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井底重生井水的刺骨寒意滲進骨髓時,顧月見猛地睜開了眼。
四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身體懸浮著,不斷下沉。喉嚨里火燒火燎,
殘留著鳩毒灼燒的劇痛。記憶碎片涌入腦?!潜^母柳氏端來的“滋補茶”,
甜膩香氣下藏著的致命殺機?!肮緡!狈卫锏目諝獯M,指尖胡亂抓撓,
卻觸到井壁滑膩的苔蘚。死亡近在咫尺。絕望之際,一枚冰涼堅硬的小圓片硌進掌心。
像溺水者抓住浮木,她死死攥住。剎那間,識海翻涌!井水的漆黑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流動的、散發(fā)著微光的霧氣。她看到一個婢女的身影在井口晃動,
手里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臉上卻掛著毫不掩飾的獰笑。
[鴆酒七步 蘭摧玉殞]——八個猩紅刺目的血字,如同烙鐵般印在婢女飄忽的“氣”中。
那代表兇兆的“氣”,濃黑如墨,透著惡毒。不是夢!顧月見混沌的腦子瞬間清明。
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她用盡最后力氣,瞄準(zhǔn)那晃動的人影腳踝,
將手中攥著的古錢狠狠擲出!“?。 币宦暥檀俚捏@呼,“噗通!”有人重重跌落井中,
冰水濺了她一臉?;靵y的掙扎撲騰中,
她看到墜井婢女的“氣”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獨特的[蘭香纏魂]。
侍衛(wèi)的呼喝聲和火把光亮由遠(yuǎn)及近。顧月見再無一絲力氣,任憑自己昏沉過去,
身體被拉出死地前,她緊握住了那枚沉甸甸的、邊緣沾了井底淤泥的古錢。
二 冷宮靈視冷宮一隅的碎瓊苑,陽光吝嗇地灑在窗欞上。顧月見裹著半舊棉被,
坐在唯一能曬到太陽的破竹椅上,半瞇著眼,像只慵懶的貓。她把玩著掌心那枚救命的古錢,
銅綠斑駁,邊緣圓潤光滑。指尖拂過,一股奇特的冰涼溫潤感傳來。靈視之下,
她能清晰地“看”見:房梁上垂掛的蛛網(wǎng)纏著細(xì)細(xì)的紅黑怨氣,
像沾血的棉絮;角落堆積的雜物蒙著層發(fā)霉的綠死氣;就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
在陽光照射下也顯出灰蒙蒙的病氣?!肮媚镄蚜司秃茫?/p>
醒了就好…”粗糙溫暖的手替她掖好被角,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后怕與慶幸。張嬤嬤,
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老仆,也是這冷宮里唯一讓她感到暖意的人?!澳瞧鹱雍谛臓€肺的,
竟下此毒手…”嬤嬤聲音哽咽,渾濁的眼中含淚。顧月見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慢吞吞道:“哦,好。”她需要時間消化這離奇的靈視能力以及所處的險境。
只想當(dāng)條曬太陽的咸魚,奈何深宮兇險,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哐當(dāng)!”院門被粗暴踹開。
珠光寶氣的淑妃扶著宮女的手,儀態(tài)萬方地走了進來,美目掃過殘破的院落,毫不掩飾鄙夷。
“喲,顧妹妹真是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本宮特意來看望你。”身后宮女捧上一個錦盒,
打開,是一對翠綠欲滴的玉鐲?!耙稽c心意,壓壓驚?!鳖櫾乱姷撵`視瞬間拉響警報!
那鐲子毫光璀璨,內(nèi)里卻纏繞著濃郁的、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幽綠色[斷骨穿心]之氣,
如同毒蛇盤踞。淑妃的“氣”上,也纏繞著絲絲針對她的惡意妒火。她慢悠悠抬眼,
語調(diào)依舊不急不緩:“謝娘娘。這玉…養(yǎng)人?!痹谑珏鷿M意的笑容剛綻開時,她話鋒忽轉(zhuǎn),
“…但克主。娘娘近來…是不是總覺腳下不穩(wěn)?”淑妃笑容僵在臉上,
染著蔻丹的手指捏緊帕子,厲聲:“你胡說什么!”顧月見往后一靠,徹底癱在椅子上,
瞇著眼,仿佛只是隨口閑談:“哦,那當(dāng)臣妾沒說。走路…當(dāng)心些。”淑妃冷哼一聲,
拂袖而去。鐲子被隨意丟在院中石桌上。次日傳來消息,淑妃在御花園一腳踩滑,摔斷右腿,
太醫(yī)說恐落下跛腳的病根。更奇的是,摔碎的那只玉鐲斷面,
赫然藏著幾根細(xì)如牛毛、淬過毒的尖刺!滿宮嘩然。那對玉鐲,
成了顧月見“卦靈”的第一塊墊腳石。風(fēng)浪并未平息?;屎鬄轱@寬仁,
賜下嶄新的云錦帳幔和“安神”軟枕。當(dāng)那批賞賜搬進碎瓊苑,顧月見的頭皮瞬間發(fā)麻。
華麗奪目的帳幔上,針腳精美的纏枝蓮紋在靈視下詭異地扭曲、游走,
隱約構(gòu)成一座陰森的[鎖魂陣]。而那錦緞?wù)砻妫裏o聲無息地滲出粘稠污穢的黑血之氣,
形成[百日驚厥]的死字!張嬤嬤欣喜地鋪陳新床。顧月見猛地起身,身形看似依舊慵懶,
卻在經(jīng)過時“不慎”帶倒了架子,手指在帳幔上用力一劃?!八焕?!
