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辦要求提交電梯事故報告的通知，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陳嶼心頭。他坐在工位上，對著空白的文檔，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敲不下第一個字。寫什么？怎么寫？詳細描述自己如何驚恐萬狀？還是客觀陳述故障現象？更要命的是，這份報告是蘇蔓發(fā)的，但要求卻是總裁辦秘書處正式通知，這背后……到底有沒有顧硯的授意？
一想到顧硯在電梯口那句冰冷的“你怎么樣”，以及那雙深不見底、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眸，陳嶼就覺得后背發(fā)涼。更讓他如坐針氈的是，來自經理辦公室那道若有若無的、陰冷的視線。王經理自從“老板娘”的驚雷在部門炸開后，表面依舊溫和，但陳嶼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笑容下洶涌的敵意。他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邊是神秘莫測的總裁，一邊是虎視眈眈的上司。
＞ *【這報告……簡直是催命符！】
＞ *【寫得太詳細顯得我慫，寫得太簡略顯得我不重視……】
＞ *【顧硯到底想看什么？看我嚇得尿褲子了沒？】
＞ *【王經理……你又在磨什么刀呢？】**
就在陳嶼對著屏幕愁眉苦臉，內心彈幕瘋狂刷屏時，一陣刻意壓低的嬉笑聲和零食包裝袋的窸窣聲從旁邊李姐和張濤的工位方向傳來。午休時間剛過，大家似乎還沉浸在放松的狀態(tài)里。陳嶼本不想理會，但那話題的吸引力，卻像鉤子一樣拽住了他的耳朵。
“……所以說啊，咱們顧總，那就是一座移動的萬年冰山！靠近三米自動降溫！” 李姐那帶著點興奮和神秘感的聲音清晰地飄了過來。她顯然正在分享“獨家秘聞”。
“真的假的？李姐，快說說！上次樓梯間那回我就覺得顧總氣場太嚇人了！” 張濤的聲音充滿好奇，還伴隨著“咔嚓咔嚓”吃薯片的聲音。
“那還能有假？” 李姐的聲音帶著權威感，“我跟你們說，顧總剛接手集團那會兒，有個合作方派來的女代表，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借著匯報項目的由頭，天天往總裁辦跑，香水味熏得整個樓層都香。結果你們猜怎么著？”
“怎么著？” 這次連旁邊豎著耳朵聽的林薇都忍不住插嘴了。
“顧總直接讓蘇秘書傳話，說以后所有匯報必須提前預約，由蘇秘書或指定助理對接，非必要他本人不見！而且，” 李姐故意頓了頓，吊足了胃口，“據說顧總還讓人把總裁辦休息區(qū)的沙發(fā)都換了，就因為她坐過！嫌有香水味殘留！你們說這潔癖，這高冷，絕不絕？”
＞ *【噗……換沙發(fā)？這制冷機是屬貓的吧？領地意識這么強？】
＞ *【蘇蔓就是個人形空氣凈化器兼擋箭牌？】**
“我的天！這也太……” 張濤咋舌。
“這算什么！” 劉美娜也加入了討論，她一邊補著妝，一邊用帶著點酸溜溜的語氣說，“公關部那位，秦總監(jiān)，夠漂亮夠有背景了吧？跟顧總也算門當戶對。聽說有次她親自燉了湯送到總裁辦，結果呢？顧總連門都沒讓她進！湯直接讓蘇秘書轉交給后勤部處理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 *【秦雪親自送湯？還被拒之門外？】
＞ *【難怪昨晚王經理跟伺候老佛爺似的……這是替主子受挫了想曲線救國？】
＞ *【后勤部處理？是倒了還是喂狗了？顧總果然不食人間煙火……】**
“這我知道！” 林薇也來了勁，壓低聲音，一臉八卦，“我還聽說啊，去年有個什么世家的千金小姐，追顧總追到公司來了，帶了九十九朵玫瑰，直接堵在總裁專屬電梯口！那場面！結果顧總出來，看都沒看那花一眼，直接從旁邊繞過去了！那小姐當場就哭了！保安都不敢上前勸！”
＞ *【九十九朵玫瑰？堵專屬電梯？勇士?。 ?/p>
＞ *【繞過去？這操作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 *【制冷機果然名不虛傳，專治各種花癡……】**
眾人發(fā)出一陣壓抑的低笑和驚嘆。陳嶼雖然背對著他們，假裝專注屏幕，但耳朵卻豎得老高，內心OS同步吐槽：
＞ *【情史豐富？我看是‘被情史’豐富吧？全是單箭頭撞擊冰山現場！】
＞ *【這哪是緋聞女友，分明是敢死隊員！】
＞ *【顧硯這哪里是不近人情，簡直是反人類社交障礙晚期！未來女主們怕不是都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那……顧總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俊?張濤這個技術宅問出了關鍵問題，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誰知道呢？” 李姐聳聳肩，“反正這些年，甭管是名媛淑女、商界精英、還是妖艷明星，在顧總這兒統(tǒng)統(tǒng)鎩羽而歸！我看啊，顧總的心思，比他那張冰山臉還難猜！說不定……”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目光狀似無意地往陳嶼這邊瞟了一眼。
