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店前線,日軍臨時觀察哨。
日軍中尉佐藤健司舉著望遠鏡,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微笑。
對面的中國軍隊陣地死一樣地寂靜,連零星的槍聲都消失了。
“中尉閣下,支那人應(yīng)該是彈盡糧絕了?!鄙砼缘能姴苷~媚地說道,“他們的抵抗意志已經(jīng)被皇軍的炮火徹底摧毀?!?/p>
佐藤健司放下望遠鏡,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鏡片。
“一群劣等的農(nóng)夫,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值得夸獎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
“命令,第一小隊,發(fā)起沖鋒?!?/p>
“哈伊!”
“告訴他們,動作快點?!弊籼俳∷局匦屡e起望遠鏡,視野里,那座破廟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我希望半小時內(nèi),能在那座廟里,喝上熱茶?!?/p>
軍曹躬身退下,很快,尖銳的哨聲響起。
數(shù)十名日軍士兵端著三八大蓋,貓著腰,開始朝著五二一營的陣地發(fā)起了試探性的沖鋒。
在佐藤健司看來,這不過是餐前的開胃小菜。
……
五二一營的陣地上,空氣仿佛凝固了。
每一個士兵都死死地趴在戰(zhàn)壕里,胸膛緊貼著冰冷的泥土。
他們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越來越近的敵人。
沒人說話。
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壓抑不住的心跳聲。
謝成瑞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猛虎,沿著戰(zhàn)壕緩緩移動,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鋼針一樣扎進每個士兵的耳朵里。
“都給老子沉住氣!”
“把槍托抵穩(wěn)了!別他娘的尿褲子!”
他一腳踹在一個新兵的屁股上。
“怕什么!子彈管夠!手榴彈管夠!”
這句話,比任何戰(zhàn)前動員都有效。
士兵們的眼神里,赴死的絕望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復(fù)仇的、燃燒的火焰。
他們不再是待宰的羔羊。
他們是剛剛磨利了爪牙,準(zhǔn)備飽餐一頓的餓狼。
“放近了打!”
謝成瑞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
“等他們湊過來,當(dāng)活靶子打!”
日軍越來越近了。
一百米。
八十米。
六十米。
日軍的擲彈筒開始零星開火,榴彈落在陣地后方,炸起一團團泥土。
沖在最前面的日本兵,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五十米!
“開火!”
謝成瑞的咆哮,如同驚雷炸響。
一瞬間,整條防線活了過來!
“噠噠噠噠噠——!”
三挺捷克式輕機槍同時發(fā)出了怒吼。
這一次,不再是吝嗇的三發(fā)點射。
而是酣暢淋漓的、不計成本的瘋狂掃射!
滾燙的彈殼像下雨一樣從拋彈口彈出,三條由曳光彈組成的火鞭,狠狠地抽向日軍的沖鋒隊列。
“砰!砰砰砰!”
步槍的射擊聲也連成了一片,不再是稀稀拉拉的炒豆子,而是一堵密不透風(fēng)的、由子彈組成的墻!
沖在最前面的日軍士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們的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猛地一推,胸口、腹部、腦袋上爆開一團團血霧,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成片倒下。
后面的日軍被打懵了。
他們想象過任何一種抵抗,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場鋼鐵風(fēng)暴。
這支被他們圍困、斷絕補給的中國軍隊,怎么可能擁有如此恐怖的火力?
這不合常理!
觀察哨里,佐藤健司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望遠鏡里,他引以為傲的士兵,正在被屠殺。
那密集的火舌,甚至比他見過的某些帝國精銳部隊還要兇猛。
“八嘎!”
他一把將望遠鏡砸在地上,鏡片碎裂。
“怎么回事!他們的火力是哪里來的!”
無人能回答他。
他的副官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中尉閣下……第一小隊……恐怕……玉碎了……”
佐藤健司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羞辱和暴怒的顏色。
“預(yù)備隊!全線壓上!”
他拔出指揮刀,歇斯底里地咆哮。
“給我踏平他們!用刺刀!用手雷!把他們?nèi)妓核?!?/p>
“嗚——嗚——”
日軍陣地上,更大規(guī)模的沖鋒號吹響了。
這一次,是超過一個中隊的兵力,黑壓壓地朝著破廟陣地涌來。
“小鬼子急了!”
王大力換上一個滾燙的彈匣,朝著謝成瑞大吼。
“營長!他們?nèi)硕?!?/p>
謝成瑞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他看著潮水般涌來的敵人,臉上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人多?人多才好殺!”
他的聲音蓋過了戰(zhàn)場上所有的噪音,響徹在每個士兵的耳邊。
“手榴彈!”
“都給老子拿出來!”
“聽我口令!給老子往下扔!炸死這幫狗日的!”
士兵們紛紛從腰間、從彈藥袋里掏出那嶄新的德制M24長柄手榴彈。
他們拔掉尾蓋,拉動引信,手臂掄圓了,狠狠地朝著山坡下的人群中砸去。
“轟!轟?。 ?/p>
“轟轟轟——!”
一顆顆手榴彈在日軍的人群中炸開。
爆炸的氣浪,夾雜著彈片和碎石,像是死神的鐮刀,在日軍的隊伍里犁開一道道血肉胡同。
斷肢殘臂被高高拋起,凄厲的慘叫聲淹沒在持續(xù)的爆炸聲中。
“炸!給老子狠狠地炸!”
