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門演武場上,山風裹著初秋的涼意,掠過臺下攢動的人頭,卷起塵土,也卷起一片壓抑不住的興奮低語。數(shù)千道目光,灼熱又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聚焦在中央那座巨大的玄黑石擂臺上。外門大比,三年一度,是魚躍龍門的起點,亦是尊嚴被碾碎的刑場。
擂臺上,林燼站在那里,卻像一塊被遺忘的頑石。粗布洗得發(fā)白,邊緣磨損,緊貼著他略顯單薄的身形。周遭洶涌的靈氣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水拍打著岸邊,卻在他周身尺許之地詭異地平息、潰散,仿佛投入無底深潭,連一絲漣漪也激不起。
這便是漏體,天道予他最殘酷的玩笑。靈氣入體即散,涓滴不存。十年苦熬,別人早已煉氣有成,甚至筑基在望,他體內(nèi)卻依舊空空蕩蕩,比山間最貧瘠的土地還要荒蕪。
“下一場,林燼,對柳雪!”
執(zhí)事長老的聲音洪亮,穿透喧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漠。
人群嗡地一聲炸開,無數(shù)道目光瞬間鎖定了林燼,那目光里,有毫不掩飾的憐憫,更多的則是赤裸裸的輕蔑和看好戲的玩味。
“噗,又是這廢物?”
“漏體還來丟人現(xiàn)眼?嫌上次被揍得不夠慘?”
“柳師姐可是柳長老的掌上明珠,煉氣六層!這廢物連人家一根指頭都擋不住吧?”
“嘿嘿,聽說他們還有婚約?這下有好戲看咯!”
議論聲如同冰冷的針,密密麻麻扎在背上。林燼面無表情,下頜的線條繃得死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才勉強壓住胸口那股翻涌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羞憤與不甘。他沉默地走上擂臺,腳步踏在冰冷的黑石上,發(fā)出輕微的回響。
對面,柳雪一身流云般的淺碧色裙衫,身姿窈窕,翩然落在擂臺中央。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本是極美的容顏,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冰霜,那雙看向林燼的眸子,清亮依舊,卻只剩下刻骨的疏離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林燼。”柳雪的聲音清冷,如同山澗寒泉,清晰地回蕩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演武場上,“事到如今,無需再浪費時間了。”
她微微揚起下頜,陽光勾勒出她優(yōu)美的頸線,也照亮了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斷。
“你我之間,那樁由長輩定下的婚約,”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就此作罷?!?/p>
“轟!”
臺下瞬間沸騰!驚呼、口哨、肆無忌憚的哄笑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無數(shù)道目光瞬間化為實質(zhì)的利箭,要將擂臺中央那個孤零零的身影射穿、碾碎。退婚!還是在大比之上,當著全宗上下的面!
林燼的身體猛地一晃,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胸口。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刻褪得干干凈凈,留下徹骨的寒意。他死死盯著柳雪那張冰冷漠然的臉,牙關(guān)緊咬,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
“理由?”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砂紙摩擦著粗糲的石頭。
柳雪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徹底的輕蔑:“理由?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她抬起手,指尖縈繞起一縷精純的淡青色靈氣,靈動跳躍,帶著勃勃生機,與她周身散發(fā)的煉氣六層威壓融為一體。那靈氣在林燼面前優(yōu)雅地流轉(zhuǎn),卻如同最辛辣的嘲諷。
“一個連靈氣都無法留存,注定在泥濘里掙扎的漏體,”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酷,“憑什么,與我柳雪并肩?又憑什么,配得上我柳家?”
“廢物,就該認清自己的位置。”
“今日大比,便是你認清現(xiàn)實之日?!绷┰捯袈湎拢壑凶詈笠唤z波動也徹底消失,只剩下純粹的、毫無雜質(zhì)的冷厲。她素手輕揚,那縷淡青色的靈氣驟然暴漲,化作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的風刃,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尖嘯,直劈林燼面門!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鉆,根本不容他這個“漏體”有絲毫閃避的余地。
煉氣六層對凡人,這是絕對的碾壓!臺下不少人甚至已經(jīng)閉上眼,不忍看那血濺擂臺的慘狀。
風刃未至,那凌厲的氣壓已壓得林燼呼吸困難,臉頰生疼。他瞳孔驟縮,身體的本能驅(qū)使著他想要后退,但雙腿卻如同灌了鉛,被那巨大的恥辱和憤怒死死釘在原地。
躲不開!
擋不?。?/p>
只有硬抗!
