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城外的喧囂被擋在門外。簡慕鯉先把背簍放在墻角,又摸出半塊干凈的破布,蘸著早上存的清水給小青擦臉。男孩的臉頰被擦得通紅,卻乖乖站著不動。
“我們今天晚上就用地衣來煮湯喝嗎”小青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墻角的背簍說。
“那是當然的,低輻射的食物,當然是要給我們乖乖的小青吃啊”
“太好了,阿姐,我們也能吃低度輻射的食物了”
火爐里的火星噼啪跳著,簡慕鯉把那兩片低度輻射的地衣撕成細條,扔進盛著清水的陶罐里。水很快冒起細泡,咕嘟咕嘟的聲響里,帶著股清苦的草木香。
“焯過一次水,再燉一會兒就好?!彼嗔巳嗟艿艿念^發(fā),轉(zhuǎn)身收拾收拾屋子。
屋頂?shù)钠贫绰┻M最后一縷夕陽,把她的影子投在土墻上,忽長忽短。
“阿姐,湯好了嗎?”小青扒著灶臺邊緣,鼻尖快碰到罐口。簡慕鯉笑著敲了敲下他的腦袋:“快了,再等三分鐘。”
她望著陶罐里翻滾的綠色碎末,這是來到廢土以來,第一回正經(jīng)煮鍋熱湯,不是難以下咽的營養(yǎng)劑,也不是硬邦邦的壓縮餅。
陶罐里的湯見了底,簡慕鯉把最后一點殘渣刮給小青,男孩咂著嘴,小手在圓滾滾的肚子上輕輕拍著,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好吃嗎?”她笑著問,自己嘴角也沾著點綠色的湯汁。小青重重點頭,含糊不清地說:“比草餅好吃?!?/p>
姐弟倆挪到那張用木板拼的小床邊,小青一沾枕頭就打了個哈欠。簡慕鯉轉(zhuǎn)身抱起墻角的細草藤,走到屋頂破洞正下方的地面,將草藤細細鋪展開。明天陽光升起后,會剛好從破洞漏下來,落在草葉上。
“等曬干了,就給你鋪床?!彼呎f邊把草藤擺得更勻些,指尖拂過葉片上的絨毛。這些草藤軟乎乎的,曬透了鋪在床板上,總比直接睡硬木板強。小青從床上探出頭,看著滿地的綠瑩瑩:“曬干了會不會變脆呀?”
“不會,這種草藤韌著呢。”簡慕鯉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明天曬一天就夠了?!?/p>
簡慕鯉把空間里的中度輻射的地衣全部拿了出來,放在了布袋里,堆在墻角,又把背簍里那半背簍未檢測的地衣收進了空間里。
又從空間里把剩下的那塊壓縮餅干和一塊草餅用油紙包好,放在桌子上,叮囑小青:“明天阿姐和云云姐一起去遺跡拾荒,餓了就吃這個,別亂跑,等水車來了記得去打水。”
小青抱著膝蓋點頭:“阿姐什么時候回來?”
“說不準,你乖乖在家,我一完事就回來。”
“如果阿姐明天晚上沒有回來,那么你就拿幾片地衣葉子去找吳伯,讓吳伯幫著把地衣賣掉,換成食物和營養(yǎng)劑,你自己一個小孩子不要單獨出去,很危險的”
爐火漸漸熄了,屋里只剩下草藤的清香。簡慕鯉躺在小青身邊,聽著弟弟均勻的呼吸聲,她閉上眼睛,嘴角帶著點笑意,這大概是最近這些日子,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凌晨,簡慕鯉躡手躡腳的起來,弟弟小青還在熟睡,他把昨晚放進空間里的地衣放進了墻角的布袋里,這樣空間就可以騰出大部分空間,而放在空間里半個晚上的地衣不出所料的,全部都是中度輻射的。
簡慕鯉背起背簍帶上鐮刀布袋,走向云云家的路,藍漆鐵門越來越近,簡慕鯉深吸一口氣,抬手叩響了門環(huán)。
藍漆鐵門剛開條縫,云云就探出頭來,馬尾辮上的蝴蝶發(fā)卡晃了晃:“小鯉魚,就等你啦!”她目光往簡慕鯉身后掃了圈,“咦,小青仔呢?不是說帶他一起嗎?”
簡慕鯉跨進門檻,把背簍往墻角一放:“他還太小,昨天跟著跑了大半天,晚上倒頭就睡,今天讓他在家歇著了?!?/p>
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表,其實是昨夜想了半宿——遺跡太危險,小青留在家里反而穩(wěn)妥。
云云家的院子里堆著半車剛換回來的物資,金屬罐里裝著清水,旁邊還碼著幾包整齊的物資。
云云媽正往采集箱里塞繩索,聞言直起身笑:“這孩子懂事,讓他在家守著也好?!痹圃埔呀?jīng)拎起個小號采集袋跑過來,“快走吧,我爸都等在街口了!”
簡慕鯉應(yīng)著,目光掠過那些物資,往巷口那背著采集箱的人影走去。
簡慕鯉跟著云云父母的腳步,在碎石路上走了約有一個小時。
“到了。”云云爸突然停步,粗糲的手掌往斜前方指了指。簡慕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偏僻的空地上停著輛銹跡斑斑的小貨車,車斗里堆著幾捆繩索和鐵鎬,三男兩女,五個背著采集箱的人正圍在車頭抽煙、聊天,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張哥、李哥,等久了吧?”云云媽笑著打招呼,把背上的合金箱往地上一放,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
為首的絡(luò)腮胡男人彈了彈煙灰:“剛到?jīng)]多久?!蹦抗庠诤喣锦幧砩洗蛄藗€轉(zhuǎn),語氣里帶著點不虞:“老洛,你怎么還帶了新人來?這規(guī)矩可不是這么破的?!?/p>
云云爸連忙走過去拍他胳膊,聲音放得柔和:“張老弟別介,這是我家云云的小伙伴,叫簡慕鯉?!彼噶酥负喣锦?,“就一個小姑娘家,嘴嚴實得很,多余的話一句不會往外漏。”
簡慕鯉下意識攥緊背簍帶,云云從她爸身后鉆出來,往她手里塞了個手電筒。
夜風(fēng)卷著沙塵撲過來,貨車的鐵皮外殼被吹得嗚嗚響。
云云爸又補充道:“她一個人帶著個小弟弟過活,不容易。這次讓她跟著,也拿不了多少東西,就當是幫襯一把了。”
旁邊的女人插了句嘴:“老洛你就是心軟。”云云爸哈哈笑起來,拍了拍簡慕鯉的肩膀:“這孩子能干,上次跟云云去拾荒,比小子們還能扛。放心,出了事我擔(dān)著?!?/p>
“小鯉魚,這是張全你叫張叔,這是張叔家嬸子,這是李茂、你李叔,這是你李叔的妹妹李芳菲、你叫姑姑,這是你張叔家的大小子叫張鐵頭、你鐵頭哥。”
“張叔,張嬸,李叔,芳菲姑姑,鐵頭哥”
半響沒人說話,她能感覺到那幾道打量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背上,直到張叔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去開車門,才悄悄松了口氣——在這廢土里,“可憐”從來不是通行證,能讓人閉嘴的,終究是成年人之間的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