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了它,這套房子、車子,還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都給你。
”我將一份離婚協(xié)議推到蘇芷面前,語氣里是不加掩飾的厭煩。我的未婚妻,林薇薇,
正懷著我們的孩子,在醫(yī)院里等我。我沒時間再和一個不修邊幅、滿身代碼味的女人耗下去。
蘇芷坐在我對面,依舊是那件寬大的格子襯衫,頭發(fā)隨意地用一根筷子挽著,
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她沉默地看著我,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讓我莫名地有些煩躁?!敖?,”她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
“這家公司……”“公司是我一手創(chuàng)立的!”我粗暴地打斷她,“你不過是我的員工,
一個首席技術(shù)官而已!別給臉不要臉,以為沒了你,‘啟源’系統(tǒng)就轉(zhuǎn)不了嗎?”“啟源”,
我們公司引以為傲的人工智能系統(tǒng),估值百億,是我江辰人生中最得意的作品。
蘇芷沒再說話。她拿起筆,在協(xié)議的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跡清秀,一如她本人。
然后,她站起身,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去看那些我“賞賜”給她的財產(chǎn)文件。
她只是走到陽臺,抱起那盆她養(yǎng)了五年的、肥嘟嘟的多肉植物。“我什么都不要。
”她平靜地說道,“我只要它?!闭f完,她開門,離開。沒有哭,沒有鬧,
甚至沒有一絲留戀。我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心中一陣輕松,隨即又涌上一股無名的怒火。
她這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是對我這個勝利者最大的蔑R視。也好,從此以后,我的世界里,
只有薇薇的溫柔和崇拜。第二天,我神清氣爽地來到公司,準備宣布我和薇薇的婚訊。然而,
我剛踏入公司大門,就被技術(shù)部總監(jiān)張超連滾帶爬地攔住了?!敖?!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fā)抖?!盎攀裁矗 蔽野櫭己浅??!啊畣⒃础畣⒃础到y(tǒng),
全面崩潰了!”我腦袋“嗡”的一聲,立刻沖進了中央控制室。巨大的屏幕墻上,
不再是以往那些流暢酷炫的數(shù)據(jù)流和分析圖。取而代之的,
是鋪天蓋地的、密密麻麻的、占滿了每一寸屏幕的、最基礎(chǔ)的編程入門語句。
ld. Hello, World.我們估值百億、被譽為將開啟下一個時代的AI帝國,
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只會跟世界打招呼的白癡。我渾身冰冷,像是墜入了冰窟。
我這才想起,這家公司的所有底層架構(gòu),這個名為“啟源”的偉大系統(tǒng),
都是蘇芷當(dāng)年在我那間小小的創(chuàng)業(yè)公寓里,陪著我,用一行行代碼,一個通宵一個通宵地,
為我敲出來的。而昨天,我逼著她,凈身出戶。2. 他砸了千萬請來高手,
卻只證明了她才是神“查!給我查!是不是蘇芷留了后門?她這是商業(yè)報復(fù)!
我要告到她牢底坐穿!”我在會議室里瘋狂地咆哮,將一份報廢的服務(wù)器報告狠狠砸在地上。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不敢想象,“啟源”崩潰的消息傳出去,公司的股價會怎樣雪崩,
投資人會怎樣撕碎我。技術(shù)總監(jiān)張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江總,
我們查了一整夜……系統(tǒng)沒有任何被外部攻擊或者植入病毒的痕K跡。
它……它就像是……自己刪除了自己。”“放屁!”我一腳踹翻了椅子,“代碼是死的!
它怎么會自己刪除自己!”“或許……”張超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或許,
不是代碼死了,是代碼的‘靈魂’,走了?!蔽毅蹲×耍?/p>
隨即更加暴怒:“你他媽跟我講玄學(xu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三天之內(nèi),
系統(tǒng)必須恢復(fù)!錢不是問題!”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成了我和整個公司的地獄。
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資金,從硅谷、從以色列,
請來了全世界最頂尖的白帽黑客和系統(tǒng)架構(gòu)師。薪酬開到了時薪十萬美金。
這些平日里眼高于頂?shù)奶觳艂?,在看到“啟源”系統(tǒng)的后臺時,先是震驚,然后是狂喜,
最后,全都陷入了死寂的絕望。“上帝……這是我見過最優(yōu)雅、最完美的底層架構(gòu)。
它不是一行行代碼,它是一首詩,一部交響樂!”一個來自MIT的天才感嘆道。
“它的每一個模塊,都像一個獨立的生命體,彼此關(guān)聯(lián),又互不干擾。
這套‘自生長式’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模型,領(lǐng)先了我們這個時代至少十年!
