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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喬夏坐在醫(yī)生辦公室,聽著醫(yī)生給自己下死亡判決。
“宋小姐,您三年前給您丈夫捐了一顆腎,之后兩年多又沒日沒夜的工作,僅剩的這一顆腎也壞死了。您必須做腎移植。”
宋喬夏淡淡開口,“醫(yī)生,放棄治療的話,我還有多久?”
醫(yī)生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報告單。
這個姑娘才二十七歲。
如花似玉年紀(jì),想的卻是去死。
醫(yī)生不忍的開口,“宋小姐,您還年輕,治療的費用雖然高昂,但...”
宋喬夏低聲打斷了醫(yī)生的話,“抱歉,我沒錢。醫(yī)生,放棄治療的話,我還有多久?”
醫(yī)生沉默半晌,干澀的說出了三個字,“一個月?!?/p>
宋喬夏笑出了聲。
真好。
還有一個月,自己就可以死了。
就可以去和自己丈夫、孩子、還有閨蜜團(tuán)聚了。
三年前,因為她的疏忽,一場火災(zāi)把季家的半山別墅付之一炬。
她的丈夫季泊川,雙胞胎兒女季可心和季之言,還有閨蜜姜昭昭全都葬身火海。
宋喬夏本人也因為一氧化碳中毒,昏迷半年。
等她醒來,等待她的只有四張黑紙白字的死亡告知單,還有季泊川生前留下的近千萬債務(wù)。
宋喬夏攥著寫著壽命不足一個月的診斷證明,又哭又笑,往出租屋走。
身上背的人命債,還有還不完的欠款,終于要到頭了。
路過她最喜歡的蛋糕店,宋喬夏忍不住站住,咽了咽唾沫。
季泊川在世時,每周他們?nèi)叶紩磉@里做家庭烘焙。
閨蜜姜昭昭有時候也會來,她很喜歡自己的一雙兒女。
火災(zāi)之后,她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拿去還了季泊川生前的債務(wù),孝順了季泊川的父母。
她每天吃的都是清水掛面,還有早起在菜市場撿的菜葉子。
這兩年半,她自己都數(shù)不清因為過度勞累、因為低血糖,昏迷在大街上和流水線工廠里多少次。
宋喬夏看了看診斷證明,又看了看銀行卡余額,鼓足勇氣推門,走進(jìn)了蛋糕店。
曾經(jīng)承載了她所有幸福的小店,如今只是聞到熟悉的味道,就讓宋喬夏心如刀割。
她站在柜臺前,猶豫著該選哪一塊蛋糕,耳畔忽然聽見了熟悉的笑聲。
她以為是幻聽。
是閨蜜姜昭昭的笑聲,“泊川,你手好笨啊,還沒有可心擠的奶油花漂亮?!?/p>
低沉的男人聲音響起,“可心是昭昭你手把手養(yǎng)大的,當(dāng)然心靈手巧?!?/p>
小男孩兒脆脆的童音響起,“媽媽偏心,只夸妹妹,不夸我!”
宋喬夏回頭,看到了窗邊的四個人時,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赫然是三年前死在大火里,尸骨無存的丈夫、孩子,和閨蜜!
店員注意到宋喬夏的目光,笑著說到,“他們一家四口很幸福的,夫妻也很恩愛,這三年來,每個月都會來我們店一趟,帶著孩子做家庭烘焙?!?/p>
店員沒注意到宋喬夏逐漸蒼白的面色和戰(zhàn)栗的身體,繪聲繪色的描述,“三年前,季先生就是在我們店對姜小姐求的婚,雖然季先生的兩個孩子不是姜小姐親生的,但姜小姐對著兩個孩子視若己出,兩個孩子也很乖,這一家都是心善的好人...”
心善的...好人?
宋喬夏手掩唇,咳出聲,滿嘴血腥味兒。
他們四個人,假死騙了自己整整三年!
