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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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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黃泉路口非法占道經(jīng)營第九十九年,第一千零八次被牛頭馬面扭送閻王殿的時候,

我們的閻王爺,十殿之主,終于沒繃住,發(fā)出了那句振聾發(fā)聵的怒吼?!敖嗲啵沂悄愕?!

”彼時,我正抱著我那臺用功德點(diǎn)換來的二手冰沙機(jī),

跟牛頭馬面兩位城管大哥玩老鷹捉小雞。閻王爺穿著他那身萬年不變的玄色滾金邊制服,

頭戴平天冠,臉上扣著一張冷冰冰的惡鬼面具,從天而降,地府都為之震了三震。

他一指頭把揪住我的衣領(lǐng),對著牛頭馬面揮了揮手。牛頭大哥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馬面大哥則偷偷給我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是:“又有靠山給兜著了”我訕笑著從閻王爺身后探出個腦袋,

沖兩位城管大哥揮了揮手絹:“哥慢走,明天還來啊!”牛頭氣得差點(diǎn)原地爆炸。

等他們一走,閻王殿里就只剩下我和閻王。他負(fù)手而立,高大的背影緊繃著,我毫不懷疑,

此刻如果有一只鬼蚊子落上去,都會被瞬間彈飛到十八層地獄。我低著頭,

用腳尖在地府特供的金剛石地磚上畫圈圈,心里盤算著這個月是第一百三十五次麻煩他,

是不是該送點(diǎn)禮。送什么好呢?最新款的“忘川秋水”珍珠奶茶?

還是附贈一張“來世再來”優(yōu)惠券?正當(dāng)我腦內(nèi)風(fēng)暴時,他就吼出了那句話。

我當(dāng)時就愣住了。手里的冰沙機(jī)“哐當(dāng)”一聲砸在了腳面上,但我感覺不到疼。我整個鬼,

都被這句信息量巨大的話給震麻了。我,姜青青,

一個在黃泉路口苦等前世情郎九十九年的癡情女鬼。他,閻王爺,這地府的最高統(tǒng)治者。

我一直以為,他三天兩頭幫我擺平爛攤子,默許我在黃泉路非法占道+無證經(jīng)營,

時不時還派人送來點(diǎn)陽間的新鮮水果,是因?yàn)椤瓷衔伊恕km然他長年戴著個丑面具,

看不清臉,但這身份、這地位、這霸道總裁的氣場,哪個女鬼看了不迷糊?

我雖然心里裝著我的飛行員哥哥,但偶爾也會因?yàn)樗@過分的關(guān)照而小小地動搖一下。

結(jié)果呢?搞了半天,人家是對我媽有意思??!“我是你爹”,這哪是氣話?

這是飽含真情實(shí)感的愿望??!這死鬼,是真想當(dāng)我后爸!怪不得,

怪不得我上次用三生石偷偷看我媽的陽間生活時,

發(fā)現(xiàn)畫面里總有個模糊的黑影在她周圍晃悠。起初我以為是我媽廣場舞跳得太好,

吸引了什么狂熱粉絲,現(xiàn)在想來,那不就是閻王爺這身標(biāo)志性的黑袍嗎!

他老人家這是利用職權(quán),公然去陽間“微服私訪”,名為視察民情,實(shí)則窺探我媽!

我腦子里瞬間上演了一出八點(diǎn)檔倫理大戲——《我的閻王后爸》。

虧我還自作多情了這么多年!我抱著冰沙機(jī),悲憤地看著他。原來我不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

我只是他追我媽路上的絆腳石、不對,敲門磚!“閻王爺,”我哽咽了,“我懂了。

”他似乎對我這突如其來的覺悟感到很欣慰,連聲音都溫和了些許:“懂了就好,

以后別再……”“我祝您和我媽,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我一個九十度鞠躬,

聲嘶力竭地喊道。閻王爺一個踉蹌,像被那口祝福噎得魂兒都卡到嗓子眼。 他背對著我,

寬大的袖袍下,雙手死死攥成了拳,連指節(jié)都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卻能感覺到他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種比萬年玄冰還要刺骨的、混雜著憤怒與無盡悲哀的氣息。在他腦海深處,

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jī)械音正在循環(huán)播報(bào):【警告!警告!

與目標(biāo)人物“姜青青”的因果關(guān)系發(fā)生嚴(yán)重認(rèn)知偏差。】【“父輩威嚴(yán)”建立失敗,

情感連接模式向“情侶”方向偏移,功德積攢效率-30%!

