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畢業(yè)季的抉擇2025年的夏天來得格外早，五月中旬，
熾熱的陽光就已經(jīng)把校園的柏油路烤得發(fā)燙。蟬鳴聲從早到晚此起彼伏，
仿佛在為即將畢業(yè)的大學生們奏響人生的新樂章。六月的校園里，
穿著學士服的畢業(yè)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拍照，笑聲回蕩在綠樹成蔭的校園小道上。
女孩們精心打扮，互相整理著學士帽；男生們則勾肩搭背，在鏡頭前做著夸張的表情。
在這歡快的氛圍中，圖書館前的臺階上，一個瘦小的身影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簡單的白T恤，手里緊握著一本已經(jīng)翻得卷邊的專升本復習資料。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叫李小芳，
來自西部一個偏遠的山村，是這所?？圃盒Ｎ拿貙I(yè)的應屆畢業(yè)生。
小芳望著遠處拍照的人群，眼神有些恍惚。三年前，
她背著沉重的行李獨自來到這座城市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她連地鐵都不會坐，
在火車站轉了好幾圈才找到學校的接站點。而現(xiàn)在，她又要踏上新的旅程了。"小芳，
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拍照嗎？"同寢室的王麗走過來，手里舉著最新款的智能手機，
"大學三年，總得留個紀念吧。"小芳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們拍吧，
我想再復習一會兒。"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那只已經(jīng)掉漆的電子表，"下午還要去趕火車。
"王麗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回口袋。作為室友，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小芳的情況。三年來，
這個來自農村的姑娘總是寢室里最早起床的一個，
天還沒亮就輕手輕腳地收拾好書包去圖書館。晚上回來時，
其他人早已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刷短視頻，而小芳還要在走廊的燈光下看書到深夜。
不是她不合群，而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沒有退路。"那...祝你工作順利。
"王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里話，"其實，我覺得你應該專心準備專升本，
以你的成績，肯定能考上好學校。我們班主任都說，你是這屆最有希望考上重點本科的。
"小芳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下去。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張皺巴巴的火車票："我也想啊，
可是..."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把復習資料抱得更緊了，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下午三點，小芳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走出校門。箱輪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箱子里除了幾件換洗衣物，
級詞匯、辦公軟件教程...這些都是她從每個月600元的生活費里一點一點省下來買的。
回頭望了一眼生活了三年的校園，小芳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公交站。
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單。"爸，我到火車站了。"小芳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聲音有些發(fā)抖，"嗯，明天早上就能到你們那兒。"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疲憊的聲音，
背景音里還能聽到工地上機器的轟鳴："路上小心，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掛斷電話，小芳坐在候車室的硬座椅上，翻開英語單詞本，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候車室里人聲嘈雜，嬰兒的哭聲、商販的叫賣聲、廣播的提示音交織在一起，
但她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在這種環(huán)境中學習。她知道，從踏出校門的那一刻起，
她的人生就要完全靠自己了。2 城市的家火車在夜色中穿行，小芳靠在硬座車廂的窗邊，
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點點燈火。車廂里充斥著泡面和汗水的混合氣味，鄰座的大叔鼾聲如雷，
但她毫無睡意。手中的專升本教材已經(jīng)翻到了第178頁，
可她的思緒卻飄向了遠方——父母在城里租住的房子是什么樣子？他們過得好嗎？
自己能不能在城里找到工作？當火車緩緩駛入城市時，天剛蒙蒙亮。小芳一夜未眠，
眼睛酸澀得厲害，但當看到站臺上父親佝僂的身影時，她還是立刻振作精神，用力揮了揮手。
"爸！"父親快步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行李。三年不見，父親的背更駝了，
臉上的皺紋像干涸的土地一樣溝壑縱橫。他上下打量著小芳，最后只吐出兩個字："瘦了。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小芳鼻子一酸。她記得離家那天，父親也是這樣看著她，
