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與兄長共同考過鄉(xiāng)試那天，進山打野味。
不曾想?yún)s遇見兩只受傷的小狐貍。
那只通體雪白的小狐貍兩眼放光的跳進兄長的懷抱。
而另外一只不知道是不是被血染的通體血紅的小狐貍卻眼中含淚。
我見它可憐便將其抱起，日日精心照料。
半年后，白狐化身為妖嬈婀娜的女子，與兄長琴瑟和鳴。
兄長的運勢也日漸增長，出門見錢，諸事順?biāo)臁?/p>
而我卻因那紅狐咬傷村民，再加上要給它治傷，花光了所有積蓄不說，還被父親趕出家門。
所有人都罵我是被狐貍精誘惑了，讓我把它扔掉。
可我卻寧愿被趕出家門也要帶著它。
“它在我孤獨時伴我左右，我斷不能因為幾句閑言碎語將其丟棄！”
后來，考完殿試，在發(fā)榜前一天，我突然被人抓進宮當(dāng)場閹割。
管事太監(jiān)說：“九尾狐上仙給皇上托夢，你兄長才是天選狀元，你只會阻礙他。”
最后因傷口處理不及時，我命喪黃泉。
臨死前，我看見整日抱在懷中的小狐貍化作絕世容顏的女子，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我要把最好的都給他，欠你的來世再報?！?/p>
再睜眼，我回到了撿狐貍這天。
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紅狐，我一腳將其踹進溝里。
1
一起上山的村民見狀立刻出言指責(zé)。
“蕭徹，這好歹也是條生命，你怎可如此粗辱！”
蕭臨趕緊蹲下查看紅狐的情況，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阿徹，我雖為你的兄長，但也要說你一句，萬物皆有靈，你如此殘害生靈會遭報應(yīng)的。”
村民隨聲附和：“就是的，我看你考試的解元是假的吧，還不如你哥覺悟高！”
“怪不得從小就不受你爹待見呢，搞不好你還真是天生壞種！”
我并未理會他人的冷嘲熱諷。
因為這么多年我早已習(xí)慣。
打從記事起，蕭臨打碎陶罐，父親揍我。
說是我要是讓哥哥當(dāng)馬騎，他也不會摔陶罐，我有罪，要罰。
蕭臨偷了鄰居家的雞，父親還是揍我。
說是我嘴饞逼哥哥去的，我有罪，要罰！
這么多年，我什么都沒做，反而成了村民口中唾棄的壞種。
蕭臨壞事做盡，可卻成了整日被弟弟欺負(fù)的良善之人。
既如此，那就當(dāng)壞種好了。
我一臉不屑的看著他：“哦，那你養(yǎng)吧。”
紅狐聞聲也搖搖晃晃支起身，爬到蕭臨腿邊蹭著他的褲腳。
蕭臨眼中是藏不住的嫌棄，但那紅狐卻沒有看見。
反倒是他懷中的小白狐竟嗷嗷叫起來。
他趕緊趁勢一把撈起滿是淤泥的紅狐往我懷里塞。
“小白狐好像不同意，既如此，你先帶回去養(yǎng)著吧?！?/p>
我并沒接，而是后退一步，那紅狐再次摔倒地上，發(fā)出一聲哀嚎。
“我不養(yǎng)，你心善你自己想辦法吧?！?/p>
蕭臨立刻紅了眼眶，滿是委屈和隱忍。
“我真是想養(yǎng)的，可是它受傷這么重，我跟爹這么多年勞作所得的銀錢大部分都被你拿去，我沒有錢為它治傷啊。”
果然村民對我破口大罵：“蕭家怎么養(yǎng)你這么個白眼狼！成天好吃懶做不說，還搶家里錢，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上一世，我不爭不搶不辯解，無論受多少委屈都打碎牙齒往肚子咽。
重活一世，我不會再受這窩囊氣了！
“我勞作的時候正是你們這些人熟睡之時，既然都說我好吃懶做，那以后夜晚的活我還真就不干了！”
蕭臨瞬間慌了神，見我要走，伸手就要攔我。
可下一秒，我的手臂卻被一只纖纖玉手抓住。
緊接著就是村民們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順著那只手望去，果然看見了那張絕美容顏。
但此刻她一身紅色羅裙盡是淤泥還有受傷留下的鮮血，很是狼狽。
