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沈大河、沈老太、劉氏三個人同時變了臉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上來，死死攔住了蘇云蕭的去路。
沈大河是真的嚇壞了，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毫不懷疑，這個瘋女人真的敢去書院鬧，到時候，別說科舉，他恐怕連書院的門都進(jìn)不去了！
沈老太也嚇得心臟砰砰直跳。
兒子的前程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敢賭！
劉氏更是嚇得腿都軟了，她還指望著當(dāng)官太太呢，這要是名聲壞了，一切都完了！
三人擋在門口，看著面無表情的蘇云蕭，心里權(quán)衡了千百遍。
地沒了，可以再想辦法；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可沈大河的名聲要是毀了，那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沈大河的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我……我答應(yīng)你。分家，斷親，孩子……你帶走。”
說出這幾個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氣。
沈老太一聽，心疼得直抽抽，可看到兒子那慘白的臉，也只能閉上了嘴。
劉氏更是不敢吭聲。
“不過，”沈大河喘了口氣，試圖找回最后一絲尊嚴(yán)，“你們是凈身出戶！這個家里的任何東西，一針一線，你們都不能帶走！”
在他看來，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也是對蘇云蕭最大的懲罰。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身無分文，無房無地，看她們怎么活！
蘇云蕭聞言，心里冷笑。
她有空間在手，還真不稀罕這破屋子里的東西。
但為了掩人耳目，手頭上不能一文錢沒有。
“可以?！碧K云蕭點(diǎn)頭，答應(yīng)得異常爽快。
沈大河剛松了口氣，就聽蘇云蕭繼續(xù)說道：“家里的東西我不要。但我相公那三十兩撫恤金，這些年被你們花得七七八八，我也懶得跟你們細(xì)算。這樣吧，給我五兩銀子，我們就兩清了?！?/p>
“什么？五兩！”沈老太一聽這話，像是挖她心肝一樣的疼，瞬間尖叫起來，“你怎么不去搶！沒有！一文錢都沒有！”
要她的錢，簡直比要她的命還難受！那可是五兩銀子，夠她寶貝兒子買多少筆墨紙硯了！
蘇云蕭看她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二話不說，拉著孩子轉(zhuǎn)身又要走。
“站??！”
沈大河一把拉住他娘，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對著沈老太低吼道：“娘！你想讓兒子這輩子都完了嗎！”
沈老太渾身一僵，看著兒子快要吃人的眼神，再看看蘇云蕭那決絕的背影，心頭像被刀子剜了一塊肉，疼得直滴血。
一邊是五兩銀子，一邊是兒子的錦繡前程。
她哆嗦了半天，最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咬牙切齒地從喉嚨里嘶吼出來：“……給！我給！”
蘇云蕭這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她立刻對身旁的沈明安說道：“明安，去，快去請村長和幾位族老過來，給我們做個見證！”
“好嘞，娘！”沈明安應(yīng)得又快又響，壓抑了多日的胸口，此刻涌動著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轉(zhuǎn)身就往外跑，腳下生風(fēng)。
沈明安腿腳利索，一口氣跑到村東頭的村長家時。
村長正蹲在院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看見沈明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皮抬了一下。
“明安小子，這么火急火燎的，被狗攆了？”
“村長爺爺！”沈明安扶著膝蓋喘勻了氣，仰起臉，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亮光，“我娘……我娘說要分家！還要……斷親！請您和幾位族老過去做個見證！”
村長抽煙的動作一頓，煙鍋在石階上磕了磕，倒出煙灰。
他嘆了口氣，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沒什么意外，上次蘇云蕭提分家，他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沈家大房那娘幾個過的什么日子，整個青石村誰不知道？只是沒想到，蘇氏這次竟鬧得這么大，連親都要斷。
斷了好，斷了干凈。
“知道了?！贝彘L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先去喊三太公和七爺爺，我隨后就到?！?/p>
“哎！”沈明安應(yīng)得響亮，轉(zhuǎn)身又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
村長和族老要出動，這在村里可是大事。
沈明安前腳剛走，后腳就有閑著的婆娘媳婦湊了上來?！鞍?，村長叔，這是出啥事了？”
“沈大河家的，要分家。”村長言簡意賅。
村長也知道老沈家什么德行，他故意說出來，也是存了讓村里人做見證的心思。
這話像往熱油鍋里潑了一瓢水，瞬間就炸開了。
“分家？就蘇氏那個軟柿子？”
“我剛才好像還聽見那孩子喊什么斷親？”
“我的老天爺！這是要把天捅破??！”
一時間，消息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半個村子。
不少人撂下手里的活計，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三三兩兩地跟在村長和后頭趕來的兩位族老身后，浩浩蕩蕩地朝著沈家大院走去。
而此時的沈家院子里，氣氛已經(jīng)凝固到了冰點(diǎn)。
沈老太這會兒不哭了，也不鬧了，一雙三角眼死死地盯著蘇云蕭，那眼神淬了毒一樣，恨不得用眼神殺死蘇云蕭。
劉氏和沈耀祖以及沈千金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沈大河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diǎn)，他一輩子的前程、臉面，今天算是被這個他從來看不上眼的寡嫂踩在腳底下，反復(fù)碾了個稀碎。
蘇云蕭卻渾然不覺，她只是平靜地站著。
外面的吵鬧聲越來越近。
“吱呀——”
院門被推開，村長領(lǐng)著兩位花白胡子的族老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黑壓壓一片看熱鬧的村民，瞬間將不大的院子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大河，怎么回事？”村長的目光掃過院內(nèi)情景，最后落在沈大河那張青白交加的臉上，聲音沉穩(wěn)。
沈大河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讀書人的那點(diǎn)可憐的自尊讓他說不出話來。
“村長叔，三太公，七爺爺?！碧K云蕭先開了口，對著三位長輩微微屈膝，不卑不亢，“今日請三位長輩來，是想請你們做個見證。我，蘇云蕭，自愿與沈家分家，我的三個孩子從此和沈家斷絕所有親緣關(guān)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