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得刺眼。我盯著那條剛發(fā)出去的微信消息。渾身血液都沖到了頭頂。
「哥哥在干嘛呀~」后面還跟了個小貓扭屁股的表情包。收件人：楚硯。
我那個高中搶我年級第一。大學搶我獎學金。畢業(yè)搶我offer的死對頭。
發(fā)完我就后悔了。手抖得按撤回都按不準。屏幕上方突然跳出「對方正在輸入…」。
我心臟停跳一拍。死死攥著手機。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淌。對話框彈出一條新消息。楚硯：「？
」就一個問號。隔著屏幕都能想象他挑眉冷笑的樣子。我手指頭在屏幕上戳得飛快。
「不好意思發(fā)錯了！」「手滑手滑！」楚硯：「段薇?！惯B名帶姓。我頭皮一麻。
楚硯：「你管誰都叫哥哥？」完了。他肯定以為我是個群發(fā)釣魚的海王。
我一頭栽倒在沙發(fā)上。用抱枕悶住自己的臉。這事得從頭說。
我暗戀我們公司新來的技術總監(jiān)。叫周予安。長得那叫一個溫潤如玉。打聽半天。
才搞到他微信。結果手一抖。把給周予安的撒嬌小作文。發(fā)給了楚硯。楚硯是誰？
我倒了八輩子霉認識的克星。從穿開襠褲就認識。幼兒園他搶我積木。小學他告我抄作業(yè)。
高中我好不容易情竇初開給學長遞情書。他轉頭把情書貼公告欄。大學更絕。
我熬夜三天做的競賽方案。他看都沒看就指出三個致命漏洞。教授當場把我刷了。
畢業(yè)找工作。終面坐著一排大佬。我侃侃而談。門一開。楚硯西裝革履走進來。
坐在主考官旁邊。對我露出一個「你死定了」的笑。我當場腿軟。那家公司我果然沒進去。
現(xiàn)在。我好不容易在「創(chuàng)科」科技站穩(wěn)腳跟。月薪兩萬。眼看要升主管。楚硯這尊瘟神。
又陰魂不散地出現(xiàn)在我微信里。手機又震。楚硯：「明天下午三點。」「創(chuàng)科科技十六樓。」
「別遲到。」我盯著那行字。腦子嗡的一聲。創(chuàng)科？十六樓？那不是我們公司總裁辦嗎？
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我哆嗦著點開公司內部系統(tǒng)。搜索欄輸入「楚硯」。頁面刷新。
照片跳出來的瞬間。我眼前一黑。照片上的男人穿著挺括的黑西裝。眉眼冷峻。
嘴角那點似笑非笑的弧度。化成灰我都認得。職位：創(chuàng)科科技首席執(zhí)行官。楚硯。我。段薇。
把撩騷信息。發(fā)給了我的頂頭上司。兼宿敵。我癱在沙發(fā)上。
思考現(xiàn)在買機票逃去非洲挖礦還來不來得及。第二天。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去上班。
電梯門一開。里面站著個人。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袖口挽起一截。
露出手腕上價格嚇死人的表。楚硯。他抬眼。目光像帶著鉤子。把我從頭到腳刮了一遍。
我硬著頭皮往里走。祈禱他貴人多忘事。或者干脆瞎了認不出我。「段薇?！顾曇舨桓?。
在密閉的電梯里格外清晰。我后背僵直?！赋傇纭！顾膏拧沽艘宦?。沒再說話。
電梯數(shù)字一跳一跳往上蹦?？諝獍察o得讓人窒息。我死死盯著樓層數(shù)字。
心里默念快點兒快點兒?！付！故鶚堑搅?。我拔腿就想往外沖。「下午三點。」
楚硯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竵砦肄k公室?！闺娞蓍T緩緩合上。映出我一張慘白的臉。
整個上午我都心神不寧。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文檔打開半天。一個字沒寫進去。
同事林莉湊過來?！皋鞭蹦阍趺戳耍磕樕@么差?！刮页冻鰝€比哭還難看的笑。「沒事，
可能沒睡好?！沽掷驂旱吐曇??！赴?，聽說新來的大老板特別嚴苛?！?/p>