”另一位德國專家喃喃自語。“但是,”他們所有人都得出了同一個結(jié)論,“我們修不了。
”“為什么修不了?”我揪著那個MIT天才的衣領(lǐng),雙眼赤紅。天才被我嚇得臉色發(fā)白,
他指著屏幕上一段被標紅的核心代碼,
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因為……因為整個系統(tǒng)的認證核心、最高權(quán)限、甚至最底層的維護邏輯,
都指向了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加密的‘私鑰’。這個私鑰,
就像是這個AI世界的‘創(chuàng)世神’。所有的代碼,都是圍繞著她來運行的。現(xiàn)在,
這位‘創(chuàng)世神’……消失了。整個系統(tǒng)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于是啟動了最底層的‘格式化’指令,回到了出廠設(shè)置。”“Hello, World”,
不是報復(fù)。是這個系統(tǒng)的“創(chuàng)世之初”。是蘇芷,敲下的第一行代碼。
“那你們不能繞過這個私鑰嗎?不能重寫一個核心嗎?”我嘶啞著嗓子問?!敖偅?/p>
”德國專家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這就好比,你想給一棟一百層的摩天大樓,
在不拆除它的情況下,換掉它的地基。你覺得可能嗎?
除非……你能把建造這棟大樓的‘神’,請回來?!蔽一苏f美金,
請來了全世界最好的醫(yī)生,最終,他們卻只給我開了一張診斷證明。診斷證明上,
清清楚楚地寫著: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能救我的公司。那個人,叫蘇芷。而我,
剛剛把她,從我的世界里,徹底、干凈地,驅(qū)逐了出去。3. 破產(chǎn)邊緣,
他夢見她敲下第一行代碼的那個雨夜“啟源”系統(tǒng)崩潰的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第三天開盤,公司股價毫無懸念地一字跌停。憤怒的投資人電話被打爆,
合作伙伴的解約函像雪片一樣飛來,媒體的負面報道鋪天蓋地?!景賰|AI帝國一夜崩塌,
是技術(shù)騙局還是創(chuàng)始人內(nèi)斗?
【科技神話的破滅:“啟源”之父江辰跌落神壇】我把自己關(guān)在空無一人的總裁辦公室里,
一遍遍地撥打著蘇芷的電話?!皩Σ黄穑鷵艽虻奶柎a是空號。”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
像一把錘子,一次次地敲碎我最后的希望。我派人去找她,她父母家、她朋友家,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空無一人。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帶著那盆多肉,
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這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我和她結(jié)婚五年,我竟然對她的社交圈,一無所知。
我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誰,不知道她閑暇時喜歡去哪里。我只知道,她喜歡穿著格子襯衫,
喜歡待在電腦前,喜歡在深夜里,為我解決掉一個又一個技術(shù)難題。我一直以為,
那是她的“本分”,是她作為我妻子的“價值”。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價值。那是,
我的命。林薇薇來看過我?guī)状?。她挺著肚子,為我送來親手煲的湯。她坐在我身邊,
握著我的手,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慰我?!俺?,別太累了。公司沒了,我們可以再開。錢沒了,
我們可以再賺。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彼脑?,很溫暖,很動聽。
在過去,這或許是我最想聽到的。但現(xiàn)在,這些話,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我看著她那雙除了愛情,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窒息。
她不懂。她永遠不會懂,“啟源”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那不是錢,不是公司。
那是我的野心,我的夢想,我的一切。是我和蘇芷,曾經(jīng)共同的一切。那天晚上,
我喝得酩酊大醉,趴在辦公桌上,沉沉睡去。我做了一個夢。夢里,
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雨夜。那時,我的公司還只是一個開在車庫里的草臺班子,
投資人的錢燒光了,團隊也散了,只剩下我和蘇芷兩個人。窗外下著瓢潑大雨,
