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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長生古鑒 五星市民人 194196 字 2025-08-08 07: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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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像蛛網(wǎng)般籠罩著白河縣,陳長生蹲在藥鋪屋檐下,看著水洼中自己的倒影被雨滴打碎又聚合。距離客棧那場廝殺已過去七天,古鏡再沒有顯現(xiàn)過太虛子的影像,仿佛那夜對話只是幻覺。

"小郎君要躲雨到幾時?"藥鋪伙計敲了敲窗板,"買藥還是典當(dāng)?"

陳長生摸了摸懷中玉瓶——從百草閣馬車得來的"血髓丹"。瓶身冰涼依舊,但搖晃時已聽不見哭泣聲。他搖搖頭起身,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跡。

城西廢巷比往日更潮濕。陳長生數(shù)到第七個岔口左轉(zhuǎn),腐木門板上用炭筆畫著三條波浪線。這是獨眼掌柜告訴他的暗號,門后住著個能鑒別修真物品的瞎子。

"門沒鎖。"沙啞的聲音從門縫滲出,"帶著陰器來的。"

陳長生推門的動作頓在半空。屋內(nèi)沒有點燈,霉味混著某種香料的氣息撲面而來。墻角草席上盤坐著個干瘦老者,渾濁的眼球像蒙著層奶膜,卻準(zhǔn)確盯著他懷里的位置。

"不是眼睛。"老者仿佛看穿他的疑惑,指了指自己耳朵,"養(yǎng)過尸傀的人,走路時左肩比右肩低三分。"

陳長生下意識摸向腰間藥鋤。老者突然大笑,露出滿口黑牙:"老朽要是玄霄宗的狗,昨夜你泡澡時就該被做成藥渣了。"

雨水從茅草屋頂?shù)钠贫绰┻M來,在陶土碗里積了半碗。老者用這水洗了洗手,才示意陳長生坐下:"把東西放桌上。"

十二個玉瓶在木桌上排開時,屋頂漏雨突然改變了軌跡,繞著瓶子形成水環(huán)。老者手指在瓶口上方三寸處緩緩移動,到第七個黑玉瓶時猛地縮回,指尖結(jié)出霜花。

"百草閣的奪命買賣。"老者甩著手,"血髓丹摻了尸蠟,腐心散混著情蠱——倒是這瓶封魂釀..."他敲敲黑玉瓶,"正經(jīng)的幽冥產(chǎn)物,放在鬼市能換件下品法器。"

陳長生注意到老者說"法器"時,古鏡在懷中微微發(fā)熱。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修士都用法器?"

"就像農(nóng)夫用鋤頭。"老者突然前傾身體,"但小郎君問得奇怪——你身上明明帶著件靈器,為何裝作不懂?"

雨聲驟然變大。陳長生看著老者從席子下摸出個龜甲,里面三枚銅錢擺成刀刃向上的形狀。

"卦象說你要去玄霄宗。"老者收起銅錢,"老朽只勸一句:別碰測靈碑。"

離開廢巷時雨停了,屋檐滴水聲像某種暗號。陳長生繞到城隍廟后墻,發(fā)現(xiàn)公告欄上新貼的告示被撕得只剩邊角,隱約可見"升仙""骨齡"等字樣。幾個短衫少年蹲在石獅旁玩骰子,見他走近立即噤聲。

"這位大哥。"其中疤臉少年突然追上他,"要買消息么?關(guān)于明日選拔的。"

陳長生搖頭要走,少年壓低聲音:"玄霄宗今年死了七個藥童,他們急需補缺..."