】【請宿主立刻糾正目標(biāo)人物認(rèn)知,重塑“父女”關(guān)系鏈!】糾正?他要怎么糾正!

他難道能告訴那個傻丫頭,自己當(dāng)年為了保下她游離的魂魄,

簽下的是何等屈辱又殘酷的契約嗎?他難道能說,自己之所以能留在地府,

能一次次為她收拾爛攤子,是因?yàn)樘斓婪▌t在上,他,沈聿之,

如今的身份就是她法理上的“爹”!這句憋了九十九年的、飽含著無盡屈辱和思念的真相,

吼出來,卻被她當(dāng)成了……提親的信號?!閻王爺,不,沈聿之,

感覺自己的魂體都要被氣裂了。“姜青青!”他從牙縫里擠出我的名字,

“你腦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我抬頭,目光虔誠,“想的是您和我媽的幸福未來。”【滴!

“情侶”關(guān)系鏈穩(wěn)固度+50%!功德積攢效率-50%!】他沉默了。良久,他擺擺手,

聲音里充滿了疲憊:“滾回去,把你的攤子收了,明天不準(zhǔn)出攤?!薄盀槭裁??”我急了,

“我不出攤,怎么攢錢給我媽準(zhǔn)備嫁妝?”閻王爺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扣在臉上的面具都差點(diǎn)歪了。他指著我的手開始發(fā)抖,最后氣得一甩袖子,

直接消失在了原地。我抱著我的寶貝冰沙機(jī),站在空蕩蕩的閻王殿里,更加堅(jiān)定了我的想法。

瞧瞧,這就害羞了??磥恚獯楹纤麄z還不夠,我得親自給閻王爺當(dāng)軍師,

幫他出謀劃策才行。畢竟,我媽現(xiàn)在可是社區(qū)廣場舞隊(duì)的領(lǐng)舞,

追她的老頭能從街頭排到街尾。閻王爺您老再不加把勁,我這后爸可就要換人了。

為了我未來的“家庭和睦”,我,姜-紅娘-青青,決定豁出去了!第二天,我果真沒出攤。

我在奶茶小推車上面掛上了一個“內(nèi)部裝修,暫停營業(yè)”的牌子。然后,

我揣著我這幾十年來積攢的全部家當(dāng)——一小袋晶瑩剔透的功德珠,敲開了閻王殿的后門。

開門的是崔鈺,他老人家正捧著一本《生死簿》,戴著老花鏡看得津津有味。見是我,

眼皮都沒抬一下?!坝謥斫o你家閻王送溫暖了?”崔鈺呷了口茶,“今天不巧,

閻王爺去陽間巡查了?!蔽夷X子里“?!钡囊宦?。好家伙,巡查?

怕是去我媽小區(qū)樓下蹲點(diǎn)了吧!“崔鈺大人,”我湊過去,笑得一臉諂媚,

“我就是來請教點(diǎn)事兒。您說,這陽間的時髦中年婦女,現(xiàn)在都喜歡啥樣的?

”崔鈺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問這個干嘛?你媽又讓你給她捎?xùn)|西了?”“差不多吧,

”我含糊其辭,“您就跟我說說。”崔鈺想了想,

捋著胡子道:“我孫女前兩天剛給她媽買了套什么……黃金的護(hù)膚品,

還有什么帶鉆的廣場舞鞋,據(jù)說現(xiàn)在都流行這個?!蔽一腥淮笪颍B連點(diǎn)頭,

掏出兩顆功德珠塞到崔鈺手里:“多謝大人指點(diǎn)!”崔鈺掂了掂珠子,

滿意地笑了:“孺子可教?!蔽遗鼙榱苏麄€地府交易市場,用我全部的家當(dāng),

給閻王爺準(zhǔn)備了一套“追媽大禮包”。

號稱“一步一閃、閃瞎鬼眼”的廣場舞鞋;一套由奈何橋邊的彼岸花花露提煉而成的精華液,

宣傳語是“一滴撫平三生皺紋”;以及一本我親手編寫的《追妻的一百零八式(女鬼版)》,

里面詳細(xì)記載了我媽的喜好、雷區(qū),以及如何從她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的獨(dú)家秘笈。

我把這些東西打包好,夜里,偷偷放在了閻王爺?shù)臅块T口。做完這一切,我拍拍手,

深藏功與名。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哼著小曲兒,準(zhǔn)備重新開張我的“青青奶茶鋪”,

一個黑影就籠罩了我的小攤。我一抬頭,就對上了閻王爺那張惡鬼面具。不知為何,

我總覺得面具后面那雙眼睛,今天噴的火格外旺盛?!敖嗲??!薄暗?!”我立正站好。

他把一個包裹“啪”地一聲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定睛一看,

這不是我昨天送的“追媽大禮包”嗎?“這是何意?”我明知故問。“這是什么東西?”,

閻王問?!敖o您的禮物呀,”我眨眨眼,“助您早日抱得美人歸?!遍愅鯛敵聊?。

周圍路過的鬼魂紛紛停下腳步,豎起耳朵,開始八卦?!斑@是……閻王爺?shù)木p聞?