他幾乎是憑著骨子里最后一股不肯徹底跪倒的倔強,將全身僅存的那點微薄氣力,毫無章法地、絕望地灌注于雙臂,交叉護在身前。
“噗嗤!”
一聲悶響,如同鈍刀斬入朽木。
風刃毫無阻礙地劈開了他徒勞的格擋。劇痛瞬間從雙臂炸開,深入骨髓。骨頭碎裂的細微聲響被淹沒在風刃的呼嘯中。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上。
“呃啊——!”
林燼眼前猛地一黑,喉嚨一甜,鮮血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身體如同斷了線的破敗木偶,被這股力量狠狠掀飛,劃出一道凄慘的弧線,越過冰冷的擂臺邊緣,朝著下方堅硬粗糙的青石地面重重砸落!
風聲在耳邊呼嘯,夾雜著臺下無數(shù)興奮的尖叫、刺耳的嘲笑,匯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洪流,沖擊著他殘存的意識。身體失控的下墜感,如同墜向無底深淵。完了……一切都完了……恥辱、失敗、徹底的否定……這些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絞得他透不過氣。
就在這時——
下墜的身體,背部猛地擦過擂臺邊緣一根為了懸掛彩旗而臨時豎起的、手臂粗細的硬木旗桿!
“嘶啦!”
粗糙的木刺瞬間撕裂了他本就單薄的粗布外衣,在他后背上劃開一道長長的、火辣辣的傷口。
痛!
但這劇痛襲來的瞬間,一股異樣到極點的灼熱感,毫無征兆地、狂暴地自那接觸點——后背的傷口處,猛地炸開!
不是傷口的痛楚,而是另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貪婪的悸動!
仿佛他身體深處某個沉寂了十七年的、從未被觸及的恐怖開關(guān),在這一刻,被那粗糙木刺上沾染的某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精純熾熱的氣息……狠狠撞開了!
“嗡——!”
林燼的大腦一片空白,意識在劇痛和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灼熱中幾乎崩散。然而,就在他身體即將砸落冰冷青石地面的前一刻,一種源自本能的、無法理解的牽引力,驟然從他體內(nèi)爆發(fā)!
目標,正是那根擦傷他的旗桿頂端!
那里,并非空無一物。一小撮灰白色的、毫不起眼的粉末,不知何時黏附在旗桿頂端的凹槽里。那是昨夜慶典結(jié)束后,負責清掃的雜役弟子馬虎留下的痕跡——一小撮未曾清理干凈的“引火粉”殘余!這種粉末,本是用來引燃慶典所用的低階“暖陽火”的,此刻早已冷卻,其內(nèi)蘊含的那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屬于丹火的原始灼熱氣息,在風中飄散。
然而此刻,這點微弱的氣息,卻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燈塔,精準無比地被林燼體內(nèi)那驟然爆發(fā)的詭異吸力捕捉、鎖定!
“嗤!”
一聲輕微得如同錯覺的細響。
擂臺下,離得近的幾個外門弟子臉上的嘲笑驟然凝固,化作一絲茫然。他們似乎感覺周圍的空氣,極其輕微地扭曲波動了一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攥緊、抽空,旋即又恢復正常??斓米屓艘詾槭清e覺。
就在這連眨眼都不到的瞬間,那一小撮引火粉殘余,連同其內(nèi)那絲微弱卻精純的丹火本源氣息,消失了!
不是被風吹散,而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從旗桿頂端剝離、抽走,化作一道凡人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比發(fā)絲還要纖細的熾熱紅芒,瞬間沒入林燼后背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
“轟?。?!”
林燼砸落在堅硬的青石地面上,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激起一片塵土。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全身骨骼都在呻吟,眼前金星亂冒,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后背的傷口更是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然而,這肉體的劇痛,此刻卻被另一種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感覺徹底淹沒!
那縷細如發(fā)絲、微弱到極致的丹火本源氣息,一進入他身體,就如同一點火星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早已干涸了億萬年的古老油田!
“轟隆隆——!”
沉寂了十七年的“漏體”深處,某種龐大到難以想象、饑渴了無盡歲月的本能,被這一點火星徹底點燃、引爆!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吸力,瞬間以林燼的傷處為中心,瘋狂爆發(fā)!這吸力無形無質(zhì),卻霸道絕倫,貪婪地撕扯、吞噬著那縷闖入的丹火本源!
那縷微弱的紅芒,如同落入蛛網(wǎng)的飛蟲,連掙扎都來不及,瞬間就被這股源自林燼血脈深處的、蠻橫無比的吸扯之力撕碎、分解、融化!