說了同樣的話。父母在城郊的工業(yè)園區(qū)附近租了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單間，
每月租金800元。母親在服裝廠做縫紉工，每天工作10小時；父親則在建筑工地打零工，
收入不穩(wěn)定。當小芳跟著父親穿過狹窄陰暗的巷道，走進那間散發(fā)著霉味的出租屋時，
母親正在用電磁爐做早飯。"來了？"母親頭也不抬，手里的鍋鏟在平底鍋里快速翻動著，
"把東西放墻角吧，沒多少地方。"小芳默默地把行李箱推到墻角，
看著這個所謂的"家"——一張雙人床占去了大半空間，
角落里堆滿了母親的縫紉材料和父親的工具，墻上掛著的塑料布后面是簡易的淋浴區(qū)。
這就是父母在城里打拼十幾年的全部。唯一的一扇小窗戶被隔壁的樓房擋得嚴嚴實實，
即使白天也要開著燈。"吃飯吧，一會兒我還得去上班。
"母親把一碗稀飯和一小碟咸菜放在折疊桌上，咸菜是她從老家?guī)淼模?/p>
裝在洗干凈的玻璃瓶里。飯桌上，父親問起了小芳的打算。"我想先找工作，
"小芳小心翼翼地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
"同時準備專升本考試...""還考什么試？"母親突然打斷她，
鍋鏟在鍋邊敲出刺耳的聲響，"都畢業(yè)了就該好好工作賺錢。
你知道我們供你上學多不容易嗎？村里跟你同齡的姑娘，哪個不是早幾年就出去打工，
給家里寄錢了？你看看隔壁老王家的小娟，在電子廠干了三年，都給家里蓋新房了！
"小芳低下頭，筷子在碗里攪動著稀飯，不敢反駁。她想起村里那些早早輟學的女孩們，
有的已經(jīng)嫁人生子，有的在沿海工廠流水線上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機械勞動。
她們的朋友圈里都是美顏過度的自拍和短視頻，而小芳曾經(jīng)以為，上大學就能改變這種命運。
"孩子剛來，讓她先適應適應。"父親打了個圓場，轉頭對小芳說，"你想找工作，
我認識個老鄉(xiāng)在人才市場做中介，可以幫你問問。"就這樣，小芳開始了她的求職之路。
白天，她帶著精心準備的簡歷穿梭于各個招聘會；晚上，回到出租屋后，
她就在床上支起小桌板，繼續(xù)復習專升本的課程。父母晚上九點多才下班回來，
她就躲到公共走廊的燈下看書，直到深夜。走廊的聲控燈時明時暗，
蚊子在她裸露的手臂和腳踝上留下一串紅腫的包，但她咬牙堅持著，
仿佛這樣就能抓住最后一絲改變命運的希望。3 第一份工作一周后，
小芳收到了第一份面試通知——一家小型貿易公司的文員崗位。面試那天，
她穿上了大學時為了答辯買的白襯衫和黑西褲，把頭發(fā)整齊地扎成馬尾，
還特意涂了點室友送她的口紅。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化妝，
鏡子里那個嘴唇泛著淡粉色的女孩讓她感到陌生又新奇。"你的打字速度怎么樣？
"面試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戴著金絲眼鏡，面無表情地翻看小芳的簡歷。
小芳緊張地攥緊了放在膝上的雙手："一分鐘80字左右，我會用Excel做基礎表格，
也會...""行了，"面試官打斷她，把簡歷隨手放在一邊兒，"我們這工作簡單，
就是整理文件、接聽電話，偶爾需要跟客戶溝通。試用期一個月，工資4000，
轉正后4500，能接受嗎？"小芳眼睛一亮，這比她預想的要高。
在心底快速計算了一下：如果省著點花，每個月能存下2000元，
半年就能攢夠專升本補習班的學費..."能接受！"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明天早上八點半上班，別遲到。"面試官遞給她一張入職通知單，"公司地址知道吧？
""知道，我查過地圖了。"小芳雙手接過通知單，激動得手指微微發(fā)抖。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份正式工作，雖然只是個小文員，但至少是個開始。走出公司大樓，
小芳忍不住給父親打了個電話："爸，我找到工作了！一個月4000！"電話那頭，
父親的聲音也難得地帶著笑意："好，好，晚上讓你媽加個菜。"然而，
喜悅很快被現(xiàn)實沖淡。當小芳查了從出租屋到公司的公交線路后，
她發(fā)現(xiàn)需要先步行二十分鐘到公交站，然后轉兩趟車，單程就要兩個小時。
這意味著她每天必須五點半起床，才能保證不遲到。"這么遠？"晚飯時，母親皺起眉頭，
把一盤炒青菜放在桌上，"要不別去了，再找找近的。"小芳咬了咬嘴唇，
青菜的油星在碗里泛著光："我想試試...第一份工作，我不想放棄。"第二天凌晨，
天還沒亮，小芳就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為了不吵醒父母，她連燈都沒敢開，
借著手機的光亮完成了出門前的準備。五點半的公交站空無一人，初夏的晨風還帶著涼意，
小芳裹緊了單薄的外套，不停地看表。第一周，小芳靠著滿腔熱情堅持了下來。白天，
她在公司努力學習各種工作流程；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后，她仍然堅持看兩小時書。
但漸漸地，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學習節(jié)奏開始壓垮她。"小芳，這份合同你重新打一下，
客戶信息都填錯了。"主管把一疊文件扔在她桌上，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得見。"對不起，我馬上改。"小芳紅著臉接過文件，
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布滿血絲。昨晚她復習到凌晨一點，今早又四點就起床背單詞，
現(xiàn)在眼前的文字都在跳動。午休時間，其他同事三三兩兩出去吃飯，小芳一個人留在辦公室，
一邊啃著從家里帶的饅頭，一邊修改文件。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滴在鍵盤上，
她趕緊用手擦掉，生怕弄濕了公司設備。饅頭干得噎人，她喝了一口自來水才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