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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長生古鑒 五星市民人 194196 字 2025-08-08 07: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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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灘上的篝火噼啪作響。陳長生盯著火焰中扭曲的影子,右手指尖無意識地在沙地上勾畫著星圖。三個月了,自從枯榮谷那場變故后,他再沒聽過太虛子的聲音。偶爾在夢中,會有零碎的記憶片段從右臂流入腦?!硞€煉丹的手訣、幾句殘缺的口訣,但再沒有那個熟悉的蒼老聲音為他解說。

"沙沙..."

灌木叢中的響動讓陳長生瞬間繃緊身體。自從青霜劍氣消失后,他的五感反而變得更加敏銳,能聽見十丈外松鼠踩斷枯枝的脆響。但此刻的動靜不同——太規(guī)律了,像是有人在刻意模仿野獸的腳步聲。

"出來。"陳長生向火堆添了根柴,火星騰起的瞬間照亮了灌木后那張臟兮兮的小臉。

是個約莫八九歲的男孩,麻布衣裳破得不成樣子,赤腳上結(jié)滿血痂。但讓陳長生瞳孔微縮的是,孩子眉心有道淡金色的豎痕,形狀與他自己的長生印有七分相似。

"我餓。"孩子的聲音嘶啞得不似孩童,"你鍋里有魚湯。"

陳長生瞇起眼。古鏡雖毀,但右臂的感應(yīng)能力還在——這孩子身上有微弱的靈力波動,卻非修士所有。他舀了碗魚湯放在地上:"叫什么名字?"

"阿原。"孩子像野獸般四肢著地爬過來,突然抽動鼻子,"你身上...有爺爺?shù)奈兜馈?

碗掉在地上,魚湯滲入沙土。陳長生右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某種深埋在太虛子記憶中的情感翻涌而上。他看見阿原眉心金痕亮了一瞬,隨即恢復(fù)常態(tài)。

"你爺爺...是不是總穿著紫色道袍?"陳長生輕聲問,"右耳少了半截?"

阿原突然撲上來咬住他手腕。尖銳的疼痛中,陳長生不躲不閃——孩子犬齒刺入的位置,正好是右臂星圖紋路的起點。銀中帶金的血液滲入阿原口中,孩子立刻痙攣著后退,嘴角卻詭異地揚起:

"果然...你吃了爺爺..."

月光突然被烏云遮蔽。陳長生感到背后汗毛倒豎——阿原的影子在火光中扭曲膨脹,逐漸變成個成年男子的輪廓。孩子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笑聲,眉心金痕完全裂開,露出底下血紅的第三只眼。

"太虛的味道..."非人的聲音從阿原體內(nèi)傳出,"看來老家伙真死了..."

陳長生抄起燃燒的柴火捅向那只怪眼?;鹧娼佑|瞳孔的瞬間,整片河灘響起刺耳的尖嘯。阿原的身體像破口袋般被拋到三丈外,落地時已經(jīng)恢復(fù)成普通孩童模樣,只是眉心多了個焦黑的灼痕。

"你被附身多久了?"陳長生捏住孩子下巴,強迫他張嘴——舌根處有個肉瘤,表面布滿細小的眼睛。

阿原突然哭了,淚水沖淡臉上的污垢:"從爺爺變成星星那天..."他指著夜空某處,"有東西從那里掉下來...鉆進了我夢里..."

順著孩子手指的方向,陳長生看到天穹上有顆暗紅色的星辰,在正常星圖中不該存在的位置。當(dāng)他凝視那顆星時,右臂骨骼上的星圖紋路突然發(fā)燙,太虛子的一段記憶碎片浮現(xiàn)出來:

血月之夜,七個長生者圍坐在青銅鼎旁,鼎中沸騰的銀液里沉浮著某種多眼生物...

"你爺爺怎么死的?"陳長生用衣角擦凈阿原臉上的淚。孩子顫抖著從懷里掏出塊青銅碎片,上面刻著半個鼎紋——與記憶中的青銅鼎一模一樣。

"他說要煉一爐特別的藥..."阿原的瞳孔開始擴散,"然后天裂開了...有東西在看我們..."