沒有狂暴的能量沖擊,沒有經(jīng)脈鼓脹的痛苦。那縷被吞噬的丹火本源,在進入林燼體內(nèi)的剎那,就被那股恐怖的吸力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徹底碾碎、煉化、提純!
雜質(zhì)?瞬間化為虛無!
狂暴的火性?被那吸力本身撫平!
剩下的,是最為本源、最為精純的一絲……純粹的能量!一種溫和得如同初春暖陽,卻又帶著火焰特有生機的精純靈力!
這股精純到極致的靈力,如同久旱大地突逢的甘霖,沒有沖擊他本應脆弱的經(jīng)脈,而是極其溫順、極其自然地,直接融入了他四肢百骸最深處,沉淀下來,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林燼猛地瞪大雙眼,瞳孔深處,一點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赤紅光芒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隨即,一股微弱卻無比真實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水,悄然在他干涸了十七年的丹田深處……誕生了!
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但那感覺……如此清晰!
不再是空空蕩蕩的虛無!不再是靈氣穿身而過的徒勞!
是力量!
真正屬于他林燼的、實實在在留存下來的力量!
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擂臺上柳雪那冰冷不屑的目光,臺下無數(shù)張嘲弄譏諷的面孔,身體撞擊地面的劇痛,后背傷口的火辣……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遙遠,被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無法言喻的巨大震撼和狂喜徹底淹沒!
漏體……能存住靈力了?
不!不是存住!
是……吞噬!掠奪!將那外來的丹火之力,強行化作了自身的修為!
“嘶……”
林燼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塵土沾滿了他的臉頰和破爛的衣衫,嘴角還掛著未干的血跡,狼狽不堪。但他卻死死盯著自己那雙布滿細小傷口和老繭的手掌,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一種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帶著血腥味的狂嘯!
那縷微弱卻真實的暖流,在他枯竭的丹田深處,如同黑暗深淵中點亮的第一顆星火,微弱,卻頑強地燃燒著,宣告著一個不可能的奇跡。
他猛地抬起頭,視線穿透彌漫的塵埃和刺眼的陽光,死死盯在擂臺上那個居高臨下的身影——柳雪。
她正收回手,淡青色的靈氣在她指尖緩緩散去,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施舍般的憐憫和徹底的不耐煩,似乎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污穢。
“廢物?!?/p>
柳雪的紅唇無聲地開合,那冰冷的口型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林燼的心上。
廢物?
林燼咧開嘴,混合著泥土和鮮血的嘴角,一點點向上扯起一個極其怪異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頭在絕境中舔舐著帶血獠牙的孤狼,眼中翻涌的不再是絕望的灰燼,而是某種被深淵之火點燃的、近乎瘋狂的幽芒。
他掙扎著,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想要撐起這具幾乎散架的身體。每一次骨骼的摩擦都帶來鉆心的劇痛,后背那道被木刺劃開的傷口更是火辣辣地灼燒著神經(jīng)。汗水混著血水,從額頭滾落,模糊了他的視線。
“喲?還沒死透呢?”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在近處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柳師姐還是太心軟,對這種賴皮狗,就該一腳踩爛了省事!”
是趙虎,柳雪忠實的擁躉之一,煉氣四層。他抱著雙臂,站在幾步開外,臉上橫肉抖動,滿是鄙夷和幸災樂禍。
“虎哥說得對!這種垃圾,活著就是浪費宗門糧食!”旁邊立刻有人附和,是趙虎的狗腿子王麻子。
趙虎獰笑一聲,似乎覺得光是言語侮辱還不夠解氣,上前一步,抬腳就朝著林燼撐在地面的手狠狠踩下!他要把這廢物最后一點掙扎的尊嚴也徹底碾碎!
鞋底帶著風聲,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林燼那雙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地面的眼睛,驟然抬起!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屈辱和空洞,而是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幽邃,深處似乎有兩點微不可察的赤芒在瘋狂跳躍!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兇戾而貪婪的渴望,如同蘇醒的毒蛇,瞬間鎖定了近在咫尺的趙虎!
尤其是趙虎踩來的那只腳!那腳上穿著厚底獸皮靴,靴底似乎沾染著一些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的泥土碎屑。
那是……鐵爪鬣蜥的血!
鐵爪鬣蜥,一種不入階的妖獸,力大皮厚,其血液中蘊含一絲極其微弱的土屬性妖獸精元。趙虎前幾日剛完成一個獵殺鬣蜥的低級任務,靴底還殘留著獵物的氣息。這點氣息對普通修士來說毫無價值,甚至難以察覺。
但在林燼此刻的感知中,那靴底殘留的、屬于妖獸血液的微弱氣息,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散發(fā)著一種……誘人的“食物”的味道!