就像我的心情一樣,絕望而冰冷。我對她說:“芷芷,算了吧,我們失敗了?!彼龥]有說話,
只是默默地給我泡了一杯熱咖啡。然后,她坐在電腦前,對著一片空白的編譯器,
敲下了幾個字。Hello, World.“江辰,”她回頭看著我,眼鏡片后的眼睛,
在昏暗的燈光下,亮得驚人,“別怕,天塌下來,我用代碼給你扛著。我們重新開始。
”那個夜晚,她一個人,只用了一夜的時間,就搭建出了一個全新的、打敗性的算法模型。
那個模型,就是“啟源”系統(tǒng)的雛形。我記得,那天清晨,雨停了。第一縷陽光照進車庫,
灑在她疲憊卻興奮的臉上,她像一個創(chuàng)造了新世界的女神。我走過去,從背后抱住她,
對她說:“芷芷,等公司上市了,我一定給你一個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禮?!眽粜蚜?。
辦公室里一片冰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我而亮。
我捂著臉,終于,發(fā)出了第一聲遲來的、無助的哽咽。原來,我弄丟的,
不是一個不修邊幅的程序員。我弄丟的,是那個在全世界都放棄我的時候,唯一一個,
愿意為我扛起整片天空的,我自己的神。4. 他失去一切時,
她正被全世界的資本追逐在我陷入絕望的泥潭時,蘇芷這個名字,
卻以一種我完全沒有預(yù)料到的方式,引爆了整個科技圈。起因,
是那個被我請來的MIT天才。他回國后,在一個極客論壇上,匿名發(fā)表了一篇帖子,
標題是《我見到了神,一個活在代碼里的創(chuàng)世神》。帖子里,他以一種近乎朝圣的口吻,
復(fù)盤了“啟源”系統(tǒng)的底層架構(gòu)。他稱其為“近十年內(nèi)最偉大的軟件藝術(shù)品”,并斷言,
創(chuàng)造出這套系統(tǒng)的人,對AI的理解,已經(jīng)超越了現(xiàn)存的所有科技巨頭。這篇帖子,
瞬間被引爆。無數(shù)頂尖程序員和AI專家涌入,
試圖從那些他披露的、已經(jīng)作廢的代碼片段中,窺探“神”的思路。蘇芷這個名字,
雖然沒有被直接提及,但“‘啟源’系統(tǒng)唯一的締造者”這個身份,已經(jīng)呼之欲出。緊接著,
更重磅的消息傳來。全球最大的開源代碼社區(qū)Github上,
出現(xiàn)了一個名為“Z.Su”的新用戶。她只上傳了一個項目,
項目名稱很簡單——《Sprout》(新芽)。
項目簡介只有一句話:一個去中心化的、基于情感邏輯的、自進化AI生命體框架。
這個項目,在短短二十四小時內(nèi),就沖上了全球熱榜第一。無數(shù)資本聞風(fēng)而動。
谷歌、微軟、亞馬遜的頂級獵頭,像瘋了一樣,開始在全球范圍內(nèi),
尋找這個神秘的“Z.Su”。他們開出的條件,從千萬年薪,到公司合伙人,
再到不設(shè)上限的研發(fā)資金。全世界,都在瘋狂地尋找蘇芷。而我,
這個擁有她五年婚姻的前夫,卻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找不到她的人。我看著新聞上,
那些科技大佬對“Z.Su”不吝贊美之詞,看著那些我曾經(jīng)需要仰望的資本,
像哈巴狗一樣追逐著她的身影,我才終于明白,我犯了一個多么愚蠢、多么可笑的錯誤。
我以為,是我給了她平臺,是我給了她價值。我以為,她離開了我,將一無所有。事實卻是,
她本身,就是這個時代最珍貴的寶藏。而我,親手,將這份寶藏,推出了家門。
我公司的破產(chǎn)清算,已經(jīng)進入了倒計時。曾經(jīng)門庭若市的辦公室,
如今只剩下寥寥幾個還在處理善后事宜的員工。我賣掉了房子,賣掉了車子,
賣掉了所有我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東西,來填補公司的虧空。我從一個萬眾矚目的科技新貴,
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失敗者。諷刺的是,我用來逼迫蘇芷離婚的那份協(xié)議,
如今成了一張廢紙。因為上面承諾給她的所有東西,都已經(jīng)被我賠光了。她什么都沒要,
卻成了最正確的選擇。她凈身出戶,卻帶走了這個家、這家公司,
唯一值錢的東西——她自己。一天晚上,林薇薇又來看我。
我正坐在已經(jīng)搬空了的辦公室地板上,對著一堆代碼發(fā)呆。她走過來,從我身后,
輕輕地抱住我?!俺?,別這樣??粗氵@樣,我好心疼?!彼穆曇衾飵е耷?,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錢。就算你什么都沒有了,我也會陪著你,我們的寶寶也會陪著你。
我們回老家好不好?我給你做飯,我們過平平淡淡的日子。”我沒有回頭。
我只是指著電腦屏幕上,那段關(guān)于《Sprout》項目的報道,沙啞地問她:“薇薇,
你看得懂這個嗎?”她愣住了,茫然地搖了搖頭?!澳悄阒恢?,這段代碼,如果能實現(xiàn),
意味著什么?”她依舊搖頭。我閉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無力的疲憊感,將我徹底淹沒。
我終于明白,我和蘇芷之間,真正隔著的,不是格子襯衫和名牌時裝,不是代碼和香水。
