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潭劍鳴
終南山的雪,下了整整三個月。
李慕然蜷縮在玄鐵打造的劍匣旁,指尖劃過匣面凝結(jié)的冰棱。這劍匣里藏著的“碎星”,是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只說此劍藏著江湖最大的秘密,讓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讓劍身見光。
此刻寒潭對岸的梅林里,正傳來第三聲骨骼碎裂的悶響。
“剩下的人,把那小子綁了帶回來?!贝┬\袍的男人用靴底碾過地上的血跡,猩紅在白雪上漫開,像極了師父咳出的最后一口血。他腰間掛著的青銅令牌在雪光里泛著冷光,令牌上盤著的九頭蛇,是近三年攪得江湖天翻地覆的“蝕骨門”標記。
李慕然攥緊了藏在袖中的鐵尺。這把三寸長的鐵尺是娘留給她的遺物,正面刻著“守”,背面刻著“離”。三天前蝕骨門的人血洗清虛觀時,她親眼看見掌門師伯被那玄袍男人一掌震碎心脈,掌風里飄著的幽藍火星,落在雪地里能燒出半尺深的黑窟窿。
“咚——”
劍匣突然震顫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匣而出。李慕然猛地按住匣蓋,指節(jié)泛白。師父說過,碎星劍鳴之時,便是天地傾覆之始。
玄袍男人忽然轉(zhuǎn)頭,猩紅的瞳孔在風雪中鎖定了寒潭邊的草廬:“搜?!?/p>
五道黑影如鬼魅般掠來,李慕然看著草廬外那串自己特意踩出的凌亂腳印,突然將劍匣推進寒潭冰窟。刺骨的湖水漫過手腕時,她聽見冰層下傳來龍吟般的嗡鳴,緊接著是黑影破門而入的巨響。
“抓住她!”
李慕然轉(zhuǎn)身撞開后窗,鐵尺在掌心旋出半朵銀花。這是清虛觀最基礎(chǔ)的“流云式”,但當鐵尺掃過為首那黑影的咽喉時,對方脖頸上突然浮現(xiàn)出青黑色的鱗片,鐵尺竟被彈開寸許。
“是清虛觀的小雜碎!”黑影獰笑著伸手抓來,指甲泛著烏紫。李慕然突然想起師伯臨終前的話——蝕骨門的人練了邪功,皮肉下都長著鱗甲。
她借力后翻,足尖點在窗臺時,瞥見黑影腰間掛著的骷髏玉佩。那玉佩眼眶里嵌著的紅寶石,和三年前在爹墳前看見的盜墓賊腰間的玉佩一模一樣。
“嗤——”
左臂突然傳來灼痛,李慕然低頭看見三道血痕正冒著白煙,傷口邊緣的皮肉在迅速發(fā)黑。她咬著牙撞進密林,身后傳來玄袍男人的冷笑:“中了‘腐骨爪’還想跑?把她的骨頭帶回給門主煉藥?!?/p>
雪越下越大,李慕然的視線開始模糊。她跌跌撞撞地跑著,鐵尺上的寒光在林間劃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弧線。當意識快要被劇痛吞噬時,掌心的鐵尺突然發(fā)燙,背面的“離”字竟?jié)B出朱砂般的血珠。
“吼——”
密林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李慕然恍惚看見兩道金色光柱從云層墜下,落在前方百丈外的斷崖上。那片斷崖本該是光禿禿的黑石,此刻卻憑空長出了漫山遍野的血色曼陀羅,每朵花芯里都嵌著跳動的火焰。
蝕骨門的追兵突然慘叫起來,李慕然回頭看見那些黑影正在被曼陀羅的藤蔓纏繞,幽藍的火焰從藤蔓縫隙里竄出,將他們的身體燒成灰燼。而玄袍男人站在火海前,猩紅的瞳孔里映著血色花海,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原來碎星劍在這兒。”
鐵尺上的血珠突然炸裂,李慕然感覺眉心一陣灼痛,仿佛有什么東西鉆進了識海。她看見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穿龍袍的人跪在青銅巨鼎前,十把流光溢彩的長劍從鼎中升起;戴著面具的女人將嬰兒放進竹籃,籃子外裹著的襁褓上繡著九頭蛇;還有爹臨終前塞給她的那半塊玉佩,正與玄袍男人腰間的骷髏玉佩慢慢重合。
“你是誰?”李慕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鐵尺不知何時已指向玄袍男人。
對方緩緩摘下面罩,露出一張與爹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眼角多了道蛇形疤痕:“侄女,我是你二叔,李玄?!?/p>
血色曼陀羅突然劇烈搖晃,李慕然看見寒潭方向的冰層正在炸裂,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破冰而出,劍身上流轉(zhuǎn)的星紋在雪地里織出漫天光網(wǎng)。李玄仰頭大笑:“碎星現(xiàn)世,其他九柄神劍也該醒了!”