“公子莫走?！?/p>
然后漫步走到蕭臨身前：“大公子莫要因我與兄弟生了嫌隙，小女名為緋羅，乃九尾紅狐，下山歷練期間受了重傷?！?/p>
“不必憂心，我的傷不日將會痊愈，望公子收留?！?/p>
說完就又變回那副弱小的狐貍真身。
蕭臨眼中泛光，一把將其撈起抱在懷中，反手就要將那只白狐拋棄。
可那只白狐也開口說話了：“我叫白靈兮，我可以給你帶來好運?！?/p>
2
回家后，蕭臨直接把父親拉進房里關(guān)上門，將我隔絕在外。
但我依舊能聽見父親那冷漠的嘲諷。
“這蕭徹就是個傻子！他沒那個好命，這福氣注定落不到他身上！”
雖然我不懂，為什么同樣是他的兒子，待遇卻如此天差地別。
不過不重要了，我轉(zhuǎn)身回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遠(yuǎn)離是非。
可當(dāng)我背著包袱剛要出門時，卻發(fā)現(xiàn)房門怎么也打不開。
下一秒一道紅色身影便出現(xiàn)在我眼前。
“蕭徹你也重生了對不對？”
我冷漠的看著她：“是又怎么樣，我已經(jīng)如你所愿，讓你待在他身邊，你又為何要困住我？”
她嘆了口氣，那悲傷的容顏很是惹人憐愛。
但我對她只有恨。
“你身上有大氣運，只有你在他身邊輔佐他，他才能夠步步高升一生榮華，所以你不能走?！?/p>
我突然明白過來一些事，心里咯噔一下。
拳頭緊握，顫抖著問道：“上一世你把我弄成太監(jiān)也是為了輔佐他？”
她點頭：“那時我已經(jīng)為他耗盡大半法力，所以沒能保住你的性命，如果你活下來，我會施法讓你成為御前總管，到時候你只要在皇帝面前為他說句話，他的升官路便會暢通無阻。”
我眼中一片酸澀：“那會試，他考上會元，而我勉強過關(guān)的事也是你做的？”
“是，是我施法調(diào)換了你們的文章?！?/p>
我咬著牙繼續(xù)問道：“殿試我沒等到揭榜那一日，如果揭榜的話，狀元也是他對不對？”
她點頭承認(rèn)：“也是我換了你們的文章?！?/p>
我腦子嗡的一下，心中恨意洶涌而來。
“你為什么要毀了我的前途！明明有大才學(xué)的人是我！而他自從跟白靈兮在一起就不思進取，坐享其成，憑什么！”
“我到底是做過什么孽，讓我遇上你！”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阿徹，你以前從來沒對我這么說過話，你明明那么溫柔的，為何你會變成這樣？”
“如若你不愿當(dāng)太監(jiān)，那我便幫你換成其他官職好不好？待蕭臨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時，我可嫁與你，就當(dāng)做對你的補償?！?/p>
“滾！”
我已經(jīng)不想再與她多說一句，已經(jīng)被既定好的人生軌跡讓我感到徹底的絕望。
3
我被她施了法，根本無法走出這個村子。
每次走到村口時，脖頸處就像被人勒著一般無法呼吸。
我一次次試探，卻一次次以失敗告終。
晚上，我悲傷的坐在窗前，心中無盡酸澀。
如果重活一世就是要讓我重走老路的話，那不如去死。
正在我拿出匕首準(zhǔn)備刺進胸膛的時候，卻聽見了從蕭臨房間傳出來的聲音。
“緋羅，你如此愛我，待我這般好，父親已經(jīng)同意我娶你為妻，不如今晚就睡在這吧。”
我瞬間明白，上一世緋羅至始至終沒化作人形，而半年后白靈兮化作人形之后蕭臨便與她夜夜尋歡。
如今這么一個絕世美人放在他面前，他定是心癢難耐。
雖然我滿心仇恨，但一想到他們即將發(fā)生的事，心還是不由得疼了一下。
可沒想到我聽見的卻是茶杯摔碎的聲音。
“阿臨，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還沒準(zhǔn)備好。”
“莫不是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我......”
