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刃撕裂空氣的尖嘯,是這片荒原上唯一的旋律。
獵犬小隊僅存的四人一擔架,正朝著無盡的地平線亡命狂奔。
身后的“蝕骨黑風”如同一堵移動的黑色山脈,以遠超預(yù)估的速度碾壓而來。
邊緣逸散的腐蝕性能量已經(jīng)舔舐到隊伍的末尾。
護甲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仿佛有無數(shù)只饑餓的螞蟻在啃噬金屬。
每個人的肺部都像被火焰灼燒,體力早已透支,全憑一股求生的本能在機械地邁動雙腿。
絕望是灌入喉嚨的沙礫,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新的痛苦。
小雅背著擔架,擔架上是昏迷不醒的“老鼠”,她的腳步已經(jīng)踉蹌,幾乎要被擔架的重量拖垮。
大奎怒吼一聲,轉(zhuǎn)身回護,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為她爭取一秒的喘息。
一道凝實的黑色風刃,無聲無息地擦過他的右腿。
沒有劇烈的碰撞。
只有腐蝕。
戰(zhàn)術(shù)護甲像是熱刀下的黃油般瞬間融化,肌肉、筋腱、骨骼在黑色的能量侵蝕下迅速化為焦炭與膿水。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刺破風聲,大奎魁梧的身軀轟然倒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大奎!”
雷烈雙目赤紅,猛地剎住腳步,轉(zhuǎn)身就要沖回去。
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是孫莉。
“放開!”
雷烈狂吼。
“他沒救了!我們回去也是死!”
孫莉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雷烈的皮肉里。
“我讓你放開!”
“雷烈!看看前面!小雅快撐不住了!”
雷烈的動作僵住了。
他看到小雅因為大奎的倒下而徹底崩潰,淚水混著汗水滑落,腳下一個趔趄,幾乎要和擔架一起摔倒。
他再回頭看了一眼。
大奎的慘叫已經(jīng)微弱下去,整條腿都消失了,黑風的主體部分正緩緩覆蓋他殘破的身體。
放棄戰(zhàn)友的痛苦,像一把鈍刀在雷烈的心臟里攪動。
小雅的哭聲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死亡的陰影,從身后追趕的具象,變成了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的無形巨網(wǎng)。
就在這極致的絕望中,林默的大腦嗡的一聲。
他的異能【萬物低語】,在沒有任何主動催發(fā)的情況下,被一股強烈的波動野蠻地貫穿。
那波動并非黑風的狂暴。
它深沉,古老。
其中蘊含的情緒不是毀滅,而是無盡的悲傷。
像一首在時間長河中低鳴了千百年的挽歌。
波動的源頭,直指前方那片影影綽綽的森林。
“警告:枯萎森林,絕對禁區(qū),闖入者,死?!?/p>
一塊銹跡斑斑的金屬警告牌在狂風中劇烈搖晃,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隨時可能被扯斷。
林默猛然抬起頭。
他看到了在黑風中逐漸消融的大奎。
他看到了雙眼通紅、渾身顫抖的雷烈。
他看到了泣不成聲、瀕臨極限的小雅。
也看到了身后那片步步緊逼、吞噬一切的死亡。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在他幾乎宕機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他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顫抖的手臂,指向那片在黑風中若隱若現(xiàn)的詭異森林。
“去那里!”
他的嗓音嘶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
“森林里!森林里有東西在‘呼喚’我!”
“也許……也許那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
雷烈扭頭,看到了那塊搖搖欲墜的禁區(qū)警告牌,上面的“死”字被風沙打磨得格外刺目。
禁區(qū)。
這是用無數(shù)前輩的生命畫出的紅線。
可他再回頭,那堵黑色的死亡之墻,距離他們已經(jīng)不足五十米。
下一秒,或許就是團滅。
掙扎在他的臉上只持續(xù)了一瞬。
隨即,那份掙扎被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所取代。
他狠狠一咬牙,脖子上青筋暴起。
“信你一次!”
雷烈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怒吼。
“走!”