夜雨再次落下時,陳長生蹲在客棧房梁上。這是城里唯一的三層木樓,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對面綢緞莊二樓的情形——三個玄霄宗打扮的人正在查驗一箱藥材,為首的女修腰間掛著青銅鈴鐺,每次彎腰都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七葉靈芝是假的。"女修突然說。她摘下一片"靈芝"揉碎,指尖沾到的粉末在燭光下泛著金屬光澤,"摻了鐵線蕨和雄黃。"

綢緞莊老板跪地磕頭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女修擺擺手,身后兩名弟子立即按住老板,將某種粘稠液體灌進他嘴里。陳長生瞳孔微縮——古鏡在懷中發(fā)燙,鏡面顯出四個字:鎖靈散。

半個時辰后,陳長生尾隨著運送"藥材"的板車來到城外義莊。玄霄宗弟子卸貨時,他看清木箱里根本不是什么藥材,而是六個昏迷的孩童,手腕都系著紅繩。等修士們駕劍光離去,他撬開窗板潛入,發(fā)現(xiàn)義莊停尸床上整齊躺著七具尸體,正是疤臉少年說的"七個藥童"。

每具尸體天靈蓋都有針孔大小的洞。陳長生用銀簪試探,竟挑出寸許長的透明蟲尸,在月光下很快融化成水。古鏡這次顯示的文字更詳細:"噬魂蠱幼蟲,忌觸火。"

最里間的棺材突然傳出抓撓聲。陳長生握緊藥鋤靠近,棺蓋移開的瞬間,渾身是血的疤臉少年猛地坐起,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他胸口趴著只拳頭大小的血蝗,正在往心窩里鉆。

古鏡突然自行飛出,鏡光照住血蝗。蟲子劇烈掙扎,卻敵不過鏡中傳來的吸力,最終化作一縷紅煙被收入鏡中。鏡背星辰圖邊緣,隱約亮起第四顆星的輪廓。

"他們...拿小孩喂蟲..."疤臉少年氣若游絲,"測靈碑...會咬人..."

少年斷氣時,陳長生發(fā)現(xiàn)他后頸有個新鮮烙?。?叁柒"。掀開其他尸體衣領(lǐng),分別標(biāo)著"叁陸"至"肆貳"。他在停尸房找到本冊子,最后一頁寫著:"甲子批藥童損耗四成,需補二十人。新法以血蝗為媒,靈根融合率可提至三成..."

五更梆子響時,陳長生回到客棧。他燒掉冊子,灰燼在水碗里組成個模糊的符文,與古鏡背面某處星紋相似。鏡面終于再次顯現(xiàn)太虛子的影像,比上次黯淡許多。

"噬魂蠱..."老者虛影搖晃著,"玄霄宗竟墮落至此。"他盯著陳長生,"明日你必須觸碰測靈碑。"

"但那瞎子說..."

"正因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太虛子冷笑,"才能看到真相。"

晨光染白窗紙時,陳長生正在研磨某種黑色礦石。從義莊帶回的蠱蟲尸體與礦石混合后,涂在藥鋤表面形成啞光涂層。他試著劃破手臂,傷口沒有像往常一樣快速愈合——這層涂料能抑制長生體的恢復(fù)能力。

城隍廟前已排起長隊。陳長生站在隊伍末尾,觀察著前方三丈高的白玉碑。碑面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通過測試的人觸碰后,都會有不同顏色的光從孔洞滲出。有個錦衣少年引發(fā)藍光時,負(fù)責(zé)登記的修士立即換上笑臉:"水靈根!請到這邊..."

"四十二號!"執(zhí)事弟子喊到陳長生的編號。他深吸口氣走向玉碑,注意到碑底石臺有細微的血跡。當(dāng)他把手掌貼上冰涼碑面時,突然明白蜂窩孔洞是什么——那是無數(shù)張縮小的嘴。

刺痛從掌心蔓延到肘部。碑面毫無反應(yīng),但陳長生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順著血管往上爬。就在刺痛接近肩膀時,懷中的古鏡輕微震動,那東西突然退縮了,玉碑最底端滲出絲渾濁的灰光。

"偽靈根。"執(zhí)事弟子頭也不抬地扔過木牌,"去藥堂報道。"

陳長生握緊木牌轉(zhuǎn)身,聽見身后修士小聲嘀咕:"怪事,測靈蠱居然沒進食..."

