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賀錚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眼睛赤紅,死死地盯著沈喬,又猛地低頭看向桌上那張攤開的、如同判決書般的孕檢報告,指尖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巨大的震驚和恐慌像海嘯般將他淹沒,他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崩塌。
“沈喬!你……你聽我……”他語無倫次,試圖去抓沈喬的手腕,聲音嘶啞破碎。
沈喬動作更快,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已經(jīng)猛地抽回了手,仿佛沾上什么骯臟的東西。她后退一步,拉開距離,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鄙夷。
“解釋?”她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像淬了毒的冰針,扎進賀錚的耳膜,“解釋你是怎么一邊跟我談婚論嫁,一邊睡了我的閨蜜?解釋你是怎么一邊在我面前扮演深情男友,一邊在秦璐身上尋找刺激?解釋這個……”她的目光掃過那張孕檢單,如同看著世界上最惡心的垃圾,“……意外結(jié)晶?”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賀錚的心上。他臉色灰敗,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辦公室外似乎傳來細微的走動聲和壓抑的議論聲,顯然剛才的動靜已經(jīng)驚動了外面的人。賀錚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和恐慌。
“不是的!喬喬!是她!是秦璐勾引我的!”賀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指向桌上的照片,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而尖銳變調(diào),“是她一直纏著我!那次喝多了……就一次!真的只有一次!誰知道她……她這么有心機!肯定是她算計我!想用孩子綁住我!喬喬你要相信我!我愛的是你??!”
他撲到桌前,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前傾,對著沈喬嘶吼,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沈喬臉上,眼神里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甩鍋的急切。
沈喬看著他這副急于把責(zé)任全部推給秦璐的丑陋嘴臉,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五年,她竟然和這樣一個人渣浪費了五年光陰。她甚至懶得再跟他廢話一句。
“賀錚,”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我們結(jié)束了?!?/p>
五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五把鋒利的鍘刀,斬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牽連。
賀錚的嘶吼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沈喬。
沈喬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團令人作嘔的空氣。她微微抬高了下巴,目光越過賀錚,看向他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她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辦公室里:
“從現(xiàn)在起,你是死是活,是喜當(dāng)?shù)€是被人算計,都跟我沈喬,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p>
她說完,沒有任何留戀,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而堅定的聲響,一步步走向門口。
“沈喬!”賀錚如夢初醒,發(fā)出一聲困獸般的咆哮,繞過桌子想追上去,“你不能走!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設(shè)計我!沈喬!你他媽回答我!”
他的怒吼聲在辦公室里回蕩,充滿了絕望和歇斯底里。
沈喬的腳步在門口停頓了一瞬。她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cè)過臉,冰冷的側(cè)顏線條像刀鋒般銳利。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賀錚的咆哮,帶著一絲輕蔑的嘲弄:
“故意?”她輕輕重復(fù)了一遍,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其可笑的問題,隨即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賀錚,你配嗎?”
話音落下,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被她毫不猶豫地拉開,然后在她身后“砰”地一聲重重關(guān)上!巨大的聲響,如同最后的喪鐘,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內(nèi),是賀錚崩潰的咆哮和東西被掃落在地的碎裂聲。
門外,沈喬挺直脊背,目不斜視地穿過鴉雀無聲、投來無數(shù)道震驚、探究、同情目光的開放式辦公區(qū)。她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步伐卻異常沉穩(wěn)有力。
走出壓抑的寫字樓,外面車水馬龍,喧囂撲面而來。沈喬站在刺眼的陽光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自由的味道,也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虛脫。
結(jié)束了。
真的結(jié)束了。
她拿出手機,點開那個置頂?shù)?、備注為“嶼”的對話框。里面靜靜地躺著幾張照片——是周嶼在餐廳拍下的,賀錚看到“匿名甜點”時陰沉猜疑的臉,以及后來秦璐回來后兩人爭執(zhí)的瞬間。
沈喬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然后,沒有選擇發(fā)送照片,而是直接撥通了周嶼的電話。
電話幾乎在響第一聲時就被接通了。
“喂?”周嶼低沉平穩(wěn)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詢問。
“結(jié)束了?!鄙騿虒χ娫?,只說了三個字。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傳來周嶼同樣簡短的回答:“知道了?!?/p>
沒有多余的安慰,沒有好奇的追問。他們之間,早已不需要這些。
沈喬掛斷電話,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一滴冰冷的雨點,恰好砸在她的額頭上。
下雨了。
她抬手抹去那點冰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轉(zhuǎn)身,匯入匆匆的人流。背影纖細,卻挺得筆直,像一棵被狂風(fēng)驟雨洗禮過,卻依舊扎根大地、迎風(fēng)而立的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