「市場部老張昨天交的報告被打回來三次?！埂噶R得狗血淋頭?！刮倚睦锔鼪隽恕?/p>
楚硯收拾我。從來不需要理由。下午兩點五十五。我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外。深吸一口氣。
敲門?！高M。」楚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沒什么溫度。我推門進去。
他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后面。頭都沒抬?！缸??！刮倚⌒囊硪淼卦趯γ娴囊巫由献税雮€屁股。
「楚總，您找我？」他終于從文件上抬眼。把一份東西推到我面前。「看看?！刮业皖^。
是市場部下半年的推廣方案。我熬了幾個通宵做的?！杆悸坊靵y?！埂割A算分配不合理?！?/p>
「目標用戶定位模糊?！顾空f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附o你三天?！埂钢刈觥！?/p>
「做不好?！埂笓Q人。」最后兩個字砸下來。我手心全是汗?！负玫某?，我馬上去改?！?/p>
我抓起方案就想逃?！刚咀?。」他叫住我。我僵在原地。不敢回頭?！付无?。」他慢悠悠地。
「昨晚睡得挺晚？」我頭皮炸開。「還…還行?！顾吭谝伪成稀?/p>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敢院蟆！埂干偻媸謾C。」「尤其半夜。」
我的臉瞬間燒起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钢懒??！埂赋鋈グ伞！?/p>
他重新低下頭看文件。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提。我?guī)缀跏峭滞_地挪出辦公室。
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接下來三天。我像上了發(fā)條。白天黑夜連軸轉。困了就灌咖啡。
餓了啃兩口面包。方案改了又改。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反復核對。每一個細節(jié)都摳了又摳。
第四天早上。我把厚厚一沓新方案放在楚硯桌上?！赋偅暮昧??！顾煤芸?。
辦公室里只有紙張摩擦的沙沙聲。我屏住呼吸。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預算這里。
」他點了點其中一頁。「為什么削減線下活動？」我趕緊解釋。「根據(jù)上半年數(shù)據(jù)，
我們線上轉化率是線下的三倍?！埂付夷繕擞脩羧后w更活躍在線上?！?/p>
「把資源集中到新媒體投放和KOL合作，ROI會更高。」他抬眼。目光銳利?！革L險呢？
」「我們做了備用方案。」我立刻抽出另一份文件?！溉绻€上效果未達預期，
這部分預留資金可以立刻啟動線下應急方案。」「具體執(zhí)行步驟和預算分配都在這里。」
楚硯沒說話。手指在方案上輕輕敲著。過了好幾秒。才「嗯」了一聲。「放這兒吧?！?/p>
我如蒙大赦?！改俏蚁瘸鋈チ??！埂傅鹊??！顾纸凶∥??！竿砩掀唿c。」
「跟我去見個客戶?！刮毅蹲??！甘袌霾坷罱?jīng)理…」「他出差了?！钩幋驍辔??！妇湍??！?/p>
「…好的楚總。」晚上七點。一家高檔私房菜館。包廂里除了楚硯和我。還有兩個中年男人。
王總和趙總。酒過三巡。氣氛熱絡起來。王總端著酒杯站起來?！付涡〗隳贻p有為啊?！?/p>
「來，我敬你一杯?！刮揖屏科鋵嵑懿?。但這場合不能不給面子。剛端起杯子。
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杯口。楚硯把我面前的酒杯拿走。換上了一杯茶。
「她酒精過敏?！埂肝姨嫠??！顾似鹞业木票Ｒ伙嫸M。動作自然得好像本該如此。