孩子突然劇烈咳嗽,吐出一團纏繞著銀絲的黑色絮狀物。陳長生立即認出這與十七號臨死前吐出的東西相同,只是顏色更深。當(dāng)黑絮接觸沙地時,竟像有生命般向他蠕動著爬來。

陳長生右手虛按,太虛子記憶中的某個法訣自動運轉(zhuǎn)。掌心亮起微弱的金光,黑絮在光中尖叫著化為灰燼。但為時已晚——阿原的呼吸已經(jīng)停止,小小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最終變成裹著人皮的骨架。

黎明時分,陳長生在河畔埋了阿原。青銅碎片被他穿繩掛在頸間,貼著皮膚冰涼刺骨。收拾行囊時,他發(fā)現(xiàn)原本裝著干糧的布袋里多了樣?xùn)|西:顆晶瑩的牙齒,看大小是孩子的乳牙,內(nèi)部卻封著滴銀色液體。

"第三處秘藏..."陳長生對著朝陽舉起乳牙,光線穿透時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地圖,"在東海之濱。"

......

七日后,陳長生站在懸崖上俯瞰漁村。這是離開河灘后遇到的第一個人類聚居地,二十余間茅草屋環(huán)抱著簡陋的碼頭,漁船隨著浪濤輕輕搖晃。看似平常的景象,在他眼中卻蒙著層詭異的紅霧——自從融合太虛子的枕骨,他就能看見常人不可見的"氣"。

村東最大的院落里,紅霧濃得幾乎化成液體。陳長生瞇起右眼,左眼看到的依然是普通農(nóng)院;但只用右眼觀察時,那院子分明是個由血肉組成的活物,門框是森森利齒,窗欞是排列的肋骨。

"外鄉(xiāng)人?"

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陳長生轉(zhuǎn)身時右手已經(jīng)捏好法訣,卻見是個背著魚簍的老嫗,佝僂的身軀像煮熟的蝦米。詭異的是,她身上沒有紅霧,反而籠罩著淡藍光暈——在太虛子記憶里,這是長期接觸凈水符的表現(xiàn)。

"老婆婆,村里可借宿?"

老嫗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二十文一晚,包飯。"她突然壓低聲音,"別去村東趙家,他家的鹽...吃不得。"

日落前,陳長生摸清了漁村的基本情況。村東趙家壟斷了鹽業(yè),據(jù)說有親戚在玄霄宗當(dāng)差;村西李婆婆獨自居住,經(jīng)常給漁民送符水治?。蛔罱齻€月,村里失蹤了六個孩童,都是月圓之夜不見的。

"趙家給的找鹽錢。"酒肆老板醉醺醺地拍著桌子,"一個娃子換五兩銀子!"

陳長生默默記下這條信息。當(dāng)夜他住在李婆婆的柴房,半夜被某種啃噬聲驚醒。透過墻縫,他看見老嫗正在院中擺弄個青銅小鼎——與阿原那塊碎片上的紋飾同源。鼎中沸騰的液體里,沉浮著幾顆人類的牙齒。

"出來吧。"李婆婆頭也不抬,"老身知道你沒睡。"

月光下,陳長生看清鼎內(nèi)液體是詭異的銀藍色,每個氣泡破裂都會浮現(xiàn)微縮的人臉。老嫗用骨勺攪動液體,勺柄上刻著"玄霄地庚四十三"——與溫不言的編號制式相同。

"你也是實驗品?"

"曾經(jīng)是。"李婆婆撩起額發(fā),露出皮下蠕動的銀色線蟲,"現(xiàn)在是看守。"她突然將骨勺擲向陳長生,"嘗嘗?長生者的血可是大補。"

陳長生閃身避開,銀藍液體濺在柴堆上,立刻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老嫗大笑,臉上的皺紋紛紛裂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鱗片:"太虛死了,你以為秘藏還能藏多久?"

右臂突然自行抬起,結(jié)出復(fù)雜的手印。陳長生感到太虛子的某段記憶正在蘇醒,口中不受控制地念出晦澀咒文。李婆婆臉色大變,轉(zhuǎn)身要逃,卻被地面突然竄出的金色根須纏住雙腳。

"你居然...繼承了禁制..."老嫗的聲音變得尖利,"不!我只是個看守!我不知道秘藏..."

