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多大能耐吃多大碗飯?!?/p>
這同樣也是當年爺爺跟小陸沉反復講的道理。
整個龍脊嶺的采藥人,總數一直都只維持在八千,一萬的數字上。
這些年來,不斷有新的采藥人進山,成為其中一員。
作為貧苦之人,出路并不多。
進山采藥,憑本事吃飯,已經算是一條有盼頭的路。
其他的營生,想要操持下去,可沒那么簡單。
但采藥人的數量一直都只維持在萬兒八千的層次上,只能說這條路難得走,風險大。
他們大半丟命的原因,多半在兩點之上。
一個是“逞強”,另一個叫“莽撞”。
為了能夠采集到龍脊嶺上那些高價值的山貨,許多人都只盯著山貨背后的高額價值,全然不顧自身的能耐是否可以支撐著他們獲取那樣的價值。
采藥人的數量一多,自然會有那些好運的家伙,入山尋到價值不菲的山貨出來。
每次出現這樣的事情,對于采藥人來說,都是一次激勵,都會加重他們心中所存在的賭性。
“賭一把,只要能夠采到那山貨回來,我之后幾年都吃喝不愁了!”
這樣的心理作祟,只要一個失手,最終的結果自然是身死當場。
小陸沉對這樣的事情并不陌生。
或者說,所有的采藥人對于這樣的事情都不陌生,真正能夠掌控的了自己內心之中的貪念,真正能夠讓自己變的冷靜,衡量出自身所擁有的實力。
這樣的人,本身數量就很少。
小陸沉現在自然是有心去捉那三足蟾,給沈爺長臉。
但也明白,只憑一雙夜眼,還不夠。
“夜眼對我來說,只是能夠讓我比起旁人來,多了一點可以接觸到三足蟾的機會而已。”
“真想要將那三足蟾拿在手里,就還得要有更強的手段!”
小陸沉心中思量。
待得這頓酒菜吃罷,他摸出十幾文大錢。
哪怕黃征先前說過要來請客,小陸沉卻還是堅持給了一半飯錢。
再苦,再難,再窮。
小陸沉也沒有平白受人恩惠,并且心安理得,不思回報的意思。
對于小陸沉而言,黃征已經幫他不少,如今若是還平白享受這些恩惠,一點都不付出的話,他過意不去。
當然,如今付出的這些銀錢,對于小陸沉而言,雖說不少,但他也并不覺得自己算是將這恩情扯平。
日后若是再有機會的話,他還會再另做報答。
“當年爺爺離世的那半年,我只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受了多少苦?!?/p>
“為了賺一口飯吃,不管什么活計我都愿意干,可就算是那樣,我也因為沒有什么過硬的手藝,吃了上頓沒下頓?!?/p>
“那時候肚里餓的像是火燒一樣,喘口氣都覺得像是吞了口石頭?!?/p>
“真不知道當時到底是怎么捱過來的?!?/p>
小陸沉難免回憶起了過去,那段對他來說最是難忘的日子。
對比起來,當下這般生活,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平日里不光能吃了你水盆羊肉,今兒更是把牛肉都吃了個飽。
這種日子,以前他哪里敢想半點?
有本事,有能耐,有潛力,有天賦,只有這樣的人生,才能一步步的走的更好!
他現在才只是剛剛起步而已,未來的好日子還多,他必須要比以往做的更多,更加努力一些才行。
當然,也是曾經那段日子里留下來的習慣。
即便在那個境地,小陸沉也沒有討過誰家的一口飯,白拿別人的一厘錢。
張大娘對他有恩,即便沒啥錢,小陸沉也篤定了心思要還。
現如今不白吃黃征的飯,自然也是同樣的道理。
回到雨師巷。
小陸沉照舊練功走樁,做了一遍導引,心中思忖下次進山的時候該有什么樣的打算。
等到打了水,擦洗了一下身子,精赤上身,在院子里晾干的時候,他算了算身上還剩下多少銀錢。
又去取了錢袋,將放在床底那大青磚下面壓著的木盒取了出來,仔細的盤算了一番。
這些就是他當下所擁有的所有財產。
相較于那些采藥幾年的采藥人,自然是還欠些。
但對于小陸沉而言,他當下只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況,在旁的地方也沒有任何銀錢的開銷。
加上擁有了山海小印之后,進山一次所獲的收益比起以往,可是成十倍的增長。
攢下的這錢雖然不多,但之后只要他有心,手里的銀錢是不會欠缺的。
有錢,有確信的未來,他心中的底氣就來的很足。
于是,小陸沉便打定主意。
前往燒身館!
