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后的通道比想象中更陰冷,墻壁上滲著黏膩的液體,像是未干的血。剛走沒幾步,一陣微弱的哭聲就飄了過來,咿咿呀呀的,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在哭,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是嬰啼!” 陳瞎子縮著脖子,拽了拽陸沉的袖子,“我太爺爺?shù)娜沼浝飳戇^,第三世陵是‘養(yǎng)魂地’,專門養(yǎng)那些沒投胎的嬰靈!”
陸沉沒說話,只是握緊了蘇云溪的手。她的手很涼,微微發(fā)顫,顯然也被這哭聲驚到了。琉璃燈的燈芯忽明忽暗,白火里透著點詭異的紅光,像是在害怕什么。
“別怕?!?陸沉低聲說,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的手,“有我在?!?/p>
蘇云溪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舉著燈往前走。
哭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像是就在耳邊。通道盡頭是間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擺著個巨大的陶甕,哭聲就是從甕里傳出來的。陶甕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和馬老鬼用的“引煞紙”上的咒文很像,只是更古老,更陰森。
“是‘養(yǎng)魂甕’?!?蘇云溪的聲音有點抖,她指著陶甕,“玄門用來禁錮嬰靈的,甕底鋪著‘往生布’,一旦嬰靈被吸進去,就再也投不了胎了?!?/p>
白靈溪用手電筒照了照陶甕,皺眉道:“就是個保溫陶缸,古代人用恒溫環(huán)境保存生物能量,這些嬰啼聲,應該是共振產(chǎn)生的幻聽。” 她頓了頓,指向陶甕旁邊的石壁,“但這墻上的字,有點意思?!?/p>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石壁上用血寫著一行字,字跡扭曲,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雙生花,一朵陽,一朵陰,陰花奪陽魂,永世不得寧?!?/p>
“雙生花?” 陳瞎子撓頭,“是說……有兩個蘇姑娘?”
蘇云溪的臉色瞬間慘白,握著燈的手猛地一顫,燈芯的白火“騰”地竄高,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
“怎么了?” 陸沉趕緊扶住她。
蘇云溪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行血字,眼神渙散,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她的腦海里突然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
有她躺在襁褓里的樣子,旁邊還躺著個一模一樣的嬰兒;有個穿黑衣的女人抱走了那個嬰兒,她娘哭得撕心裂肺;還有她爹摸著她的頭說:“溪兒,你要好好活著,替你妹妹守好這九世陵……”
“妹妹……” 蘇云溪喃喃道,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我有個雙胞胎妹妹……被人偷走了……”
陸沉的心臟猛地一沉。
雙胞胎妹妹?
難道第一世那個刺他的黑衣人,是蘇云溪的妹妹?
“我娘說過,” 蘇云溪的聲音發(fā)顫,像是在說夢話,“我出生那天,來了個道士,說我們姐妹是‘雙生煞’,一個是善靈,一個是惡靈,必須分開養(yǎng),不然會克死全家。我爹不信,結果沒過多久,妹妹就被偷走了……”
她指著石壁上的血字:“陰花奪陽魂……她偷走的,不只是我的妹妹,還有我的命!”
“什么意思?” 白靈溪追問。
“守陵人的燈芯,本該用雙生花的‘陰魂’煉制?!?蘇云溪的聲音更低了,“可妹妹被偷走了,蘇家沒辦法,只能用我的魂煉燈……所以這燈才這么傷我,因為我本不該是守陵人!”
原來如此!
陸沉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蘇云溪用燈時會那么痛苦,為什么她的燈芯快燒完了——她根本不是天生的守陵人,是替被偷走的妹妹,扛下了這九世的枷鎖!
“那個偷孩子的道士,是不是穿黑衣?” 陸沉急問,“是不是和你長得一樣?”
蘇云溪猛地抬頭,眼睛通紅:“你怎么知道?”
陸沉的心徹底涼了。
第一世刺他的黑衣人,偷走蘇云溪妹妹的黑衣人,還有那個和蘇云溪長得一模一樣的“陰花”……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不是人?!?陸沉一字一句地說,“她是被人用邪術煉制的‘惡靈’,靠著吸食你的魂氣活著,所以才和你長得一樣,甚至能模仿你的銀簪!”
“桀桀桀——”
他的話音剛落,石室突然傳來一陣陰冷的笑聲,像是從四面八方涌來,根本分不清來源。陶甕里的嬰啼聲突然變得尖利,像是無數(shù)嬰兒在哭嚎,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誰?!” 白靈溪舉槍對準四周,手指扣在扳機上。
“別找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和蘇云溪的聲音一模一樣,只是更陰狠,“我就在這兒啊,姐姐。”
眾人猛地回頭,只見陶甕后面緩緩走出來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黑衣,頭發(fā)散亂,臉上沾著血,手里也舉著根銀簪,和蘇云溪的那根一模一樣。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臉,和蘇云溪長得絲毫不差,只是眼神里滿是怨毒,像淬了毒的刀子。
“是你!” 蘇云溪的聲音發(fā)顫,握著燈的手緊了緊,“第一世刺他的人,是你!偷走我的命,也是你!”
“是又怎么樣?” 黑衣女人笑著,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誰讓你生來就是‘陽花’?憑什么你能得到爹娘的愛,能守著這善靈燈,還能得到他的心?” 她指著陸沉,眼神里的怨毒更濃了,“我告訴你,蘇云溪,這九世陵,這血煞,還有這九世輪回,都該是我的!”
“你做夢!” 陸沉將蘇云溪護在身后,舉著洛陽鏟就朝黑衣女人沖過去,“有我在,你別想碰她一根頭發(fā)!”
“桀桀桀——” 黑衣女人笑著往后退,陶甕里突然伸出無數(shù)只小手,抓向陸沉的腳踝!那些小手青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長,像是無數(shù)嬰靈的手!