宋喬夏痛苦咳嗽的間隙,身后的一家四口已經(jīng)打包好了蛋糕,有說有笑的離開。
沒人分給她一個眼神。
宋喬夏狠狠抹去唇上的血,去了闊別三年的半山別墅。
她看到季泊川父母口中,被燒的不成樣子、一文不值的豪宅依舊安穩(wěn)佇立著,金碧輝煌。
姜昭昭和季泊川坐在她當(dāng)年親手給自己的一雙兒女做的秋千架上,接吻。
兩人吻著吻著,就相擁著從秋千架上滾下來,季泊川的呼吸漸漸粗重,手伸向姜昭昭的裙底。
宋喬夏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就在不遠(yuǎn)處嬉鬧。
季可心和季之言都看見了,卻見怪不怪,嬉鬧著說爸爸媽媽要給自己生弟弟妹妹了。
宋喬夏憤怒的渾身發(fā)抖。
這兩人做這種事情的時候,甚至根本不避著孩子!
宋喬夏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是季泊川的父母。
“宋喬夏,這個月的錢怎么還沒打過來?你害死了泊川和我們的孫子孫女,我們沒讓你償命,只是讓你一個月給我們二老打五萬塊生活費,你怎么就磨磨唧唧?”
宋喬夏看著半山別墅的露臺,看著這兩年半的時間里,借口讓自己償債,從自己身上榨取每一分錢、對自己非打即罵的季父季母。
她一句話都沒說,掛斷了電話。
風(fēng)把季父季母的咒罵聲送來。
“真是反了天了?敢給我們甩臉色?當(dāng)年她險些害死我兒子,要不是昭昭把自己的腎給了泊川,我們一家人早就家破人亡了!現(xiàn)在就是問她要點錢,她還不情愿?”
“泊川生病那段時間,公司資金出問題,也是昭昭出面擔(dān)保弄來的錢,我們才能繼續(xù)過好日子。再看看宋喬夏,就是個吸血鬼!”
“我們泊川娶了她后,一天的苦都沒讓她吃,她宋喬夏倒好,聽說我兒子需要一顆腎,立馬跑了。等昭昭給泊川捐了腎,她又裝著沒事人一樣出現(xiàn)?”
“這種壞良心的女人,怎么還不去死?老天沒眼!”
宋喬夏呆立在原地。
三年前,那顆腎是她捐給季泊川的。
她擔(dān)心季泊川心疼,從來沒提起過。
季泊川在手術(shù)室等待移植的時候,她就在隔壁接受摘除手術(shù),
季泊川在醫(yī)院養(yǎng)病的時候,她就在幾步遠(yuǎn)的病房忍受失去一顆腎的痛苦。
季泊川有數(shù)不清的傭人照顧,她不想讓季泊川知道,只能一個人強撐著失去了一顆腎的身體照顧自己。
這些,只有姜昭昭知道!
當(dāng)時姜昭昭還勸自己,這件事應(yīng)該讓季家知道,知道她宋喬夏付出了多少。
但宋喬夏拒絕了。
她清楚季泊川對自己近乎病態(tài)、偏執(zhí)的愛——
他連涼水都不舍得自己沾,逛街腳走痛了都會大庭廣眾放下身段給自己捏腳,每個痛經(jīng)的夜晚用手給自己暖小腹,還有自己給他生下季可心和季之言后,他哭的撕心裂肺說老婆辛苦了,以后再也不要她吃這種苦...
這樣的季泊川,怎么會舍得自己生生剜一顆腎給他?
所以她死死瞞住了自己捐了一顆腎的事情。
甚至還在捐了腎之后,聽說季泊川的資金出了問題,替他籌措了資金,背了債務(wù)。
可就是這樣愛她入微的季泊川,居然假死騙了自己三年,娶了自己的閨蜜,讓自己吃盡苦頭!
留她一人償還無盡的債務(wù),被季父季母折磨,如今連命都要搭進(jìn)去!
宋喬夏被憤怒支撐著,一步步走向半山別墅。
她要去質(zhì)問!
在宋喬夏即將按響門鈴的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
她昏迷在了別墅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