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和周晚是在一次行業(yè)交流會上認識的，周晚覺得陳默認真聽她發(fā)言時的樣子很吸引人，
主動遞了名片。一來二去，兩個對生活有相似期待的人走到了一起。剛在一起時，
陳默總說周晚是他的幸運星。那時候他創(chuàng)業(yè)初期，公司資金周轉不開，
是周晚拿出自己的積蓄給他補缺口；他熬夜改方案，周晚就搬個小凳子坐在旁邊看書，
等他忙完一起吃碗熱湯面。周晚以為，這樣互相扶持的日子會一直繼續(xù)下去。
可隨著公司步入正軌，陳默越來越忙。周晚生日前三天就跟他念叨，
說想在家吃頓她做的火鍋，不用買禮物，就想安安靜靜待一晚。生日那天，
周晚從下午就開始備菜，羊肉卷、蝦滑、她特意學做的手打魚丸，擺了滿滿一桌子。
墻上的時鐘從七點走到九點，陳默的電話始終沒人接?？焓c時，他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
隨手把西裝扔在沙發(fā)上。“跟合作方吃飯，實在推不開?！彼嘀~頭，語氣里帶著不耐煩，
像是在應付什么麻煩事。周晚看著他徑直走向臥室，連桌上的火鍋都沒看一眼，
心里那點期待像被潑了盆冷水，滋滋地縮成了團。后來有次周晚急性闌尾炎住院，
給陳默打電話，他說在開重要的會，讓她先找朋友陪。等他第二天中午趕到醫(yī)院時，
周晚已經(jīng)做完手術，是同事輪流守的夜。他提著果籃進來，笑著說“辛苦了”，
周晚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不是因為擔心她，是昨晚慶功宴喝到凌晨的痕跡。
“我們分開吧?！敝芡沓鲈耗翘?，把鑰匙放在玄關柜上。
陳默正在接一個恭喜他拿下大項目的電話，掛了才漫不經(jīng)心地問：“又鬧什么？我這剛忙完，
帶你去吃好吃的。”周晚沒回頭，輕輕帶上門，像關上了一段耗盡熱情的日子。
陳默真正慌起來，是在發(fā)現(xiàn)周晚把他所有聯(lián)系方式拉黑的那天。他沖到周晚以前住的公寓，
房東說人早就搬走了；他去周晚公司，前臺說她上個月就離職了。
那些被他當作“小題大做”的委屈，那些被他用“以后補償”搪塞的瞬間，
突然變成清晰的傷口。他花了三個月，才從周晚的大學室友那里打聽到她的新地址。
站在那個陌生的小區(qū)門口，他看到周晚和一個男人并肩走出來，男人手里提著剛買的菜，
側頭聽周晚說話時，眼里的溫柔像春日陽光。周晚笑起來的樣子，是他很久沒見過的輕松。
陳默站在樹影里，看著他們走進單元樓，直到那扇門關上，才慢慢蹲下身。晚風吹過，
帶著遠處菜市場的煙火氣，他終于明白，有些錯過，不是因為沒機會，而是因為沒珍惜。
而那句遲到的“對不起”，終究是說給空氣聽了。陳默蹲在那棵老槐樹下，
直到天色擦黑才緩緩起身。小區(qū)門口的路燈亮起來，
暖黃的光落在他空蕩蕩的手心——那里原本攥著周晚以前最喜歡的那家店的綠豆糕，
現(xiàn)在紙袋子被捏得發(fā)皺，糕點的甜香混著夜風里的涼意，倒像是種嘲諷。他沒敢再往前走。
剛才周晚和那個男人并肩走的樣子，
像張高清照片釘在他腦子里：男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外套，
手里拎著的帆布袋子露出半截胡蘿卜，周晚歪著頭跟他說什么，嘴角的梨渦陷下去，
眼里的光比路燈還亮。那是陳默快忘了的樣子——剛在一起時，周晚總那樣笑，
尤其是在他熬夜改完方案，從背后掏出半袋她愛吃的草莓時。他轉身往回走，
腳步沉得像灌了鉛。路過小區(qū)門口的便利店，進去買了罐冰啤酒，拉開拉環(huán)時手都在抖。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胸口那塊越來越燙的地方，像是有團火在燒，
燒得他眼睛發(fā)澀。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助理發(fā)來的消息，
問明天上午的董事會材料要不要再核對一遍。陳默盯著那行字看了半分鐘，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最后只回了兩個字：“推遲?！彼_著車在陌生的城市晃了半夜。
路過一條種滿梧桐樹的老街，路燈透過葉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突然就想起周晚以前總說，想住這樣的房子，有個小院子，種點薄荷和番茄。
那時候他正忙著給公司找新辦公室，隨口應著“等以后賺了錢，買個別墅給你種滿”，
周晚沒說話，只是低頭給盆栽澆水，背影看得他心里發(fā)虛，卻沒敢多問。
現(xiàn)在他確實買得起帶院子的房子了，可那個想在院子里種薄荷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車停在江邊時，天快亮了。江風帶著水汽撲過來，吹得他打了個寒顫。他從后座翻出煙盒，
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才點燃。煙霧繚繞里，他第一次認真地回想，
周晚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笑的。好像是去年冬天。那天周晚發(fā)著燒，
給他打電話說想喝碗熱粥。他當時正在酒桌上陪客戶，嫌她啰嗦，說“點個外賣不就行了”，
沒等她說話就掛了電話。后來才知道，她燒得站不穩(wěn)，還是鄰居阿姨幫她買的粥。
他回家時她已經(jīng)睡著了，額頭上還貼著退熱貼，床頭柜上放著他前一天換下的臟襯衫，
洗得干干凈凈疊在那里。他當時只覺得“她就是太閑了才總胡思亂想”，
現(xiàn)在想起她燒得通紅的臉頰，心臟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還有更早的時候。
他們剛搬進出租屋，墻皮掉了一塊，周晚買了幅向日葵的畫貼上，說“這樣看著就亮堂了”。
