換了裝束,
扮作隨行的管事和護衛(wèi)。云州城魚龍混雜,各族混居,街市繁華喧囂,
帶著一種粗獷的邊塞氣息。我們沒有去驛站,而是按照蕭珩給的線索,七拐八繞,
來到城西一條僻靜的后巷。巷子深處,有一家不起眼的雜貨鋪,
門楣上掛著一個褪色的“陳記”招牌。影七上前,以一種特殊的節(jié)奏敲了敲門板。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眼神卻異常精明的老臉。老者警惕地打量著影七,
又掃了一眼我們。影七沒說話,只是將那塊“影”字令牌在門縫里快速亮了一下。
老者渾濁的眼睛瞬間閃過一絲精光!他立刻拉開門,側身讓我們進去,動作麻利地關上門,
落下門栓。鋪子里光線昏暗,堆滿了各種雜物。老者引著我們穿過狹窄的過道,
來到后院一間密室。[老朽陳伯,是云州影衛(wèi)的聯(lián)絡人。] 老者躬身行禮,聲音沙啞,
[不知夫人駕臨,有何吩咐?]我摘下帷帽,露出真容。陳伯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顯然沒想到手持世子最高令牌的,竟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陳伯不必多禮。
] 我開門見山,[我來,是為查兩件事。其一,一種名為‘纏絲’的慢性毒藥,
其源頭在西南何處?何人經手?其二,]我拿出那幾枚邊緣帶鋸齒的銅錢,
放在桌上:[這種銅錢,是何標記?代表哪方勢力?]陳伯看到那銅錢,臉色驟變!
他拿起一枚,湊到油燈下仔細查看,手指竟微微有些顫抖。[夫人……您從何處得來此物?
] 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這你無需知曉。] 我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只需告訴我,它代表什么。]陳伯深吸一口氣,放下銅錢,
眼神變得銳利而復雜:[此物……名‘鋸齒錢’。是‘赤蝎’的信物!]赤蝎?!
[赤蝎是什么?] 影十三忍不住問道。[赤蝎,] 陳伯的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深深的忌憚,[是盤踞在西南邊境一帶,最神秘、最兇殘的一股勢力!他們行蹤詭秘,
心狠手辣,專接各種見不得光的買賣——刺殺、情報、走私……尤其是,]他頓了一下,
目光掃過桌上的銅錢和“纏絲”二字:[尤其是毒藥!西南很多隱秘的毒藥,包括‘纏絲’,
據(jù)說都掌控在他們手中!這‘鋸齒錢’,就是他們接任務或確認身份的信物!見錢如見人!
]赤蝎!控制毒藥!纏絲!鋸齒錢!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lián)起來!
指向這個神秘而恐怖的“赤蝎”組織!我娘中的“纏絲”,
春桃被滅口時殺手使用的“鋸齒錢”,甚至蕭珩藥里出現(xiàn)的“赤蝎粉”(赤蝎粉!
顯然也與這組織有關)!幕后的黑手,終于浮出水面一角![赤蝎的老巢在哪里?首領是誰?
] 我急聲追問,心臟狂跳。陳伯卻苦笑著搖頭:[夫人,赤蝎如同鬼魅,
無人知曉其確切巢穴。至于首領……更是神秘莫測,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代號——‘蝎王’!]蝎王![不過,] 陳伯話鋒一轉,
[最近倒是有一條關于赤蝎的線索。]他壓低聲音:[三日后,在城外五十里的‘黑風坳’,
有一場秘密的‘黑市’交易。據(jù)我們安插的線報,赤蝎的人很可能會現(xiàn)身,
交易一批……新到的‘特殊貨物’。]特殊貨物?毒藥?還是別的?[黑風坳?
] 影七皺眉,[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帶。][是。
] 陳伯點頭,[風險極大。但這是目前唯一可能接觸到赤蝎的途徑。]風險?我心中冷笑。
從踏入西南開始,哪一步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具體時間?地點?如何進入?
] 我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問道。陳伯看著我眼中決絕的光,嘆了口氣,
從懷里掏出一張簡陋的、畫著地形標記的羊皮紙,和一枚漆黑的、刻著猙獰鬼面的木牌。
[這是黑風坳的地形圖和信物‘鬼面牌’。三日后子時,坳口的‘斷魂石’旁,憑此牌可入。
] 他將東西遞給我,[夫人,務必萬分小心!赤蝎之人,兇殘成性,且……疑心極重!
]我接過地圖和冰冷的鬼面牌,緊緊攥住。蝎王……赤蝎……娘親的死,蕭珩的毒,
軍餉的謎……一切的答案,或許就在這龍?zhí)痘⒀ò愕暮陲L坳![影七,影十三,
] 我看向兩位忠誠的護衛(wèi),[準備一下。三日后,我們去會會這‘赤蝎’!][是!
] 兩人抱拳,眼中毫無懼色,只有凜然的戰(zhàn)意。黑風坳,斷魂石。這名字,就透著不祥。
但哪怕是地獄,我也要闖一闖!黑風坳,名副其實。三日后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