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和琴吹紬躲在門后，透過門板上那塊狹小的玻璃，觀察著走廊里的情況。
那八個陌生人，如今只剩下三個。
兩男一女。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運(yùn)動衫的男人。一個身形瘦削，目光陰沉的男人。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正縮在他們身后，瑟瑟發(fā)抖。
“吼！”
一個死體搖搖晃晃地?fù)溥^來。
運(yùn)動衫男人怒吼一聲，一腳踹在死體的胸口，將它踹倒在地。
瘦高男人立刻跟上，從消防栓箱里摸出一把短柄斧，對準(zhǔn)死體倒下的頭部，狠狠劈了下去。
噗嗤。
動作很笨拙，但有效。
他們暫時安全了。
琴吹紬捂著嘴，身體緊緊貼著林云。
“小云……他們……在合作。”她的聲音細(xì)若蚊蚋，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林云沒有回應(yīng)。
他的視線，穿過玻璃，落在幸存的那兩個男人身上。
短暫的合作之后，他們的喘息聲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格外粗重。
運(yùn)動衫男人和瘦高男人對視了一眼。
沒有言語。
但某種陰冷的默契，在他們之間無聲地達(dá)成。
他們的目光，同時轉(zhuǎn)向了身后那個還在發(fā)抖的女孩。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一件可以隨時丟棄的物品。
“別……別看我……”女孩察覺到了什么，驚恐地向后縮去。
走廊的另一頭，又一個死體出現(xiàn)了。
它拖著一條斷腿，發(fā)出嗬嗬的聲響，一步步逼近。
機(jī)會來了。
運(yùn)動衫男人動了。
他沒有沖向死體，而是猛地轉(zhuǎn)身，一把抓住身邊那個女孩的頭發(fā)。
“??！”
女孩發(fā)出一聲尖叫。
“用你，把更多的引過來就麻煩了?！边\(yùn)動衫男人低吼著，手臂用力。
他將女孩，像扔一個沙包一樣，奮力推向了那個沖過來的死體。
“不！”
女孩的尖叫，變成了絕望的哀嚎。
她被死體瞬間撲倒在地。
緊接著，是布帛撕裂的聲音，和被強(qiáng)行壓抑住的，最后的嗚咽。
血花，在灰色的地磚上綻放。
琴吹紬的瞳孔猛地收縮，她下意識地想尖叫，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是林云那溫暖而干燥的手。
琴吹紬的驚叫被堵回了喉嚨，只剩下劇烈的，無法抑制的顫抖。
她看著林云的側(cè)臉。
那張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個生命的消逝，而是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無聊戲劇。
解決掉一個累贅后，那兩個男人沒有絲毫停留。
他們的目光，穿過長長的走廊，精準(zhǔn)地落在了林云和琴吹紬所在的休息室門上。
確切地說，是落在了琴吹紬那頭顯眼的，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柔順的金色卷發(fā)上。
“那個女孩?！笔莞吣腥藟旱土寺曇?，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咕噥，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貪婪。
運(yùn)動衫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p>
“正好，當(dāng)下一個誘餌?！?/p>
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了林云耳中。
人性之惡，他見得太多了。
社畜生涯里，那些為了晉升和獎金，在背后捅刀子，傾軋同事的嘴臉，與眼前這兩個人，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
末日，只是提供了一個不需要任何偽裝的舞臺。
無聊。
且可預(yù)料。
但他們，不該把主意打到紬紬的身上。
砰！
休息室的門被一腳暴力踹開。
木屑四濺。
運(yùn)動衫男人和瘦高男人帶著猙獰的笑容沖了進(jìn)來，他們的目標(biāo)明確，直撲琴吹紬。
琴吹紬的身體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林云沒有給他們?nèi)魏螜C(jī)會。
他甚至沒有移動腳步。
就在兩人裹挾著腥風(fēng)沖入他攻擊范圍的瞬間，他動了。
沒有花哨的動作，沒有蓄力的前搖。
只是兩記最簡單，最直接的出拳。
砰！
砰！
兩聲沉悶的，像是重錘敲在濕潤皮革上的聲音。
幾乎同時響起。
他的一拳，精準(zhǔn)地?fù)糁辛诉\(yùn)動衫男人的太陽穴。
另一拳，印在了瘦高男人的太陽穴上。
兩名男人的身體，在半空中瞬間僵住。
他們臉上的貪婪與算計，凝固成了永恒的死相，顯得滑稽又可悲。
他們抽搐了一下，便像兩灘失去骨頭的爛肉，軟軟地倒在地上，再沒了聲息。
整個過程，不足一秒。
沒有多余的打斗，沒有制造出一點(diǎn)額外的噪音。
安靜得可怕。
琴吹紬目睹了全程。
從那兩個男人猙獰地沖進(jìn)來，到林云面無表情地出拳，再到他們變成兩具尚有余溫的尸體。
她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但她沒有尖叫。
也沒有崩潰。
她只是呆呆地看著林云，看著他那雙平靜到可怕的眼睛。
在那雙眼睛里，她第一次看到了恐懼之外的，一種無法言喻的，讓她心悸的復(fù)雜情緒。
林云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琴吹紬臉頰上因恐懼而滲出的冷汗。
他直視著她那雙泛著水光的藍(lán)色眼睛。
“紬紬?！?/p>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沉重的錘子，一下下地敲在她的心上。
“這個世界，會把人變成野獸?！?/p>
他看著她的眼睛，繼續(xù)開口。
“為了活下去，他們會丟掉一切。道德，良知，人性?！?/p>
“所以，你必須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p>
林云停頓了一下。
“沒有人會無條件地保護(hù)你?！?/p>
“除了我?！?/p>
琴吹紬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她看著地上那兩具尸體，又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為保護(hù)自己，而毫不猶豫染上鮮血的男人。
林云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善良和天真的幻想空間。
他用最直接，最殘酷的方式，揭示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份殘酷，卻帶著一種異樣的，令人窒息的安全感。
她開始理解了。
為了讓她活下去，小云的雙手，可以沾染任何鮮血。
無論是怪物的。
還是人的。
琴吹紬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沖破胸腔。
她看著林云，然后，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抓住了林云的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仿佛抓住了這個正在崩壞的世界里，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