李慕然的視線落在李玄腰間的玉佩上,那半塊骷髏玉佩正在發(fā)燙,與自己藏在懷中的半塊隱隱相吸。三年前盜墓賊挖開爹的墳,搶走的恐怕不是金銀,而是這能召喚神劍的玉佩。
“你殺了我爹?”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鐵尺上的銀芒越來越盛。
李玄突然收了笑,猩紅的瞳孔里翻涌著黑霧:“你爹偷了門主的‘九竅玲瓏心’,他就該碎尸萬段。不過你放心,等集齊十神劍,我會讓你和你那練了邪功的娘團聚?!?/p>
“娘?”李慕然猛地想起娘臨終前總是鎖著房門,每到月圓夜就會傳來痛苦的嘶吼。
“你娘本是蝕骨門的圣女,”李玄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她偷偷把玲瓏心換給你,還妄想用清虛觀的道法凈化你的魔骨??上О?,你體內(nèi)的邪性,遲早會讓你親手殺盡所有親近之人。”
識海里突然炸開劇痛,李慕然看見無數(shù)人影在火海里掙扎,而自己正站在尸山之巔,手中握著的碎星劍淌著血。當她再次睜眼時,發(fā)現(xiàn)鐵尺的尖端正抵在自己咽喉,而李玄已經(jīng)掠到斷崖邊,伸手去抓那柄懸在曼陀羅花海上方的碎星劍。
“不——”
李慕然突然想起鐵尺背面的“離”字。娘說過,若遇絕境,便以心頭血飼尺。她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落在鐵尺上時,三寸鐵尺突然暴漲成七尺長劍,劍脊上浮現(xiàn)出與碎星劍相同的星紋。
“是‘定星尺’!”李玄失聲驚呼,轉(zhuǎn)身時已被尺風掃中肩頭,青銅令牌“哐當”落地,在雪地里碎成三瓣。
李慕然握著定星尺,突然明白師父為何要藏起碎星劍。這兩把兵器相擊時產(chǎn)生的共鳴,正在震碎蝕骨門人的鱗甲。她看著李玄肩頭滲出的黑血,突然想起爹書房里那本缺頁的《玄天寶鑒》,書頁里夾著的殘圖,畫的正是十柄神兵的模樣。
“蝕骨門要找的不是碎星劍,是十神劍鎮(zhèn)壓的東西?!崩钅饺煌蝗婚_口,定星尺在雪地里劃出半道圓弧,“你們想放出被封印在昆侖山下的魔物?!?/p>
李玄臉色驟變,轉(zhuǎn)身便要遁走。但就在此時,血色曼陀羅突然全部綻放,花蕊里的火焰匯成火龍,將整座斷崖圍成囚籠。李慕然抬頭看見云層裂開的縫隙里,隱約有其他神兵的虛影在閃爍,而她識海里的畫面越來越清晰——那戴面具的女人,分明長著和她一樣的眉眼。
“小丫頭片子倒是聰明。”
蒼老的聲音突然從火龍外傳來,李慕然轉(zhuǎn)頭看見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破棉襖里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戴著和娘同款的銀鐲子。老婆婆吐掉嘴里的煙桿,拐杖在雪地里一頓,十道金光從不同方向射來,在半空組成巨大的星圖。
“老婆子我守了昆侖三十年,總算等齊了十神劍的傳人?!崩掀牌判Σ[瞇地看向李慕然,“丫頭,你娘托我給你帶句話——別信蝕骨門的鬼話,你爹是英雄。”
李玄突然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李慕然看見他的身體正在被星圖的金光撕裂,那些青黑色的鱗片剝落時,露出的竟是和爹一模一樣的胎記。
“不!我才是李家的繼承人!”李玄的身體在金光中化為飛灰,最后消散的,是他眼中那抹不甘的猩紅。
血色曼陀羅漸漸褪去,碎星劍緩緩落在李慕然面前。當她握住劍柄時,識海里突然涌入潮水般的記憶——原來十神劍的傳人,都是上古神祇的后裔。而蝕骨門真正的門主,正是當年背叛神族的共工殘魂。
“昆侖冰脈快鎮(zhèn)不住魔物了?!崩掀牌徘昧饲霉照?,遠處傳來山崩地裂的巨響,“丫頭,帶上碎星劍去襄陽城,那里有能修補封印的‘玄龜甲’。記住,遇到穿紅衣的姑娘,千萬別跟她喝同一壇酒?!?/p>