“武師在茶馬道上受人尊敬自不必說,能夠成為武師,自身都是有著極為強大的力量?!?/p>
“我如今有了夜眼,要是再加上武師的力量傍身,這般情況下,想要去抓住三足蟾來,便不是多大的事情。”
“縱然這過程之中怕是還有不少的危險,但比起尋常人來,我這就已經是強了太多了!”
“先學武功,長本事,再捉三足蟾,長臉面!”
次日。
小陸沉一大早就趕到東市的燒身館。
對于燒身館,小陸沉也是久聞大名了。
或者說,整個安寧縣的人,都知道燒身館。
不像其他三家武館,想要入那武館,需要的門檻很高,費用更是貴到普通人無法負擔。
燒身館愿意開在不是富貴人家扎堆的東市,招收門人很多都是出身平平。
這對于安寧縣的百姓來說,本身就已經是極好的機會。
像是小陸沉,當時聽說燒身館之后,也不是沒有動心思想要去燒身館中修煉。
但那個時候的他,別說練武,就算是想要養(yǎng)活自己都難,自然而然的也就斷了去修煉的念頭。
只不過燒身館雖然教把式,但拜師的條件卻很苛刻,并非使銀子撒錢就行。
相對而言,還是進入燒身館修行的話,要來的更加公平一些。
小陸沉走在路上,在呼呼冒著蒸汽的包子鋪里買了幾個大肉包子。
油湯浸透了包子皮,油汪汪的模樣,聞上一口,蔥香味加上一些香料混著的肉香味,撲鼻而來。
還沒吃進嘴里,小陸沉就都已經開始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真的很難想象,這樣的包子要是吃上一口下來,得能有多香。
待得啃了幾個大肉包子,就連手指頭上的油水都舔了個干凈之后,小陸沉心滿意足朝燒身館奔去。
他一路走,一路心中暗暗想道:
“我這日子,真是越發(fā)好起來了,都能頓頓沾著葷腥油水了?!?/p>
“這才該是人應該過的日子啊?!?/p>
沒走多久,沿著長街拐角,一片巍峨的青灰色建筑猛然撞入小陸沉的眼簾。
這燒身館占地極廣,高聳的院墻如沉默的城墻般延伸開去,幾乎占據了半條街巷。
墻體由厚重的青磚壘砌,歷經風雨,色澤沉郁。
最顯眼的是那兩扇巨大的沉木門扉,其上碗口大的青銅獸首門釘森然排列,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
門楣之上,一塊巨大的黑底金字匾額高懸。
“燒身館”三個大字筆力虬勁,遠遠望去便覺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面而來,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小陸沉也不由被這股威勢所懾,在墻根把草鞋的泥巴磨掉,才敢走上臺階。
武館大門敞開著,數十個精壯漢子正在前院里舉弄石鎖,打熬力氣。
紅漆大門前站著兩名青年,其目光炯炯,飽滿的精神,看起來就與尋常人并不一樣。
小陸沉見狀倒也不顯膽怯,上前,拱手,直言:
“龍脊嶺采藥人陸沉,前來學藝!”
兩名青年低頭打量。
小陸沉如今一身麻布衣衫,身子骨也來的偏瘦,看起來就不像是什么富貴人家,更不像是有什么學武的底蘊。
這樣的人他們見的多了,在安寧縣內時常會有這樣的小子前來碰運氣。
他們年紀又小,便是自己的生計都發(fā)愁,居然想學武。
外行人渾然不知道學武這條路可不是隨便就能走成的。
哪怕是燒身館這種不在乎出身的地方,想要靠著武館來養(yǎng)你,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個青年出于好心,勸說道:
“小兄弟,燒身館學藝,可不比采藥輕松,風吹日曬,摔打站樁,三個月就要四十兩紋銀,這還沒算湯藥,吃食那些。”
言下之意很明顯。
似陸沉這樣的采藥人,還是死了這條心。
三個月又能學到多少東西。
站樁都未必站得明白。
“我不怕苦?!?/p>
聽見陸沉這樣說,高個青年苦笑。
這是苦不苦的事兒么?
瘦個子卻道:
“李師兄,你跟他費口舌作甚?安寧縣哪年沒有做夢學武,一飛沖天的采藥人。小子,你帶夠銀子沒?
燒身館可不是善堂!”
小陸沉深吸口氣:
“我與宋彪宋教頭相識,他讓我來找他?!?/p>
兩名青年聞言一驚,看著小陸沉的目光都一下子變的不一樣了。
宋彪宋教頭!
燒身館正兒八經拜過師的“真?zhèn)鳌保?/p>
竟然能結識宋教頭,這樣的人,可不一般啊!
他這以后,興許真是有很大的可能變成自己的師兄弟。
且被宋教頭看好的家伙,能沒兩把刷子?
這一下,他們兩人便都不敢再小看小陸沉半點。
也收起了心中的那點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