”精美的布料裂開長長一口子,露出了內(nèi)里填充之物——竟是一團團焦黃、盤結(jié)著油污的死!
人!頭!發(fā)!中間還夾雜著數(shù)張朱砂繪就的詭異符箓!“啊——!”宮女們嚇得花容失色。
張嬤嬤臉色煞白,看向顧月見的眼中充滿驚恐和難以置信。
顧月見本人卻若無其事地?fù)荛_散落的頭發(fā),慢吞吞道:“哦?這‘辟邪’芯子…長得挺別致。
”三 龍床驚魂一場無形的風(fēng)波席卷后宮。顧月見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
也推到了皇帝面前——她被點名侍寢。踏進乾元宮那座沉重恢弘的寢殿,
熏爐里龍涎香的氣息清冽悠遠(yuǎn)。靈視之下,那張寬闊奢華的龍床上方,
一團濃稠翻涌、如同墨汁沉淀般的黑氣[子時焚身]正張牙舞爪地盤踞著。
最令顧月見心頭一跳的是,坐在床邊批閱奏折的年輕帝王——蕭珩,他看似平靜無波,
手中下意識盤弄的那枚玄色玉扳指,卻正散發(fā)出一絲極其微弱卻暴戾異常的躁動黑氣,
與籠罩寢殿的兇煞之氣隱隱呼應(yīng),卻又似乎帶著某種隱秘的抑制?這黑氣并非來自蕭珩自身,
更像…被鎖在他扳指內(nèi)的某種存在泄露的氣息?顧月見看不懂,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竄起。
蕭珩抬起頭,帝王目光平靜幽深,難以捉摸?!皝砹??”“嗯?!鳖櫾乱姂?yīng)得簡短,
動作也慢半拍地福身行禮。她走近幾步,離那張龍床越近,靈視中那黑氣便翻滾得越厲害,
仿佛擇人而噬的兇獸,散發(fā)著毀滅的氣息。她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身體軟綿綿地往前一栽。
“陛下…”聲音帶著未睡醒的迷糊,“…臣妾有點…冷…”她“暈倒”的角度極其刁鉆,
看似撲向皇帝腳邊,手臂卻“恰好”撞翻了龍床邊一只擱在紫檀架子上的鎏金狻猊香爐!
爐身傾倒,帶著火星和滾燙香灰的殘香,“嘩啦”一聲,
盡數(shù)潑灑在蕭珩剛剛起身、還未來得及放下的龍袍下擺和靴面上!“放肆!
”值殿太監(jiān)魂飛魄散,厲聲尖叫。侍衛(wèi)聞聲立刻持刀沖入,殺氣騰騰!顧月見閉著眼,
“虛弱”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裝死,心里默數(shù)。子時將至…三、二、一…就在此刻!
寢殿角落靠近紗幔處,一架落地高枝青銅鶴首燈臺毫無征兆地、整根斷裂!
沉重的燈盤裹著熊熊燃燒的燭火,如同隕星般轟然砸向蕭珩片刻前坐著的位置!火星飛濺,
瞬間引燃了周圍的紗幔和地毯!“救駕!”殿內(nèi)徹底亂成一團。侍衛(wèi)撲火,
太監(jiān)宮女驚叫奔逃?;鸸饷鳒绮欢?,映照著蕭珩那張俊美而線條冷硬的臉。
他毫發(fā)無傷地站在原地,目光越過慌亂的人群,
精準(zhǔn)地鎖定了地面上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子。他抬步,
明黃龍靴沉穩(wěn)地踩過浸透香灰污水的痕跡,走到顧月見身邊,緩緩蹲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沒有絲毫猶豫地,捏住了她腕間那枚緊攥在手心里的古錢。冰涼的觸感驚得顧月見睫毛微顫。
低沉而富有磁性、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愛妃…如何得知?”該來的躲不掉。
顧月見緩緩睜開一線眼縫,眼神迷茫,
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慵懶:“陛下恕罪…臣妾方才昏昏沉沉,
夢里…好似瞧見御膳房烤糊了好大一只雞腿…好大煙…”謊話信手拈來,語氣無辜又天然。
蕭珩垂眸看著她手腕上的古錢,指腹在那光滑冰涼的銅錢表面緩緩摩挲了片刻。
四周的嘈雜似乎瞬間遠(yuǎn)去?;鸸庠谒铄涞耐桌锾S,
映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探究和…一絲極淡的興味?他忽然松開手,起身,
對著惶恐的眾人淡淡道:“既是驚嚇,便傳道清火安神的羹湯來?!薄爸劣谀?,
”他目光重新落回顧月見身上,仿佛只是隨意一提,
“下次‘暈倒’時…記得把呼吸放得再平穩(wěn)些?!睂m女小心翼翼扶起渾身“癱軟”的顧月見。
低頭的瞬間,蕭珩俯身靠近,溫?zé)岬暮粑鬟^她耳畔,
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好好養(yǎng)著…朕還想聽你的‘夢’?!?那尾音似帶著冰棱,
扎得顧月見心頭一凜。四 毒蛛暗襲“卦妃”顧月見的名字,一夜之間成了后宮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