李慕然將定星尺縮回三寸鐵尺,塞進袖中。她望著襄陽城的方向,那里正有紫氣沖天而起。碎星劍在掌心輕輕震顫,像是在催促她踏上征程。
雪停了,陽光穿透云層落在斷崖上,李慕然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里,多了道揮之不去的龍形虛影。
第二章 襄陽詭影
襄陽城的護城河在暮色里泛著油光,李慕然蹲在畫舫頂掀開瓦片時,正看見穿綠袍的男人將半枚玉佩拍在酒桌上。那玉佩的麒麟紋,與碎星劍劍柄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張舵主這‘鎮(zhèn)水佩’,當真能擋住漢江里的水怪?”穿錦緞長衫的商人舉杯時,無名指上的玉扳指在燈籠下泛著青灰。李慕然認出那是蝕骨門的暗記——只有長老級別的人物才會戴這種浸過尸油的扳指。
綠袍男人冷笑一聲,抓起玉佩往桌上一磕:“上個月漢江決堤,若非我用鎮(zhèn)水佩鎮(zhèn)住漩渦,襄陽城早成了魚蝦的窩。不過話說回來,陳老板愿出三千兩買這玉佩,就不怕被‘水神教’的人盯上?”
李慕然的指尖在瓦片上劃出淺痕。水神教是襄陽城的地頭蛇,據(jù)說教眾能驅(qū)使水族,上個月漢江泛濫時,正是他們乘龍舟在江面作法,才保住了半座城。
陳老板突然壓低聲音:“實不相瞞,我是替蝕骨門辦事。門主說了,只要張舵主將鎮(zhèn)水佩交出來,之前你私吞貢品的賬,一筆勾銷?!?/p>
綠袍男人猛地拍案而起,腰間的彎刀嗆然出鞘:“你們蝕骨門當真好大的口氣!真以為能憑著幾個會耍邪術(shù)的妖人,就想吞下整個江湖?”
李慕然看見他袖口滑落的令牌,上面刻著“漕幫”二字。三天前她在渡口看見漕幫的船幫上,都畫著和鎮(zhèn)水佩相同的麒麟。
“張舵主何必動怒?!标惱习迓朴频靥统鰝€黑瓷瓶,“這是‘蝕骨散’的解藥,你那寶貝兒子中的毒,除了我們門主,沒人能解?!?/p>
綠袍男人的臉色瞬間煞白。李慕然想起今早路過藥鋪時,聽見掌柜說漕幫少幫主中了怪毒,渾身長滿魚鱗,每到月圓就像離水的魚一樣痛苦掙扎。
“把玉佩給我?!标惱习鍖⒋善客七^去,指節(jié)在桌上輕輕叩著,“明日午時,帶著玉佩去城南亂葬崗換人?!?/p>
李慕然悄無聲息地翻下畫舫,江水漫過腳踝時,她聽見畫舫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鎮(zhèn)水佩的氣息突然變得灼熱,碎星劍在劍鞘里發(fā)出輕鳴,仿佛在警示什么。
“姑娘深夜在此,是想偷鎮(zhèn)水佩,還是想找陳老三算賬?”
紅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在船頭,手里把玩著枚銅錢。她鬢邊插著的珠花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花瓣竟是用薄如蟬翼的刀片做的。李慕然想起老婆婆的話——遇到穿紅衣的姑娘,千萬別跟她喝同一壇酒。
“我路過?!崩钅饺晃兆η?,指尖觸到碎星劍的星紋時,對方鬢邊的刀片突然震顫起來。
紅衣女子突然笑了,眼尾的朱砂痣在夜色里像滴血:“清虛觀的小道士,拿著碎星劍還敢說路過?上個月你在終南山殺了蝕骨門的三長老,現(xiàn)在整個江湖都在找你。”
李慕然猛地后退半步,江水突然翻涌起來,浪尖上漂著數(shù)十具浮尸,每具尸體的額頭上都釘著枚銅錢。紅衣女子彎腰拾起枚浮尸腰間的令牌,上面刻著的九頭蛇已被水泡得發(fā)脹。
“這些都是蝕骨門的人?!奔t衣女子將銅錢拋向空中,銅錢落下時竟在江面排成陣,“他們想在漢江布‘血河陣’,引江底的老東西出來。”
李慕然看向江底,那里隱約有巨大的陰影在游動。碎星劍突然劇烈震顫,她聽見識海里傳來龍吟——是鎮(zhèn)守漢江的玄龜在求救。
“鎮(zhèn)水佩能暫時困住它,但陳老三今晚就會動手搶玉佩?!奔t衣女子突然湊近,發(fā)間飄來冷梅香,“不如我們做筆交易,你幫我拿到玉佩,我告訴你蝕骨門的老巢在哪?!?/p>
李慕然盯著她鬢邊的刀片:“你是誰?”