藥堂設(shè)在城隍廟偏殿。陳長生剛跨過門檻,濃烈的藥味就嗆得他咳嗽。殿內(nèi)擺著七口沸騰的藥爐,每口爐前跪著兩個藥童,正機械地添加藥材。他們手腕都系著紅繩,眼神空洞如傀儡。

"新來的?"紫臉修士從藥柜后轉(zhuǎn)出,一把抓過木牌,"去三號爐,今天熬制養(yǎng)心湯。"

三號爐前的藥童機械地讓出位置。陳長生跪下時,發(fā)現(xiàn)爐底火焰是詭異的綠色,而身旁藥童袖口露出的皮膚上,布滿蛛網(wǎng)般的紅線。

"每刻時加三錢茯苓。"紫臉修士扔來藥勺,"錯一分量,今晚就進血蝗池。"

陳長生假裝笨拙地操作著,實際在觀察殿內(nèi)布局。藥柜后的暗門不時有修士進出,門縫飄出的氣味與義莊如出一轍。當(dāng)紫臉修士轉(zhuǎn)身時,他迅速將袖中準(zhǔn)備的藥粉撒進爐火,火焰頓時轉(zhuǎn)為無害的橙色。

正午鐘聲響起時,殿外突然騷動起來。陳長生借著取藥的機會靠近窗邊,看見中央廣場上,錦衣水靈根少年正被三名修士按在測靈碑上——他的七竅都在流血,碑體卻亮得刺眼。

"又成了!"有人歡呼,"今年第三個!"

陳長生退回藥爐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藥童在發(fā)抖。借著添藥的動作,他聽見少年氣若游絲的聲音:"碑里...有東西...在吃人..."

暮鼓響起時,一名藥童突然栽進藥爐。紫臉修士罵咧咧地拽出焦尸,隨手扔到后院。陳長生透過門縫看見,那具尸體被暗處伸出的血紅觸須卷走,地上只留下幾滴黏液。

回到大通鋪時,藥童們都沉默地脫衣就寢。陳長生在燭光下看見他們后背都有個相同的烙?。?藥"。當(dāng)他假裝睡熟后,聽見隔壁床的少年在啜泣,哭聲像被什么捂住似的沉悶。

子夜時分,陳長生悄悄起身。白天的藥粉在體內(nèi)形成某種屏障,讓他成功騙過了巡邏修士的檢查。他溜進藥柜后的暗門,順著螺旋石階來到地下。

石室中央是個血池,七具棺材呈北斗狀排列。每具棺材都延伸出血管般的紅繩,連接著池中的物體——那是顆碩大無朋的心臟,表面覆蓋著鱗片,隨著收縮噴出腥臭的血霧。

古鏡在懷中燙得驚人。陳長生躲在陰影處,看見日間的錦衣少年被鐵鏈鎖在石壁上,胸口開著大洞。紫臉修士正將某種發(fā)光物質(zhì)從少年體內(nèi)引出,注入血池上方懸浮的玉簡。

"水靈根剝離完成。"紫臉修士對黑暗處行禮,"請長老..."

話音戛然而止。黑暗里伸出只枯手,直接穿透了修士的胸膛。陳長生屏住呼吸——那枯手的主人全身裹在繃帶中,每走一步都滲出黑血,繃帶縫隙間可見蠕動的蛆蟲。

"不夠純。"繃帶人聲音像生銹的刀刮骨,"需要...先天道體..."

陳長生后退時踩到根骨頭??噹嗣偷剞D(zhuǎn)頭,繃帶縫隙間亮起兩簇綠火。千鈞一發(fā)之際,血池突然沸騰,那顆心臟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所有棺材同時震動起來。

"時候到了..."繃帶人慌忙轉(zhuǎn)向血池,"快鎮(zhèn)壓..."

陳長生趁機逃回石階。在拐角處最后回望,他看見血池中升起個模糊人影,輪廓與古鏡中的太虛子有七分相似。


更新時間:2025-08-08 07:1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