吞噬!
一個源自血脈、瘋狂咆哮的意念,瞬間主宰了林燼的意識!
他剛剛撐起一半的身體,猛地向旁邊一滾,動作狼狽卻異常迅捷,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趙虎那勢大力沉的一腳。
“咦?”趙虎一腳踩空,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還敢躲?老子看你能躲到哪去!”他再次抬腳,這次是沖著林燼的肋骨狠狠踹去!力道更猛,帶著破風聲。
就是現(xiàn)在!
林燼眼中幽芒大盛!他非但沒有再躲,反而借著翻滾的勢頭,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蛇一般,以一種極其別扭扭曲的姿勢,猛地向上彈起,沾滿塵土和血污的右手,五指如鉤,不偏不倚,精準無比地抓向趙虎踹來的腳踝!
不是格擋!是抓?。∈恰佑|!
“找死!”趙虎眼中兇光畢露,體內(nèi)煉氣四層的土屬性靈力瞬間爆發(fā),涌向腳踝,想要將林燼的手指連同他的骨頭一起震碎!
然而,就在林燼那冰涼的手指觸碰到趙虎腳踝皮膚上沾染的、那一點點干涸鬣蜥血污的剎那——
“嗡!”
那股沉寂在林燼體內(nèi)、剛剛吞噬了一絲丹火本源的恐怖吸力,如同被血腥味徹底喚醒的遠古兇獸,再次爆發(fā)!
這一次,比之前吞噬那無主的引火粉殘余,更加清晰!更加霸道!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漩渦,瞬間在林燼掌心生成!
目標,正是趙虎腳踝皮膚上那微不足道的一丁點鬣蜥血污!以及……血污中蘊含的那一絲絲、屬于妖獸的微弱精元!
“嗤啦!”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布帛被無形之力強行撕裂的聲音響起。
趙虎腳踝處,那一點點暗紅色的血污,連同其內(nèi)蘊含的微弱土黃精芒,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帶著土石厚重感的暖流,順著林燼的手臂經(jīng)絡,如同歸巢的溪流,毫無阻礙、溫順無比地涌入他干涸的丹田深處!
“呃?!”
趙虎臉上的獰笑驟然僵?。∫还蓸O其詭異的感覺瞬間席卷全身!仿佛身體最深處,某個極其微小、微小到他平時根本感覺不到的東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塊!雖然微不足道,但那種瞬間被剝離的“空落感”,卻讓他心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踹出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滯。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空隙,林燼早已借力翻滾出去,拉開了距離。
他單膝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他低頭,死死盯著自己的右手掌心。掌心沾滿了塵土和趙虎靴子上的污跡,看上去骯臟不堪。
但林燼的瞳孔,卻在劇烈地收縮!
他能“看”到!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種剛剛覺醒的、源自血脈深處的詭異感知!
掌心勞宮穴的位置,皮膚之下,一點微弱到極致、幾乎難以察覺的赤紅幽芒,如同活物般一閃而逝。同時,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正從手臂經(jīng)絡匯入丹田,與他之前吞噬丹火本源獲得的那一絲暖流,緩慢而穩(wěn)定地……融合!
丹田深處,那縷原本微弱得如同燭火的氣息,壯大了極其細微的一絲!
雖然依舊渺小,卻不再是孤星一點,而是有了凝聚的趨勢!
力量!
又是力量!
通過掠奪……不,是吞噬!吞噬外物,化為己用!
“嗬…嗬嗬……”林燼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破風箱般嘶啞的低笑。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污和汗水的臉上,那雙眼睛亮得驚人,里面燃燒的不再是絕望,而是一種混雜著無盡瘋狂和冰冷貪婪的火焰。
他的目光,如同饑餓了千萬年的兇獸,緩緩掃過擂臺上神色微露一絲詫異的柳雪,掃過臺下驚疑不定、臉上橫肉還在抖動的趙虎,掃過周圍一張張或鄙夷、或驚愕、或茫然的面孔……
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那只沾滿污穢、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恐怖力量的手掌上。
五指,緩緩收攏,緊握成拳。
粗糙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帶來清晰的痛感。
但這痛,此刻卻如同甘美的催化劑,讓那股丹田深處新生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隨著心臟的搏動,一下下沖刷著他早已枯竭的經(jīng)絡,帶來一種近乎戰(zhàn)栗的、新生的力量感。
他咧開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無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