“江湖人都叫我紅姑。”女子指尖夾著的銅錢突然化為飛灰,“十年前被蝕骨門滅門的‘天機閣’,我是唯一的活口。”
李慕然想起師父提過,天機閣能推演天機,卻在一夜之間被大火燒成白地。當時江湖傳言,是天機閣算出了蝕骨門的驚天秘密,才招致滅門之禍。
“明早漕幫的人會把玉佩藏進關(guān)帝廟的香爐?!奔t姑突然轉(zhuǎn)身躍上岸,紅衣在夜風中展開如血蝶,“記得帶壺好酒來,我知道你娘的事?!?/p>
李慕然望著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江面上的浮尸正在融化,融入水中的黑血在江面組成了個巨大的陣法。碎星劍的星紋變得滾燙,她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腕上,正浮現(xiàn)出與陣法相同的紋路。
第三章 玄龜泣血
關(guān)帝廟的香火在黎明前格外嗆人,李慕然蹲在橫梁上數(shù)著香灰落地的次數(shù)。第七十二縷香灰飄落在香爐時,綠袍男人果然抱著個紫檀木盒走進來。
他剛要將木盒放進香爐,身后突然傳來冷笑:“張舵主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藏鎮(zhèn)水佩?!?/p>
陳老三帶著六個黑衣人堵住了廟門,他手里把玩著的黑瓷瓶在晨光里泛著幽光:“把玉佩交出來,我讓你兒子死得痛快點?!?/p>
綠袍男人突然掀開木盒,里面的鎮(zhèn)水佩竟在發(fā)光。當玉佩接觸到晨光的剎那,整座關(guān)帝廟開始劇烈搖晃,香爐里的香灰騰空而起,在半空組成玄龜?shù)奶撚啊?/p>
“不好!他在召喚玄龜!”陳老三臉色驟變,揮手甩出三道毒針。綠袍男人側(cè)身躲過,玉佩在他掌心旋轉(zhuǎn)起來,廟外突然傳來滔天巨浪拍岸的聲響。
李慕然看見江水正在倒灌,襄陽城的城墻在巨浪中搖搖欲墜。碎星劍突然出鞘,星紋在晨光里連成鎖鏈,將撲進廟門的水頭牢牢鎖住。
“是碎星劍!”陳老三眼中閃過貪婪,“抓住她!”