而是兩個,完全無法交流的世界。5. 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他為一碗粥的感動,
換不來一行代碼我和林薇薇,最終還是分手了。提出分手的是我。
在我公司正式宣布破產(chǎn)的那天。我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一遍遍地問我“為什么”。
她說她不在乎我一無所有,她說她可以陪我東山再起。我只是很平靜地告訴她:“薇薇,
你很好。但你想要的,我給不了。而我想要的,你給不了?!彼欢?,哭著問我,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我沒有回答。我怎么告訴她?告訴她,在我焦頭爛額,
試圖挽救我半生心血的時候,她端來的一碗熱粥,很溫暖,很讓人感動,但卻毫無用處?
我怎么告訴她?告訴她,當(dāng)我看著全世界都在為“Z.Su”瘋狂,
而我這個本該最了解她的人,卻連她一行代碼都看不懂時,我內(nèi)心是怎樣的恐慌和自卑?
我怎么告訴她?我需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只會仰望我、照顧我、將我當(dāng)成全世界的“保姆”。
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看同一個方向,說同一種語言的“戰(zhàn)友”。
而這個戰(zhàn)友,已經(jīng)被我親手拋棄了。這場分手,在兩個價值觀陣營的“信徒”中,
引發(fā)了劇烈的戰(zhàn)爭。A陣營(蘇芷陣營)的彈幕,一片歡騰。【干得漂亮!早就該分了!
男人果然只有在跌到谷底時,才知道誰是真心,誰是虛情假意!】 【什么真心?
林薇薇那叫“自我感動式”付出。她愛的不是江辰,
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那個“為愛犧牲”的劇本?!?【說得對!她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只會添亂。這種菟絲花,早就該被淘汰了!】而B陣營(林薇薇陣營)的彈幕,
則充滿了憤怒和委屈。【江辰這個渣男!人家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不離不棄,
他居然為了那個根本不愛他的前妻,拋棄了懷著他孩子的現(xiàn)任?
】 【你們A陣營的女人心都是鐵做的嗎?一碗粥的溫暖,難道比不上一行冰冷的代碼?
】 【薇薇太可憐了!她做錯了什么?她只是愛得太深了而已!男人果然都是賤骨頭,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我看著這些吵得不可開交的彈幕,心中麻木。他們不懂。
他們都不懂。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這是“需求”和“供給”的根本性錯配。
當(dāng)我需要一杯水的時候,你給了我一個面包。面包很好,但我快要渴死了。分手后,
我徹底成了一個人。我租了一間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的生活,就是瘋狂地學(xué)習(xí)編程。
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用來買了服務(wù)器和相關(guān)的專業(yè)書籍。
我從最基礎(chǔ)的“Hello, World”開始,一點點地,
去啃那些我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蘇芷最熟悉的語言。我希望能看懂她,能理解她的世界。
我希望能有一天,能和她,說上同一句話。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我無數(shù)次地想過放棄。
每當(dāng)這時,我就會想起七年前的那個雨夜,想起她敲下第一行代碼時,那雙明亮的眼睛。
那是我的光。是我親手熄滅,又妄圖重新點燃的光。三個月后,
我終于憑借著過去的一些人脈,找到了蘇芷的線索。她沒有去任何一家科技巨頭。
她用自己募集來的資金,在一個海邊小城,
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只有不到十個人的AI實驗室。實驗室的名字,就叫“新芽”。
我用盡了最后的關(guān)系,買了一張去往那個海濱小城的機票。飛機起飛時,我看著窗外,
心中沒有一絲即將見到她的喜悅,只有無盡的忐忑和恐慌。我知道,我這次去,
不是為了追回她。我是去……朝圣。也是去,接受我最終的,審判。
6. 第一次交鋒:她問他,我的價值是你定義的嗎?海濱小城,寧靜而美麗。
蘇芷的“新芽”實驗室,坐落在一棟面朝大海的白色小樓里,不像個科技公司,
更像個藝術(shù)家的工作室。我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終究沒有勇氣敲門。我這三個月,
拼了命地學(xué)習(xí),也不過是剛剛摸到了編程世界的門檻。而她,已經(jīng)是這個世界的“神”。
