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具……”陳默那句淬毒的宣告還在耳邊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骨髓?;铙w模具。
三十年的搜尋。完美匹配的素材。為了復(fù)活一個死去的幽靈。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暮馑查g將我吞沒,胃里翻江倒海,幾乎站立不住。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手中那把沉重的銅鑰匙上。
“ANING” 與 “LINWAN” 的名字在昏暗光線下如同詛咒的符咒。那扇門!
地下儲藏室那扇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門!門縫里塞著的碎花裙布料……它通向哪里?
是不是通往這場恐怖復(fù)刻劇的最終舞臺?通往那個“容器”的墳?zāi)梗?/p>
或者……通往“模具”的祭壇?陳默癱坐在書柜旁,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
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懺悔,又像是在祈禱。
他不再是那個守護者,他成了這場陰謀的幫兇,
一個被父親瘋狂執(zhí)念和自身恐懼扭曲的可憐蟲。指望他帶路?絕無可能。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眩暈。我猛地攥緊鑰匙,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轉(zhuǎn)身沖出書房!沉重的腳步聲在死寂的老宅里激起空洞的回響。我沖下樓梯,
穿過冰冷的一樓走廊,
再次扎進那條通往地下儲藏室的、彌漫著濃重霉味和灰塵氣息的狹窄甬道。
昏黃的燈泡依舊頑強地亮著,將堆積如山的雜物投下巨大、扭曲的陰影。
我直奔最深處那個角落,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挪開那些沉重的、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廢棄木板,那扇低矮、厚重的黑色木門再次顯露出來,
如同地獄的入口。門縫邊緣,那一小截天藍色矢車菊的布料,依舊刺眼地蜷縮在那里,
像一道無聲的邀請,又像一張獰笑的嘴。鑰匙在我汗?jié)竦氖中幕伇洹N翌澏吨?/p>
將刻有雙名的黃銅鑰匙,對準了那個扭曲的、錢幣狀的鎖孔?!斑菄}。
”一聲異常清脆的金屬咬合聲響起,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如同驚雷。
我深吸一口帶著濃重霉腐味的冰冷空氣,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推!門,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強烈刺鼻藥水味和更深層腐敗氣息的冰冷氣流,猛地撲面而來!
那味道濃烈、嗆人,帶著一種刺入骨髓的寒意和死亡的氣息,瞬間扼住了我的呼吸。
福爾馬林!絕對是高濃度的福爾馬林!門內(nèi)并非預(yù)想中的房間,
而是一條陡峭向下、僅容一人通行的石砌階梯!深不見底!階梯兩側(cè)粗糙的石壁上,
每隔幾米鑲嵌著一盞昏黃得如同鬼火的白熾燈泡,光線微弱得只能勉強照亮腳下濕滑的臺階,
更深處則完全被濃稠的黑暗吞噬。階梯的盡頭,
隱約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單調(diào)重復(fù)的機械運轉(zhuǎn)聲。
嗡嗡……嗡嗡……像一臺老舊的電機在茍延殘喘。沒有退路了。我扶著冰冷濕滑的石壁,
一步步向下挪動。每一步都踏在粘膩的、不知是什么的污漬上。刺鼻的氣味越來越濃烈,
幾乎讓人窒息。階梯似乎長得沒有盡頭,只有那嗡嗡聲越來越清晰,如同地獄的低語。終于,
腳下觸到了平地。我站在了一個拱形空間的入口??諝獗浯坦?,
福爾馬林的氣味濃得化不開,熏得眼睛刺痛流淚。眼前的一切,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
如同最荒誕恐怖的噩夢具象化。這是一個……地下手術(shù)室?或者說,
一個偽裝成手術(shù)室的……標本陳列間?正對著入口的,是一排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玻璃罐!
浸泡在渾濁的淡黃色福爾馬林溶液里,懸掛著的……是一張張人臉!
蒼白的、失去血色的、像面具一樣漂浮在液體中的女性面部皮膚!有些完整,
有些被精細地切割成片狀!它們緊閉著雙眼,嘴唇微張,
呈現(xiàn)出一種永恒的、凝固的驚悚表情。而最讓我魂飛魄散的是——那些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