黑衣人撲來時,李慕然突然想起紅姑的話——蝕骨門的人怕純陽之物。她咬破舌尖,將血啐在劍身上,碎星劍頓時爆發(fā)出金芒,觸到金芒的黑衣人瞬間化為飛灰。
“妖怪!”綠袍男人嚇得后退,鎮(zhèn)水佩從掌心滑落。陳老三飛身去搶,指尖剛觸到玉佩,整個人突然發(fā)出慘叫,他的手臂正在迅速石化,從指尖蔓延到肩膀。
“鎮(zhèn)水佩認主,外人碰了會被玄龜?shù)撵`氣反噬。”紅姑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供桌上,手里拎著的酒壺正在滴酒,“張舵主,你兒子中的毒,我能解?!?/p>
綠袍男人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蝕骨門的毒要用至陽之物解,”紅姑拋給他個油紙包,“這是用玄龜甲磨的粉,混著雄黃酒給你兒子灌下去。不過你得告訴我,三年前漕幫運的那批‘活貨’,到底是什么?!?/p>
綠袍男人的臉色變得慘白:“我不知道……那年我只是個舵工,只記得船底艙里裝著十幾個鐵籠,每個籠子里都蓋著黑布,夜里能聽見龍吟?!?/p>
李慕然突然想起爹書房里的航海圖,圖上在襄陽城的位置畫著個血色三角。碎星劍的星紋突然指向江底,她看見那巨大的陰影正在撞擊堤壩,每撞一下,江面就浮起一層死魚。
“玄龜撐不住了。”紅姑把酒壺往地上一摔,酒液在地面上畫出八卦陣,“蝕骨門在江底埋了‘化靈釘’,再拖下去整個襄陽城都會被淹?!?/p>
李慕然握緊碎星劍縱身躍出廟門,江面的巨浪里漂浮著無數(shù)黑色短釘,每根釘子上都刻著骷髏頭。當碎星劍砍斷那些纏繞在玄龜背上的鎖鏈時,她聽見了震耳欲聾的悲鳴,玄龜?shù)谋臣咨喜紳M了深可見骨的傷口,流出的血將江水染成了赤紅色。
“快用鎮(zhèn)水佩!”紅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正用刀片抵擋著陳老三的毒
第四章 昆侖秘辛
玄龜?shù)难炯t了漢江,李慕然握著鎮(zhèn)水佩站在龜背上,看著紅姑用刀片割開陳老三的喉嚨。黑血噴濺在江面上,竟騰起陣陣綠煙。
“化靈釘?shù)哪羔斣诶觥!奔t姑擦著刀片上的血,“蝕骨門用百個童男童女的精血養(yǎng)了三年,才讓玄龜靈力大損?!?/p>
綠袍男人突然跪倒在地,將紫檀木盒高高舉起:“姑娘若能救襄陽城,漕幫上下愿效犬馬之勞?!焙兄谐随?zhèn)水佩,還有半張泛黃的地圖,上面用朱砂標著昆侖山脈的密道。
李慕然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血咒,碎星劍突然嗡嗡作響。識海里浮現(xiàn)出更清晰的畫面——穿龍袍的人將十神劍刺入大地,戴面具的女人抱著嬰兒站在巨鼎旁,鼎中翻滾的不是湯藥,而是泛著金光的龍血。
“我們得盡快去昆侖。”她將地圖折好塞進懷中,玄龜突然沉入江底,江面的巨浪竟在瞬間退去,露出江灘上密密麻麻的蝕骨門尸體。
紅姑吹了聲口哨,岸邊突然駛來三艘快船:“天機閣的舊部都在船上,他們知道蝕骨門的密道?!?/p>
李慕然踏上船頭時,看見船艙里坐著個瞎眼的老船工,他懷里抱著的青銅羅盤,指針正圍著碎星劍瘋狂旋轉(zhuǎn)。老船工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十神劍聚,昆侖開。丫頭,你可知自己是誰?”
她想起李玄的話,又想起紅姑欲言又止的眼神,掌心的碎星劍突然映出張陌生的臉——眉眼像娘,輪廓像爹,額間卻有朵金色的曼陀羅印記。
“你是龍神與人類的混血。”老船工從懷中摸出塊龜甲,上面刻著的星圖與斷崖上的一模一樣,“當年你娘偷了龍族圣物‘九竅玲瓏心’救你,蝕骨門找的從來不是神劍,是你體內(nèi)的龍血?!?/p>
紅姑突然按住李慕然的肩膀,指尖冰涼:“共工殘魂想借你的血解開封印,他要讓上古洪水重現(xiàn)人間。”
船行至第三日,李慕然在甲板上練劍時,發(fā)現(xiàn)定星尺與碎星劍相擊,竟能劈開百里外的烏云。老船工說這是“雙星破厄”,是龍族最厲害的護體術(shù),當年龍神就是用這招擋住了共工的洪水。
夜里她做了個夢,夢見娘摘下面具,露出和她一樣的曼陀羅印記。娘將半塊骷髏玉佩塞進她襁褓:“等你遇到戴另一半玉佩的人,無論他是誰,都要殺了他?!?/p>