“是嬰靈煞!” 蘇云溪大喊,舉著琉璃燈迎上去,燈芯的白火“嘩”地展開,將那些小手燒得“滋滋”作響,紛紛縮了回去,“她用嬰靈當武器!”
黑衣女人的臉色沉了沉,突然甩出一把黃符,符紙在空中自燃,化作十幾道黑氣,直撲蘇云溪的面門!
“小心!” 陸沉一把推開她,自己卻被黑氣掃中了胳膊,“嗤啦”一聲,衣袖瞬間腐爛,露出的皮膚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紅疹,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了!
“陸沉!” 蘇云溪急得大喊,舉著燈想幫他,卻被黑衣女人纏住。
黑衣女人的銀簪和蘇云溪的琉璃燈撞在一起,發(fā)出“哐當”的脆響,銀簪上冒出黑氣,燈芯上燃起白火,兩種力量碰撞,激起陣陣漣漪,震得整個石室都在晃!
“你的燈芯快燒完了!” 黑衣女人獰笑著,銀簪逼得更緊了,“只要殺了你,我就能得到你的善靈魂,成為真正的守陵人,和他永世在一起!”
蘇云溪的力氣越來越小,燈芯的白火也越來越暗,眼看就要被銀簪刺穿喉嚨!
就在這時,陸沉突然怒吼一聲,不顧胳膊上的傷,撲過去一把抓住黑衣女人的手腕!他后頸的鎖魂痣突然爆發(fā)出滾燙的熱流,順著手臂傳到黑衣女人身上!
“啊——” 黑衣女人發(fā)出一聲慘叫,像是被火燒到,手腕上冒出黑煙,皮膚瞬間潰爛!她手里的銀簪“哐當”掉在地上,化作一灘黑水。
“你……你的血煞……” 黑衣女人驚恐地看著陸沉,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怎么會克制我?”
“因為你是邪物?!?陸沉的聲音冷得像冰,“而她是善靈,我是血煞,邪不壓正,懂嗎?”
他說著,猛地發(fā)力,將黑衣女人往陶甕的方向拽!
“不!” 黑衣女人尖叫著掙扎,卻被陸沉死死按住,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向陶甕。陶甕里的嬰靈小手再次伸出來,這次卻抓向她,像是在報復這個禁錮它們的人!
“姐姐救我!我是你妹妹??!” 黑衣女人突然哭喊起來,聲音變得和蘇云溪一樣柔弱,眼神里滿是哀求。
蘇云溪的心猛地一顫,舉著燈的手停了下來。
“別信她!” 陸沉大喊,“她是惡靈,只會騙你!”
黑衣女人趁機掙脫陸沉的手,轉身就往石室深處跑,那里有個不起眼的洞口,顯然是她的退路!
“想跑?” 白靈溪早就舉槍對準了她,“砰”的一聲,子彈精準地打在她的腿上!
黑衣女人慘叫一聲,摔倒在地,腿上冒出黑血,像是墨水。她掙扎著回頭,怨毒地瞪著蘇云溪:“我不會放過你的!第九世的煞星劫,你們誰也躲不過!”
說完,她突然往地上一滾,鉆進了那個洞口,消失不見了。
石室里終于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陶甕里微弱的嬰啼聲,漸漸平息。
陸沉趕緊走到蘇云溪身邊,檢查她的傷口:“你沒事吧?”
蘇云溪搖搖頭,眼淚卻掉得更兇了:“她……她真的是我妹妹嗎?”
“不管是不是,” 陸沉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她害了你九世,這賬必須算。但你記住,你不是替誰扛著枷鎖,你是為自己活的。”
蘇云溪看著他,突然笑了,眼淚卻還在掉:“嗯?!?/p>
白靈溪走過來,踢了踢地上的黑血:“這玩意兒不是人血,是某種化學制劑,看來她確實不是人,是被煉制的邪物?!?她指向那個洞口,“她跑不遠,這洞口連通著外面的黃河古道,我們順著追過去,肯定能找到她。”
陳瞎子突然指著陶甕,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們看……甕里有東西!”
眾人湊過去一看,只見陶甕里的嬰靈小手都縮回去了,甕底露出塊玉佩,和陸沉的鎖魂痣上的“沉”字一模一樣,只是上面刻的是個“溪”字。
“是我的玉佩!” 蘇云溪驚訝道,“我娘說,這是我出生時戴的,和妹妹的那塊是一對……”
陸沉拿起玉佩,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個小小的“陽”字,顯然是蘇云溪的“陽花”佩。而那個“陰花”佩,想必在黑衣女人手里。
“看來,這對玉佩也是解開輪回的關鍵?!?陸沉將玉佩遞給蘇云溪,“收好。”
蘇云溪點點頭,將玉佩貼身戴好,和自己的銀簪放在一起。
琉璃燈的燈芯不知什么時候變得明亮起來,暖黃色的光暈籠罩著兩人,像是在慶祝這場遲來的真相。
陸沉看著她,突然笑了:“走了,去黃河古道。”
“好。” 蘇云溪點點頭,舉著燈往前走,腳步比之前更堅定了。
陳瞎子趕緊跟上,嘴里還在碎碎念:“雙生花,陽與陰,這下熱鬧了……我太爺爺?shù)娜沼浺怯浫耍隙苜u個好價錢……”
陸沉回頭踹了他一腳:“再提賣錢,把你扔進陶甕喂嬰靈?!?/p>
陳瞎子趕緊閉嘴,卻偷偷笑了——這第九世的劫,越來越有意思了。
石室深處的燈光越來越遠,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纏繞的花藤,一朵向陽,一朵也終將掙脫陰霾,迎向?qū)儆谧约旱墓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