”“那女鬼是誰?這么勇?”“我賭十顆魂晶,她活不過今天?!遍愅鯛斏钗豢跉猓?/p>

像是要壓下滔天的怒火。他一把抓起我,直接瞬移回了閻王殿?!罢f清楚,

”他把我扔在地上,“什么美人?”“我老媽呀!”我理直氣壯,“您不是想當(dāng)我爸嗎?

我這是在幫您!您看那雙鞋,多配我媽那廣場舞領(lǐng)舞的氣質(zhì)!還有那精華液,彼岸花的,

保證我媽用了年輕二十歲!還有那本秘笈,我親手寫的,獨(dú)家……”“夠了!”他一聲暴喝,

整個大殿都在嗡嗡作響。他死死地盯著我,面具下的雙眼,似乎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有憤怒,有無奈,還有一絲……痛苦?“姜青青,你等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問。

我愣住了。九十九年了,除了我自己,再也沒有鬼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的飛行員哥哥。

這個稱呼,連同那個刻骨銘心的名字,是我心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秘密。“沈聿之。

”我輕聲說。我說出這個名字的瞬間,閻王爺?shù)纳眢w猛地一僵。沈聿之,我的未婚夫。

那是在一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我們兩家相鄰,我出身商戶,他出身書香門第,自小一起長大。

他對詩文沒興趣,只愛研究機(jī)械。他說最大的愿望是成為一名飛行員,在空中守護(hù)國土。

我支持他,偷偷從家里拿錢為他的夢想助力。后來,他如愿考入航空學(xué)校。臨行前,

他說讓我等他回來就娶我。 我答應(yīng)了,之后我們一直通信,我也寄去自己做的點(diǎn)心,

我們兩家商議好了把日子定在秋天?;槎Y前,我等來的,不是我的新郎,

而是一紙陣亡通知書。他在一次執(zhí)行空中任務(wù)中,遭敵艦襲擊,與戰(zhàn)艦同燼于海天之間。

得知消息后,我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世界在我眼前失去了所有顏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病倒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去的。我只記得,閉上眼的前一刻,

我還在想,沈聿之,黃泉路上那么黑,你一個人會害怕嗎?你等等我,我來找你了。

可我到了陰曹地府,問遍了所有鬼差,讓崔鈺幫忙查遍了生死簿,

都沒有找到一個叫“沈聿之”的名字。他們說,他或許是魂飛魄散,

要么因功德高直接位列仙班了。我不接受,因?yàn)樗f過讓我等他的。于是,

我就在所有魂魄必經(jīng)的黃泉路口,支起了一個攤子。起初是賣熱茶,

給那些風(fēng)塵仆仆的鬼魂暖暖身子,順便打聽他的消息。后來陽間流行起了奶茶,

我也與時俱進(jìn),把我的茶攤升級成了奶茶鋪。我的菜單與時俱進(jìn),從“孟婆湯去冰”,

到“忘川水加珍珠”,再到“十八層地獄特調(diào)水果茶”,花樣越來越多。九十九年過去,

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魂,聽了無數(shù)個悲歡離合的故事,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回憶像潮水般將我淹沒。我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閻王爺。他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問這個干什么?”我的聲音有些沙啞?!皼]什么?!彼崎_目光,聲音又冷下來,

“提醒你一句:別忘記來地府的目的,也別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不相干?