第五章 神魔之戰(zhàn)
昆侖山口的風裹著冰碴,李慕然踩著玄龜甲鋪成的階梯向上走,碎星劍在手里越來越沉。密道盡頭的石門上刻著十道劍槽,紅姑將其他八柄神劍的仿品嵌進去,唯獨最中間的位置空著。
“還差最后一柄‘鎮(zhèn)魂劍’?!崩洗さ牧_盤突然指向冰窟深處,“那是當年龍神用來鎮(zhèn)壓共工的劍,蝕骨門的門主就在那里。”
冰窟里飄著幽藍的鬼火,李慕然看見無數(shù)凍僵的尸體嵌在冰層里,每個尸體的胸口都插著柄斷劍。最深處的冰臺上,坐著個穿黑袍的男人,他面前的青銅鼎里,煮著顆跳動的心臟,正是李玄說的“九竅玲瓏心”。
“你終于來了?!焙谂廴宿D(zhuǎn)過身,面具下露出張與爹毫無二致的臉,只是眉心多了道豎痕,“我是你爹,李蒼?!?/p>
李慕然的定星尺突然脫手飛出,鐵尺在冰面上劃出“守”字,冰臺下竟傳來龍吟。她看著男人腰間的骷髏玉佩,兩半玉佩正在互相吸引,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娘讓我殺了你?!彼穆曇粼诎l(fā)抖,碎星劍的星紋卻在發(fā)燙,識海里的畫面突然清晰——爹將玲瓏心換給她,娘用自己的命封印他體內(nèi)的共工殘魂,李玄不過是被殘魂操控的棋子。
黑袍人突然大笑,笑聲震得冰窟簌簌掉渣:“你娘騙了你,她怕你知道真相——當年是我自愿被殘魂附身,只為查清蝕骨門的陰謀?!?/p>
鼎中的心臟突然炸開,金色的血珠濺在冰面上,竟長出成片的曼陀羅。李慕然看見爹的身體正在被黑氣吞噬,他顫抖著將鎮(zhèn)魂劍扔過來:“用你的血澆劍,只有龍神后裔能徹底斬殺共工?!?/p>
碎星劍與鎮(zhèn)魂劍相碰的剎那,李慕然感覺體內(nèi)的龍血在沸騰。她想起老船工的話,想起玄龜泣血的悲鳴,想起襄陽城百姓的哭嚎,縱身躍向鼎中。
“不——”爹的嘶吼被黑氣淹沒,他突然撲過來抱住她的腿,“別做傻事,龍族的血會讓你變成怪物?!?/p>
“我不是怪物?!崩钅饺坏皖^吻了吻爹的額頭,像小時候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我是爹娘的女兒,是守護人間的龍神后裔?!?/p>
兩柄神劍刺入她的心臟時,金色的血霧沖天而起,將整個昆侖籠罩。李慕然看見共工的殘魂從爹體內(nèi)鉆出,化作條千丈長的黑龍,她迎著龍息飛去,劍上的星紋連成鎖鏈,將黑龍牢牢捆住。
“你殺不了我!”黑龍的利爪撕開她的肩膀,曼陀羅印記在傷口上綻放,“我是與天地同生的神!”
“現(xiàn)在不是了?!崩钅饺粚⒍ㄐ浅卟暹M黑龍的逆鱗,鐵尺上的“離”字突然亮起,“這是娘教我的最后一招——離魂。”
黑龍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身體在金光中寸寸消散。李慕然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飄遠,她看見爹抱著她的身體痛哭,紅姑用刀片割開手腕,將天機閣的心血渡進她嘴里,老船工的羅盤在她掌心停止旋轉(zhuǎn),指針永遠指向了昆侖的方向。
第六章 江湖新篇
三年后,襄陽城的孩子們總纏著說書先生,要聽“龍神少女”的故事。先生會敲著醒木說,當年昆侖山上的金光持續(xù)了七天七夜,之后江湖上再沒見過蝕骨門的人,而消失的十神劍,據(jù)說化作了守護四方的山脈。
清虛觀重建那天,來了個穿紅衣的女子,她在李慕然的牌位前放了壇酒,酒壇上貼著張字條:“說好共飲,我替你喝了。”
殘陽如血時,紅姑站在觀門口,看見個放羊的小姑娘正在用鐵尺趕狼,鐵尺上的“守”字在夕陽里閃著微光。小姑娘回頭朝她笑,額間的曼陀羅印記比晚霞還要艷。
遠處的江面上傳來號子聲,漕幫的新舵主正在指揮船隊,船頭供奉著的碎星劍仿品,在浪花里泛著銀光。老船工說,真正的碎星劍沉在了漢江底,與玄龜作伴,繼續(xù)守護著這片土地。
而昆侖山口的冰窟里,兩柄神劍化作的玉石,正日夜吸收著日月精華。有迷路的獵人說,月圓之夜能聽見劍鳴,像極了少女的笑聲,清脆又明亮,漫過雪山,漫過江湖,漫過每個等待黎明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