他一把搶過小雅背上的擔架,用肩膀扛起,率先朝著那片代表著未知的枯萎森林沖去。
孫莉和小雅對視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緊隨其后。
林默最后一個,他能感覺到,越是靠近森林,那股悲傷的呼喚就越是清晰。
沖入森林的瞬間,世界驟然安靜。
身后那足以撕裂鋼鐵的狂風,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壁,被徹底隔絕在外。
風聲,尖嘯聲,腐蝕聲,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代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這里沒有一絲風,沒有一聲鳥叫,甚至沒有昆蟲的鳴動。
古老的枯樹以一種扭曲的姿態(tài)刺向灰蒙蒙的天空,虬結(jié)的樹干上布滿了酷似人臉的詭異紋路。
成千上萬張沉默的臉。
成千上萬雙看不見的眼睛。
它們在注視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林默的【萬物低語】在這里被無限放大,那悲傷的挽歌幾乎要撕裂他的精神,讓他產(chǎn)生一種跪地痛哭的沖動。
“都小心點?!?/p>
雷烈放下?lián)?,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眾人腳下的枯葉地面突然破開,幾根干枯焦黑的藤蔓如毒蛇般彈射而出,悄無聲息地纏向距離最近的孫莉和小雅。
這些藤蔓上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卻帶著與黑風同源的腐蝕性。
“滋!”
藤蔓觸碰到孫莉的戰(zhàn)術(shù)靴,立刻冒起一股黑煙。
孫莉反應(yīng)極快,反手拔出腰間的短刀,刀光一閃,精準地斬斷了襲來的幾根藤蔓。
斷裂的藤蔓掉在地上,很快就化為一灘黑水,滲入土壤。
眾人心頭同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個地方,果然步步危機。
未知的危險,遠比身后那看得見的黑風更加可怕。
“呃……”
擔架上,一直昏迷的“老鼠”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額頭上青筋顯現(xiàn),似乎他的精神力正在與這片森林中無形的靈性波動產(chǎn)生某種痛苦的共鳴。
與此同時,林默也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抽取。
這股力量并不粗暴,反而像一種溫和的引導,讓他在承受巨大精神壓力的同時,對那股挽歌般的呼喚感知得愈發(fā)清晰。
他隱約察覺到,這或許是一種另類的“淬煉”。
是某種提升精神力的兇險契機。
“林默,方向?!?/p>
雷烈簡短地問道,他選擇相信林默,就要信到底。
“那邊。”
林默不需要思考,他的身體已經(jīng)被那股悲傷的呼喚所牽引,指向森林深處某個特定的方向。
“跟著我?!?/p>
強烈的預(yù)感在他心中翻涌。
那里,藏著他們唯一的生機。
但也可能,潛藏著比死亡更深的絕望,以及一個他們絕對無法承受的秘密。
小隊重新整隊,雷烈在前開路,孫莉斷后,小雅和林默護在擔架兩側(cè),朝著森林深處艱難行進。
四周的枯樹越來越密集,那些酷似人臉的紋路也越來越清晰,甚至有些“臉”的“嘴巴”部分,是空洞的樹洞,仿佛在無聲地哀嚎。
就在眾人穿過一片濃霧彌漫的洼地時。
前方翻滾的霧氣中,一個模糊的巨大黑影,一閃而過。
那道影子太大了,僅僅是驚鴻一瞥,就帶來了山岳般的沉重壓迫感。
一股古老、洪荒的氣息,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仿佛某種沉睡了萬年的遠古生物,剛剛翻了個身。
“停!”
雷烈猛然伸出手,一把將幾乎要被呼喚引著走過去的林默拽了回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前面有東西!”
眾人立刻閃身躲到一棵巨大的枯樹背后,收斂所有氣息,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未知的恐懼,再一次攥緊了他們的心臟。
這片死寂的森林,根本不是什么避難所。
他們只是從一個張著嘴的狼窩,一頭撞進了另一個更加深不見底的龍?zhí)丁?/p>
【2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