王大力已經(jīng)扔紅了眼,他甚至不去找掩護,就站在戰(zhàn)壕邊上,一手抓著手榴彈,一手拉弦,像個播種的農(nóng)夫,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扔。
“狗日的!嘗嘗這個!”
“來?。≡賮戆。敔斶@兒管夠!”
他放聲狂笑,笑聲里帶著淚。
太久了。
他們已經(jīng)太久沒有打過這么痛快的仗了。
以前,每一顆子彈,每一顆手榴彈,都像寶貝一樣,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使用。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戰(zhàn)友倒下,卻只能用血肉之軀去堵槍眼。
而現(xiàn)在,他們終于可以把積攢了滿腔的怒火,用這無窮無盡的鋼鐵,傾瀉到敵人的頭上!
日軍的進攻陣型徹底被打亂了。
他們引以為傲的精準(zhǔn)射擊和刺刀沖鋒,在這樣不講道理的、飽和式的火力覆蓋面前,成了一個笑話。
一些沖到近處的日軍士兵,剛剛從爆炸的沖擊中爬起來,還沒來得及舉槍,就被戰(zhàn)壕里伸出的黑洞洞的槍口打成了篩子。
進攻,變成了潰敗。
“撤退!撤退!”
日軍的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幸存的日本兵扔下同伴的尸體,連滾帶爬地往回跑。
陣地上的槍聲沒有停。
機槍手追著他們潰逃的背影,將一梭梭子彈盡情地潑灑出去。
直到最后一個日本兵消失在視野里,槍聲才漸漸稀疏下來。
短暫的寂靜后,整條陣地,爆發(fā)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贏了!”
“我們打退他們了!”
士兵們?nèi)拥羰掷锏臉專ハ鄵肀е?,又哭又笑?/p>
幾個老兵靠在戰(zhàn)壕壁上,默默地流著淚,點燃了一支煙。
衛(wèi)生兵們抬著擔(dān)架,沖向那些在戰(zhàn)斗中受傷的弟兄。
“快!送到后院去!”
“有磺胺粉!有繃帶!死不了!你小子死不了!”
傷員的哀嚎聲,第一次被充滿希望的吼聲所壓倒。
謝成瑞靠在一堆彈藥箱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但精神卻前所未有地亢奮。
他看著陣地前那片鋪滿了日軍尸體的土地,據(jù)初步估計,至少留下了一百多具尸體。
而他們這邊,傷亡不過十余人,且大部分都是輕傷。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捷。
王大力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的一條腿被彈片劃傷了,卻毫不在意,臉上滿是興奮。
“營長!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
他拿起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牛肉罐頭,用刺刀撬開,遞給謝成瑞。
“營長,吃!肉!熱的!”
謝成瑞接過罐頭,那股濃郁的肉香味,讓他這個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沒有吃,而是看著王大力。
“去,打掃戰(zhàn)場,把能用的東西都給老子撿回來?!?/p>
“是!”
“還有,統(tǒng)計一下我們的彈藥消耗?!?/p>
“好嘞!”
王大力轉(zhuǎn)身要去,又被謝成瑞叫住。
“等等?!?/p>
謝成瑞站起身,走到一個碼放整齊的彈藥箱前。
他用手撫摸著那深綠色的、光滑的箱體。
“大力,你看這批東西……”他的聲音有些異樣,“不像是國府兵工廠出來的。”
王大力湊了過來,也疑惑地看著。
“是啊營長,國府的箱子,又破又爛,上面全是各種戳印。這箱子,干凈得跟新的一樣?!?/p>
謝成瑞用刺刀撬開一個釘子,仔細(xì)看著木板的切面。
“你看這木頭,還有這油漆……倒像是從海外直接運過來的?!?/p>
他蹲下身,撿起一枚落在地上的黃銅彈殼,在指尖捻了捻。
彈殼底部,沒有任何廠標(biāo)和年份的刻印,光潔如新。
這太奇怪了。
“海外?”王大力撓了撓頭,“營長,你是說……這是洋人送的?”
謝成瑞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深邃,他望向那片無盡的夜空。
“不,洋人不會這么好心?!?/p>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猜,是某位心系故國的海外華僑,不忍看我中華陸沉,袍澤喋血,行此神跡,暗中相助?!?/p>
王大力聽得一愣一愣的。
“海外華僑?他們……他們有這么大的本事?能把東西直接變到我們倉庫里?”
“我不知道?!敝x成瑞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或許是神仙,或許是鬼怪,但他是幫我們打鬼子的,那就是我們的恩人?!?/p>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不管他是誰,這份情,我們五二一營上下,都得記下。”
他看著那些神秘的箱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既然是來自海外的客人,那以后,我們就稱這位恩人為……”
“‘海外客’吧?!?/p>
王大力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睛一亮。
“海外客……好名字!聽著就神秘,有本事!”
謝成瑞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陣地前方。
遠處的日軍營地,似乎陷入了混亂。
他知道,戰(zhàn)斗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但現(xiàn)在,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底氣。
他對著王大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硝煙熏黃的牙齒。
“走,去看看我們繳獲了多少好東西。告訴弟兄們,把肚子都給老子填飽了!”
“晚上,說不定小鬼子還會來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