金色根須刺入她七竅。陳長生眼睜睜看著老嫗的身體像陶器般碎裂,露出腹腔中盤踞的銀色線蟲——每條蟲背上都有個微小的青霜劍紋。當(dāng)最后一條線蟲被根須絞殺時,整個漁村突然劇烈震動,村東那座血肉院落發(fā)出凄厲的嚎叫。

"快走..."李婆婆殘留的頭顱發(fā)出最后的聲音,"劍奴要醒了..."

陳長生沖向村東時,天空開始下起血雨。趙家院落的外墻真的融化成血肉,大門變成張開的巨口。更可怕的是,村里所有吃過趙家鹽的人,皮膚都開始浮現(xiàn)青霜劍紋,雙眼變成銀白色。

院落中央站著個三丈高的怪物——由無數(shù)村民身體拼接而成,胸口嵌著把真實的青霜劍。當(dāng)它轉(zhuǎn)身時,陳長生看見劍柄上掛著個熟悉的青銅鈴鐺:屬于那個在藥堂被斬殺的鈴鐺女修。

"太虛...傳承..."怪物的聲音像是千百人同時開口,"交出來..."

右臂的星圖紋路突然全部亮起。陳長生感到太虛子的戰(zhàn)斗本能接管了身體,雙手自動結(jié)出七十二道法訣。漁村的地面裂開無數(shù)縫隙,金色根須如瀑布般涌出,與怪物纏斗在一起。

最關(guān)鍵的時刻,頸間的青銅碎片突然發(fā)燙。陳長生福至心靈,將阿原的乳牙彈向怪物胸口的青霜劍。牙齒與劍身相撞的瞬間,整個時空仿佛靜止了——他看見劍身上有個細如發(fā)絲的裂紋,正好組成"枯榮"二字。

"就是現(xiàn)在!"

太虛子的聲音最后一次在腦海中響起。陳長生縱身躍起,右手直接抓向青霜劍。接觸的瞬間,整條右臂的血肉消融,露出底下金色的骨骼——與太虛子枕骨完全相同的材質(zhì)。

劍身裂紋迸發(fā)出刺目強光。當(dāng)光芒消退時,怪物已經(jīng)瓦解成滿地抽搐的村民,青霜劍則斷成兩截。陳長生的右臂恢復(fù)如常,只是掌心多了道劍形疤痕。

漁村的紅霧消散了。幸存者們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完全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陳長生在趙家地窖里找到了六個陶罐,每個罐里都泡著個孩童——正是失蹤的那些孩子。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眉心都有淡金色的豎痕,與阿原一模一樣。

"大哥哥..."其中一個女孩突然睜眼,瞳孔是詭異的銀白色,"東海有座會吃人的島..."

陳長生手一抖,差點打碎陶罐。女孩說完就昏了過去,但這句話已經(jīng)深深烙進他的腦海——東海秘藏的位置,竟然從一個被改造的孩子口中得到了證實。

黎明時分,陳長生站在漁村碼頭,望著海平面上的朝陽。右臂的星圖指向東方,掌心劍疤微微發(fā)熱。他解開系船的纜繩,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是那個銀瞳女孩,懷里抱著李婆婆的青銅小鼎:"帶著這個...它們會幫你找到..."

鼎內(nèi)銀藍色液體已經(jīng)干涸,底部沉著七顆不同顏色的砂礫,排列成北斗形狀。陳長生接過小鼎時,女孩突然踮腳在他右臂咬了一口,鮮血滲入她銀白的瞳孔,竟暫時恢復(fù)了常人的褐色。

"小心..."女孩最后說道,"海里也有星星..."

帆船駛離海岸時,陳長生整理著這段時間的收獲:阿原的乳牙、李婆婆的小鼎、掌心的劍疤,以及右臂中尚未消化的太虛子記憶。這些碎片拼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所謂七處秘藏,實際上是太虛子分離出的七部分自我,而青霜在尋找這些秘藏的目的,或許與長生體的終極秘密有關(guān)。

海風(fēng)揚起船帆。陳長生摩挲著青銅碎片,突然意識到上面刻的不是鼎紋,而是某個字的半邊——那個字是"鑒"。

太虛鑒的鑒。


更新時間:2025-08-08 07:1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