陳嶼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說不定顧總喜歡的根本不是女人？” 一個帶著點戲謔和試探的聲音響起，是平時不太參與八卦的趙哥，他剛睡醒，揉著眼睛加入，“你看他對誰都冷冰冰的，唯獨對工作熱情似火……”
“噓！趙哥！這話可不能亂說！” 李姐連忙制止，但眼神卻更亮了，她環(huán)視一圈，最終把目光牢牢鎖定在努力縮著脖子降低存在感的陳嶼身上，臉上露出一種“你懂的”笑容，“不過嘛……有些事也說不準。你們沒發(fā)現嗎？顧總對咱們部門某位新來的‘福星’，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哦？”
刷！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陳嶼僵直的背影上！
陳嶼：“……” 他感覺自己的后背快要被這些灼熱的視線燒穿了！內心瘋狂咆哮：
＞ *【來了來了！我就知道！】
＞ *【李姐！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 *【‘福星’？是災星吧！沾上顧硯就沒好事！】**
“哎喲，李姐你這么一說……” 林薇立刻會意，捂嘴笑起來，眼神在陳嶼身上打轉，“電梯驚魂，顧總親自到場慰問！樓梯間沖突，顧總一句話就讓李明卷鋪蓋滾蛋！這待遇……嘖嘖嘖！”
“就是就是！” 張濤也猛點頭，一臉恍然大悟，“上次年會籌備，市場部經理犯了個小錯，顧總直接扣了他半年獎金！可嚴厲了！但你看陳嶼，被困個電梯，顧總不僅親自過問，還特意交代送醫(yī)務室！這差別待遇，還不明顯嗎？”
＞ *【差別待遇？那是因為李明想打我！顧總那是維護公司紀律！】
＞ *【被困電梯送醫(yī)務室不是基本操作嗎？！】
＞ *【你們這群八卦精！腦補能力突破天際了！】**
“最關鍵的是眼神！” 李姐一錘定音，聲音帶著點興奮的顫抖，“顧總看別人，那眼神跟看空氣、看桌子椅子沒區(qū)別！冷得掉冰渣！但看小陳……” 她故意停頓，看著陳嶼快要燒起來的耳朵根，“那眼神，深！邃！復！雜！帶著探究！還有那么一丟丟……說不清道不明的……關注？”
“關注？！對對對！就是關注！” 劉美娜也難得地激動起來，“上次在走廊遠遠看到顧總，他掃過我們這邊，那眼神冷的！唯獨在小陳身上停了一下！雖然就一下，但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 *【停一下？那是因為我那天衣服上沾了片菜葉子吧？！】
＞ *【探究？他那是研究實驗室小白鼠的眼神！】
＞ *【李姐你改行寫耽美小說吧！我出錢給你出版！】**
“所以啊，” 李姐總結陳詞，聲音帶著一種石破天驚的篤定，“什么名媛淑女，什么秦總監(jiān)，那都是煙霧彈！咱們顧總的口味啊，說不定……嘿嘿，就喜歡小陳這種清秀干凈、還有點小迷糊的……男、孩、子？” 最后三個字，她拖長了音調，帶著濃濃的調侃和曖昧。
“噗——！” 張濤嘴里的薯片渣差點噴出來。
“哇哦！” 林薇和劉美娜同時發(fā)出驚嘆。
連趙哥都瞪大了眼睛，睡意全無。
“老板娘！實錘了！” 不知道是誰小聲喊了一句。
“轟——！”
陳嶼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臉頰耳朵燙得能煎雞蛋！他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差點帶倒椅子。
“我……我去趟洗手間！” 他丟下這句話，聲音都變了調，幾乎是同手同腳、落荒而逃般地沖出了辦公區(qū)，身后傳來同事們壓抑不住的哄笑聲和更熱烈的議論聲。
＞ *【老板娘？！啊啊啊啊！老子是男的！男的！】
＞ *【清秀干凈？小迷糊？這特么是什么鬼形容詞！】
＞ *【顧硯喜歡男孩子？你們問過他本人意見嗎？！】
＞ *【這行政部沒法待了！我要辭職！現在！立刻！馬上！】**
陳嶼沖進洗手間，用冷水狠狠洗了幾把臉。冰涼的水刺激著皮膚，卻澆不滅他臉上的滾燙和內心的羞憤抓狂。他看著鏡子里自己通紅的臉和濕漉漉的頭發(fā)，只覺得荒謬絕倫。他，一個只想安穩(wěn)度日、佛系躺平的咸魚，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冰山總裁的“緋聞老板娘”了？還特么是男版！
＞ *【都怪那個破電梯！】
＞ *【都怪李明那個傻X！】
＞ *【都怪顧硯那個制冷機！沒事瞎看什么看！】
＞ *【最可恨的是李姐那群八卦精！想象力怎么不去寫科幻小說？！】**
他靠在洗手臺邊，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壓下那股想立刻沖回工位寫辭職信的沖動。不行，不能走。走了不就坐實了“心虛”？走了小姨怎么辦？走了……豈不是更要被他們笑話死？
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工位，部門里熱烈的八卦氣氛因為他剛才的落荒而逃而更加高漲?？吹剿貋恚m然議論聲小了些，但那些揶揄、探究、曖昧的目光卻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陳嶼目不斜視，板著臉坐回座位，重新面對那份空白的報告文檔。內心OS：