他指自己還是指我媽?原本壓著的火氣一下躥了上來?!拔仪宄煤?,我在等聿之,

跟你無關(guān)。幫你追我媽,不過怕你成了我后爸以后找我麻煩,提前鋪條路。

”我越說越?jīng)_:“我媽挑剔得很,你整天戴個面具、脾氣又硬,她不會喜歡。勸你早點(diǎn)死心。

”說完,抄起地上的“追媽大禮包”,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閻王殿。我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

把我抓回來,罰我抄寫地府守則一百遍。但他沒有。身后,一片死寂。我跟閻王爺冷戰(zhàn)了。

整整一個月,他沒來找過我的麻煩,我也沒再去閻王殿“請安”。我的奶茶攤生意異?;鸨?/p>

沒有了城管的騷擾,營業(yè)額屢創(chuàng)新高。但我卻一點(diǎn)也高興不起來。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少了點(diǎn)什么。習(xí)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我習(xí)慣了每天跟牛頭馬面斗智斗勇,

習(xí)慣了閻王爺冷不丁從天而降,習(xí)慣了他那句掛在嘴邊的 “我是你爹”?,F(xiàn)在冷冷清清的,

我的鬼生仿佛失去了唯一的樂趣。我開始頻繁地走神,做奶茶的時候,

會把糖當(dāng)成鹽;找錢的時候,會把冥幣當(dāng)成功德珠。

黑白無常兩位老大哥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青青丫頭,失戀了?

”白無常一邊吸著“彼岸花血糯米”,一邊問我。“胡說!”黑無常拍了他一巴掌,

“她等了快一百年了,上哪兒失戀去?”我勉強(qiáng)笑了笑,沒說話。是啊,我怎么會失戀呢?

我愛的人,早就消失在了天地間。可為什么,我的腦子里,

現(xiàn)在卻總是浮現(xiàn)出閻王爺那高大的身影?我一定是瘋了。我怎么能對一個想當(dāng)我后爸的男人,

產(chǎn)生不該有的想法?這簡直是對聿之哥哥的背叛!我越想越覺得恐慌,越想越覺得罪惡。

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癡情的姜青青,我成了一個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女鬼。

我看著黃泉路上來來往往的魂魄,他們喝下孟婆湯,忘卻前塵,走向新生。而我呢?

我守著一份早就沒了的回憶,偏又在不經(jīng)意間,沾了新的念想。。

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攫住了我。等待太苦,而我已經(jīng)我不想再等了。忘川河。

那條能洗去一切記憶,也能讓魂魄徹底消散的河流。也許,那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我收起了我的奶-茶小推車,最后一次將它擦拭干凈。然后,我一步一步,

朝著忘川河的方向走去。河邊陰風(fēng)陣陣,卷起破碎的魂靈,發(fā)出嗚咽的悲鳴。

河水是渾濁的暗紅色,據(jù)說,跳下去,就是永恒的虛無。也好。聿之哥哥,我來陪你了。

閻王爺,再見了。祝你……追媽成功。我閉上眼,縱身一躍。預(yù)想中的冰冷和撕裂,

都沒有來。一雙有力的臂膀在半空中接住了我,將我緊緊地?cái)埲霊驯?。我驚愕地睜開眼,

對上了一張熟悉的惡鬼面具。是閻王爺。他怎么會在這里?“姜青青,你瘋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顫抖和恐懼。他抱著我,穩(wěn)穩(wěn)地落在忘川河畔。

“放開我!”我掙扎起來,“你管不著!我要去找我的聿之哥哥!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你找不到他的!”他死死地抱著我,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我嵌進(jìn)他的身體里,

“他不在這里!”“你胡說!”我哭喊著,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你就是想讓我留下來,

繼續(xù)讓我?guī)湍阕肺覌專腋嬖V你,我不同意這門親事!”“我沒有!”他低吼道,

“我對你母親沒有半點(diǎn)興趣!”“那你為什么總?cè)リ栭g看她?為什么總說你是我爹?

”“因?yàn)槲摇彼D住了,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斑€有什么可藏的?一次說完!

”我死死揪住他前襟,“九十九年,你看著我東奔西撞,是不是特別好笑。

”我的情緒徹底崩潰了。所有的委屈,悲傷和這九十九年的孤寂,在這一刻盡數(shù)爆發(fā)。

我說完,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轉(zhuǎn)身又要朝忘-川河里沖。“青青!