我和她之間的差距,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我像個私家偵探一樣,
在實驗室對面的咖啡館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我看到了她。她還是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
但不再是過去那種不修邊幅的邋遢。她的頭發(fā)剪短了,顯得很干練。
她沒有戴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露出的那雙眼睛,明亮、自信、充滿了對未來的掌控力。
她會和她的團隊成員,在露臺上,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激烈地討論著某個算法模型。
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名為“熱愛”的光彩。她會一個人,在傍晚的時候,
去海邊散步。那盆多肉,就放在她辦公室窗臺上最好的位置,被陽光滋養(yǎng)得愈發(fā)肥厚可愛。
她過得很好。比和我在一起時,好一萬倍。這個認知,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原來,我不是她的全世界。離開我,她才真正擁有了全世界。終于,在我蹲守的第三天,
她發(fā)現(xiàn)了我。她端著一杯咖啡,徑直走到我的桌前,坐下。就像我們還是夫妻時,
她從書房走出來,坐在我身邊一樣,自然。“有事?”她開口,聲音比以前清亮了許多,
帶著海風(fēng)的味道。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準備了一路的“對不起”,準備了一路的“我錯了”,
在看到她那雙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睛時,全都卡在了喉嚨里。說什么呢?說我破產(chǎn)了,
公司沒了?她早就知道了。 說我后悔了,想追回你?她會在乎嗎?最終,我只是從包里,
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我這三個月來的學(xué)習(xí)筆記,推到了她的面前。
“我……我想請教一些問題。”我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學(xué)生的口吻說道。蘇芷低頭,
翻開了我的筆記。上面,是我密密麻麻的、關(guān)于“啟源”系統(tǒng)架構(gòu)的分析和疑問。那些,
都是我曾經(jīng)棄如敝履的東西。她看得很認真,一頁,又一頁??Х瑞^里很安靜,
只有海浪的聲音。過了很久,她合上了筆記,抬頭看我?!澳愕膯栴},問得很好。
”她平靜地說道,“證明你真的用心去學(xué)了。但是,江辰,你學(xué)這些,是為了什么?
為了重建‘啟源’?為了東山再起?”我沒有回答。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嘲諷,
只有一種淡淡的、看透一切的了然。“江辰,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她看著我,
一字一句地問道,“我的價值,是你定義的嗎?”“當(dāng)我穿著格子襯衫,
不眠不休為你寫代碼時,我的價值,是‘一個還算有用的程序員妻子’。
” “當(dāng)我沉默地簽下離婚協(xié)議,凈身出戶時,我的價值,
是‘一個被你拋棄的、無足輕重的過去’。” “現(xiàn)在,
當(dāng)我成了全世界都在追逐的‘Z.Su’,我的價值,
又變成了‘一個能幫你東山再起的、唯一的機會’?!薄皬念^到尾,我的價值,
似乎都取決于,我‘對你有沒有用’?!彼脑?,像一把手術(shù)刀,精準地,
剖開了我最不堪、最自私的內(nèi)核?!翱墒?,江辰,”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的價值,從來,都只由我自己定義。”“無論有沒有你,
無論有沒有‘啟源’,無論有沒有人欣賞?!薄拔遥K芷,就是我。一行行代碼,
就是我的勛章。我的大腦,就是我最強大的王國。”說完,她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
走出了咖啡館。只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原地,渾身冰冷。窗外,夕陽正緩緩沉入大海。
我的世界,也跟著,一起沉了下去。7. 他放下所有尊嚴,
只為求一張她公司的門禁卡蘇芷的話,像一個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子里。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沒有再去打擾她。我把自己關(guān)在廉價的出租屋里,像個瘋子一樣,
繼續(xù)學(xué)習(xí)。我不再是為了“重建啟源”,也不再是為了“追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