王總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赋倯z香惜玉??！」楚硯面不改色?！竿蹩傉f笑了?！?/p>
「我們段經(jīng)理是公司骨干?！埂负鹊沽??！埂该魈煺l給我干活？」這話半開玩笑。既解了圍。
又抬了我的身份。我捧著那杯熱茶。手心發(fā)燙。偷偷瞄了眼楚硯。他側臉線條冷硬。
正跟王總談笑風生。好像剛才替我擋酒只是順手。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送走客戶。
已經(jīng)快十一點。楚硯叫了代駕?！赶人湍?。」我趕緊擺手?！覆挥寐闊┏?，我打車就行?！?/p>
他拉開車門?！干宪嚒！拐Z氣不容拒絕。我只好鉆進后座。報了地址。車里空間狹小。
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著酒氣。絲絲縷縷地飄過來。我縮在靠窗的角落。盡量降低存在感。
「今天表現(xiàn)不錯。」他突然開口。我受寵若驚?！笐摰??！埂阜桨敢策€行。」他補了一句。
「比上次強。」這大概是他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我小聲說了句「謝謝楚總」。他沒再說話。
閉目養(yǎng)神。路燈的光透過車窗。在他臉上明明滅滅。車停在我租住的小區(qū)門口。我道了謝。
拉開車門?！付无薄！顾鋈唤凶∥?。我回頭?！赋傔€有事？」他看著我。
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模糊?！敢院蟆！埂竸e亂認哥哥。」車門關上。車子絕塵而去。
我站在夜風里。臉燙得像著了火。日子不咸不淡地過。楚硯還是那個嚴苛的老板。
方案打回來重做是家常便飯。開會時被他當眾問得啞口無言也時有發(fā)生。但有些東西。
好像不一樣了。部門聚餐吃火鍋。我不小心把辣油濺到眼睛里。疼得眼淚直流。
還沒反應過來。一盒冰牛奶就塞進我手里?！阜笾??！钩幍穆曇魪念^頂傳來。
他什么時候去買的？我捂著冰涼的牛奶盒。辣痛感慢慢消退。眼睛紅紅地偷看他。
他正神色如常地跟技術總監(jiān)討論項目。好像剛才只是隨手遞了張紙巾。加班到深夜。
我肚子餓得咕咕叫。正想點外賣。前臺小姑娘抱著一大袋東西進來?！皋鞭苯?！你的！」
我打開一看。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還有幾樣清淡小菜?！刚l送的？」我問。小姑娘搖頭。
「跑腿小哥放前臺就走了。」我喝著溫熱的粥。胃里舒服了。心里卻打起鼓。
這不像楚硯的風格。直到第二天。我在茶水間聽見兩個同事閑聊。「昨晚楚總也加班到好晚。
」「是啊，我走的時候看他助理拎著‘御膳坊’的袋子進去?！埂欧弧?。
就是我昨晚喝的那家粥。我捏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心跳有點快。
真正讓我確定事情不對勁的。是季度述職那天。我準備充分。講得條理清晰。
臺下各部門老大頻頻點頭。楚硯坐在正中間。臉上沒什么表情。結束提問環(huán)節(jié)。
一個平時不太對付的副總突然發(fā)難。「段經(jīng)理，你負責的A項目延期一周?！埂冈趺唇忉?？」
我鎮(zhèn)定回應?！敢驗楹献鞣脚R時修改需求?！埂肝覀冊u估后認為…」「評估？」
副總嗤笑一聲?！肝铱词悄銈兦捌谡{研不足吧？」「年輕人做事就是毛躁?！?/p>
幾個董事皺起眉頭。我剛要反駁。楚硯敲了敲桌子。聲音不大。全場瞬間安靜?！笍埜笨?。」
他看向發(fā)難的人?！窤項目合作方負責人。」「是你表弟吧？」張副總臉色一變?！赋?，
這…」「他要求增加三個新功能模塊?！埂笇е鹿て谘雍??！埂膏]件抄送過全體高管?！?/p>
楚硯語氣平淡。「你當時。」「沒反對。」張副總額頭冒汗。「我…我忘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