”他從身后拉住了我的手腕。這一次,他沒有再吼我。他的聲音,

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和悲傷?!皠e傻了?!蔽一剡^頭,淚眼模糊中,看到他抬起了另一只手,

伸向了臉上那張丑陋的惡鬼面具。“不要……”我下意識地喊道。我聽地府的老鬼說過,

閻王的面具不能摘。那是天道的束縛,一旦在任期內(nèi)被人看到真面目,就會……魂飛魄散。

但已經(jīng)晚了?!斑菄}”一聲輕響,面具應(yīng)聲而落。

一張我思念了九十九年、刻在靈魂深處的臉,出現(xiàn)在我眼前。劍眉星目,鼻梁高挺,

嘴角還帶著一絲熟悉的、無奈的淺笑。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模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黃泉的風(fēng)停了,

忘川的悲鳴也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绊病仓绺??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笑了,眼眶卻紅了。“傻丫頭,”他說,“我在這里。

”我等了九十九年的重逢,竟是這樣來的。我伸出手,想要觸摸他的臉,

卻又害怕這只是一場幻夢。“真的是你?”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是我?!彼兆∥翌澏兜氖?,將它貼上自己的臉頰。溫?zé)岬挠|感,真實(shí)得讓我心痛。

“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我哽咽著問,“為什么你要……要當(dāng)這個閻王?

”“因?yàn)?,我們上一世的緣分,盡了?!彼穆曇衾锍錆M了無盡的疲憊和悲傷,“我死后,

執(zhí)念太深,不愿輪回。上一任閻王憐我癡情,與我做了個交易?!拔掖麍?zhí)掌地府一百年,

斷情絕念,積滿功德。百年之后,天道便會允我一個再續(xù)前緣的機(jī)會。我可以卸任,

陪你共赴輪回,換一世圓滿?!痹瓉砩蝽仓?dāng)年為了留在地府,

與上一任閻王(或天道)簽訂的契約,并非簡單的“代班一百年”。這份契約的核心,

是一個名為“斷緣”的強(qiáng)制系統(tǒng)。為了保證他能“斷情絕念”地完成百年任期,

系統(tǒng)會強(qiáng)制為他和他執(zhí)念最深的人(姜青青)建立一道無法逾越的“業(yè)障屏障”。

而系統(tǒng)選擇的最穩(wěn)固、最能杜絕情愛發(fā)生的屏障,就是強(qiáng)行綁定“父女”的因果身份。

在這百年內(nèi),從天道法則的層面上,他就是姜青青名義上的“父親”。

他所有對她的關(guān)照、保護(hù)、甚至是責(zé)罵,都會被系統(tǒng)判定為“父愛”行為,

并以此來積攢他的功德。反之,如果他有任何逾矩的、屬于“情愛”范疇的念頭或行為,

系統(tǒng)就會發(fā)出警告,甚至扣除功德?!斑@一百年里,我必須戴著面具,不能與你相認(rèn)。否則,

便是違背天道,下場只有一個……”魂飛魄散。我懂了。我什么都懂了。他不是不來找我,

他是一直在我身邊。他幫我擺平與城管的糾紛,他默許我在黃泉路口擺攤,

他偷偷送我陽間的水果,他氣急敗壞地吼“姜青青,我是你爹!”,不是氣話,

而是一種絕望的、說不出口的吶喊,是對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發(fā)出不甘的怒吼。他恨這個身份,

恨這種只能以“父愛”為名來愛她的可悲處境。他看著我等他,看著我為他守候,

卻一個字都不能說。這九十九年,苦的又何止我一個?他承受的,

是比我多上千倍萬倍的煎熬。“就差一年了……”我喃喃道,“為什么……就差一年了?。?/p>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因?yàn)槲也荒芸粗慊觑w魄散”他用指腹輕輕擦去我的眼淚,笑容溫柔得像春日融融的陽光,

“青青去找孟婆吧,喝下孟婆湯,去過新的生活?!薄安唬 蔽移疵鼡u頭?!皝聿患傲?。

”他說著,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點(diǎn)點(diǎn)金色的流光,從他身上逸散出來。他正在……消失。

“不!不要!沈聿之!”我驚恐地抱住他,試圖阻止那些光點(diǎn)的流逝,

但我的手卻一次又一次地從他的身體中穿過?!拔艺业侥懔?,青青……”他的身影越來越淡,

聲音也變得飄渺起來,“真好。”“你別走!沈聿之!你混蛋!你又不要我了!”我哭喊著,

聲音凄厲得撕心裂肺。他又一次,要死在我面前了。他抬起已經(jīng)快要完全透明的手,

想要最后一次觸摸我的臉頰,卻在半途中,化作了漫天飛舞的光點(diǎn)?!斑@次……”空中,

只留下他最后一句溫柔的、帶著笑意的嘆息?!啊瓝Q我等你?!惫恻c(diǎn)緩緩升空,

像一場絢爛而悲傷的煙火,最終徹底消散在了忘川河上空灰蒙蒙的天幕里。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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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7 12:3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