＞ *【看吧看吧！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 *【報告！對，寫報告！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拋開所有雜念（主要是拋不開），手指開始在鍵盤上敲擊。他決定采取最保守的策略：只寫客觀事實。時間、地點、電梯編號、故障現象（劇烈震動、驟停、照明熄滅、警鈴啟動）、救援過程、個人情況（安全脫困，僅肩部輕微撞傷）。至于自己的驚恐心理？顧硯的到場慰問？統(tǒng)統(tǒng)省略！一句不提！
就在他剛剛敲完最后一個句號，反復檢查了幾遍，確認沒有任何主觀描述和可能引起歧義的措辭，正準備點擊發(fā)送給總裁辦秘書處時——
“咳咳。” 一聲熟悉的、帶著溫和笑意的輕咳在身旁響起。
陳嶼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
王經理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工位旁，臉上掛著那副無懈可擊的“笑面虎”面具。他雙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目光掃過陳嶼電腦屏幕上那份剛剛完成的報告，鏡片后的眼神深不見底。
“報告寫完了？效率不錯嘛小陳?！?王經理的聲音聽起來很和藹，甚至還帶著一絲贊許。
陳嶼心里警鈴大作，硬著頭皮回答：“嗯，剛寫完，正準備發(fā)給蘇秘書?！?/p>
“哦，給蘇秘書啊?！?王經理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顯得格外“慈祥”。他慢悠悠地直起身，用一種仿佛不經意提起、卻又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語氣說道：
“既然是給總裁辦的報告，直接送過去顯得更正式，也更體現我們行政部的重視程度。這樣吧小陳，” 他笑瞇瞇地看著陳嶼瞬間變得有些蒼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明天早上九點半，你親自把這份報告，送到總裁辦，交給顧總?！?/p>
“轟——！”
陳嶼的腦子像是被重錘砸中，瞬間一片空白！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王經理那張笑得無比“和善”的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 *【親自……送給……顧總？！】
＞ *【王明遠！你夠狠！】
＞ *【你這是把我往冰山嘴里送??！借刀殺人！絕對是借刀殺人！】
＞ *【顧硯看到這份報告會怎么想？看到我這個人又會怎么想？】
＞ *【還有那些該死的‘老板娘’謠言……萬一傳到顧硯耳朵里……】**
王經理似乎很滿意陳嶼瞬間煞白的臉色和眼中無法掩飾的震驚與驚恐。他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溫和”，甚至還帶著點鼓勵似的拍了拍陳嶼僵硬的肩膀（那力道讓陳嶼感覺骨頭都在疼）：
“好好準備一下，小陳。這可是直接向顧總匯報的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我相信你一定能表現好的?！?說完，他不再看陳嶼的反應，背著手，邁著悠閑的步子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磨砂玻璃門在他身后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面世界，也像關上了陳嶼唯一的逃生通道。
陳嶼僵坐在椅子上，手指冰涼，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份剛剛完成的報告。文檔末尾的光標還在無辜地閃爍著。明天早上九點半……總裁辦……顧硯……
李姐那句石破天驚的“老板娘”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同事們那些曖昧揶揄的目光如同實質。而王經理最后那“溫和”笑容下毫不掩飾的惡意和算計，更是讓他不寒而栗。
＞ *【怎么辦？怎么辦？！】
＞ *【裝??？現在請假來得及嗎？】
＞ *【報告里要不要再加點內容？比如‘本人性別男，愛好女，對冰山無任何非分之想’？】
＞ *【顧硯……那個聽到‘老板娘’謠言會不會直接把我從頂樓扔下去？！】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陳嶼淹沒。他看著那扇緊閉的經理辦公室門，仿佛看到門后王經理那得逞的、陰冷的笑容。明天，等待他的，究竟是直面冰山的“匯報”，還是王經理精心為他準備的……社死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