他那時候總笑她“小富即安”，說“等我把公司做起來，讓你住大平層，墻都是大理石的”。
可周晚要的哪里是大理石？她只是想在加班晚歸時，
能看到有人在客廳留盞燈；是在她跟他說“今天同事夸我新發(fā)型好看”時，
他能抬頭認真看她一眼，而不是盯著電腦屏幕說“嗯，知道了”。煙蒂燙到手指時，
陳默才猛地回神。他掏出手機，翻出那個早就被拉黑的號碼，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內(nèi)容刪了又改，最后只剩下一句：“周晚，我知道錯了。”發(fā)送失敗的提示彈出來，
像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覺。他在江邊坐到太陽升起，晨光把江水染成金紅色，晃得人睜不開眼。
手機又響了，是合伙人張弛打來的，語氣火急火燎：“陳默你去哪了？
甲方那邊突然說要改方案，你趕緊回公司！”換作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就往公司沖。
可這次，他沉默了幾秒，說：“張弛，我可能……不回公司了。”張弛在那頭愣了半天，
罵了句“你瘋了”。陳默沒反駁，掛了電話，把手機調成靜音。他突然覺得，
那些他曾經(jīng)拼命追逐的東西——簽不完的合同，漲不停的業(yè)績，
別人羨慕的眼光——好像都沒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
他把那個會在冬天給她暖手、在她加班時留燈的人，弄丟了。他在那個城市住了下來，
租的房子就在周晚住的小區(qū)對面。沒敢去打擾，只是偶爾站在陽臺上，
看她和那個男人一起出門買菜，一起在傍晚散步。男人叫林宇，是個中學老師，
陳默從小區(qū)保安嘴里套出來的。保安說：“小林老師人特別好，
上周還幫三樓的老太太扛米呢，小周跟他在一起，每天都樂呵呵的。”“樂呵呵的”，
這三個字像針一樣扎進陳默心里。他想起最后那段日子，周晚總是很安靜，吃飯時不說話，
看電視時不說話，連吵架都懶得吵，只是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像尊沒了靈魂的雕塑。
那時候他以為是她脾氣變了，現(xiàn)在才明白，是她對他的期待，一點點被耗盡了。
他開始學著做很多事。去菜市場買菜，分不清蔥和蒜，被攤主笑話；學著煲湯，
要么忘了關火燒糊了，要么鹽放多了齁得沒法喝；他甚至買了盆薄荷，放在窗臺上，
每天小心翼翼地澆水，看著它抽出新芽，就想起周晚以前蹲在陽臺給花澆水的樣子，
背影軟軟的，像只溫順的貓。有次去超市，他在調料區(qū)看到周晚愛吃的那個牌子的豆瓣醬，
伸手去拿，指尖卻跟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他猛地抬頭，看見周晚站在對面，
手里拿著袋速凍餃子，眼神里滿是驚訝?？諝庀衲塘艘粯印ｊ惸男奶蔑w快，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后只說出一句：“你……也來買東西？”周晚很快恢復了平靜，
點了點頭，往后退了半步，拉開了距離。“嗯。”她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
旁邊傳來林宇的聲音：“晚晚，找到餃子了嗎？”他走過來，很自然地站在周晚身邊，
看到陳默時愣了一下，隨即禮貌地點了點頭?！罢业搅恕！敝芡戆扬溩舆f給他，
然后看向陳默，“那我們先走了。”“等等?！标惸乱庾R地拉住她的手腕，
入手的溫度很涼，像她以前冬天總冰著的手。周晚猛地抽回手，眼里閃過一絲警惕。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連忙說：“我就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周晚沉默了幾秒，
輕輕搖了搖頭：“陳默，沒必要了?！彼D了頓，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
“我已經(jīng)往前走了?！绷钟顩]說話，只是不動聲色地把周晚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像在保護什么珍貴的東西。陳默看著他們并肩離開的背影，男人手里拎著速凍餃子和豆瓣醬，
女人手里拿著盒酸奶，步伐不快，卻透著說不出的默契。他站在原地，
手里還攥著那瓶豆瓣醬，標簽被他捏得變了形。那天晚上，他做了個夢。
夢見剛認識周晚的時候，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行業(yè)交流會的臺子旁邊，
手里拿著杯果汁，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他走過去跟她搭話，說“你剛才的發(fā)言很精彩”，
她臉一下子紅了，說“謝謝”，聲音細得像蚊子叫。醒來時，枕頭濕了一大片。
他開始整理以前的東西。在書柜最底層，翻出一個鞋盒，里面全是周晚給他寫的便簽。
“記得吃早餐”“鑰匙放在玄關了”“下雨了，帶傘”……字跡娟秀，有些邊角已經(jīng)泛黃。
還有一張電影票根，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看的電影，他早就忘了片名，周晚卻一直留著。
他還找到一本周晚的日記，沒鎖，大概是忘了帶走。翻開第一頁，是他們確定關系那天，
她寫：“今天陳默跟我表白了，我好開心。希望我們能一直走下去?！焙竺娴膬?nèi)容，
大多是記錄日常的小事：“他今天加班到很晚，我給她煮了面條，他說很好吃。
”“他忘了我們的紀念日，有點難過，但他道歉了，我原諒他了。”翻到最后幾頁，
字跡開始變得潦草。“他又沒回來吃飯，菜都涼了?！薄拔野l(fā)燒了，給他打電話，他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