我正聽的起勁呢，突然白靈兮串到我眼前，狐爪在我腦門一點。
“蕭臨是我的，去給我阻止他們！”
我整個人竟不受控制的跑到蕭臨門前，一腳將門踢開。
然后嘴也開始不聽話的喊到：“是我不允許的，我也心悅她，她未做出選擇之前你若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就去告官，告你奸淫少女！”
緋羅見我這般模樣，表情仿佛帶上一股欣喜，但在我耳邊說出來的話卻那般寒冷：“阿徹，我的心永遠(yuǎn)是阿臨的，你莫要再有其他心思，即便日后阿臨榮登高位，我嫁與你作為補償，也只能是身體屬于你，心，你莫要再想了?！?/p>
這時父親聞聲趕過來，猝不及防的在我頭上敲了一棍子，溫?zé)岬孽r血立刻順著額頭流下。
我腳步虛浮的跪倒在地。
他卻拿著棍子一下一下的打著我，我清晰的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但身體卻依舊被法術(shù)禁錮，毫無還手之力。
“你個不孝子，敢跟你兄長搶女人，真是反了天了，我打死你這個孽障！”
蕭臨就那樣嘴角含笑的看著我被打的奄奄一息才想起來還要在緋羅面前維持良善的形象。
趕緊上前假模假式的幫我挨了一棍子。
“爹！別打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弟弟呢?！?/p>
4
剛才一直冷眼旁觀的緋羅也趕緊上前，但卻是查看蕭臨的傷勢。
“你怎么樣，疼不疼？”
我一邊口吐鮮血一邊笑出了聲。
“真是何其可笑啊，我這個多余的人就不應(yīng)該在這礙你們的眼，我就該去死！”
說完，我攢足最后一絲力氣，突然起身朝著外面跑去。
毫無疑問的，跑到村口的山上，我的脖頸處再次傳來窒息的感覺。
可這次我沒放棄，反正也是一死，但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村外！
就在我臉憋的漲紅，一步一步的朝著山邊移動時。
緋羅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
“你這又是何必呢？你走不出去的，我會施法幫你療傷?！?/p>
我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xù)艱難的往前挪著腳步。
“不必！我真是不明白，你既知道他是登徒子，又怎會愛他如此之深?”
聞言緋羅皺眉沖我大喊：“我不允許你這么說他！他是這天底下最良善之人！”
“十年前，我剛下山歷練便遭猛獸襲擊暈了過去，醒來時，看見是他那個弱小的身軀不顧自身安危幫我趕走猛獸！”
“他是世上最勇敢最善良之人！我不讓他碰我，只是因為我答應(yīng)待他登上高位之后要嫁與你做補償所以才拒絕的！”
我笑了，笑的眼淚直流。
那個弱小的身軀明明是我，當(dāng)時我趕走猛獸后，身體被猛獸撕開好幾道口子，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而蕭臨見猛獸走了，才敢走出來，拿著棍子假模假式的喊了幾句：“我打死你們！”
沒想到這竟然是緋羅愛上他的理由。
真是可笑。
“你，你笑什么？”
“緋羅，我笑你無知，笑你愚昧，笑你眼瞎！連你這種會法術(shù)的狐貍都對付不了的野獸，他一個凡人之軀能對付？虧你還說我才是有大氣運之人?！?/p>
緋羅瞬間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說清楚！”
此時我的腳步已經(jīng)移動到了山邊。
她終于慌了：“你別再往前走了，你會死的！”
我站定腳步，回頭沖她一笑：“我什么意思你不必知道了，緋羅，我不要你了！”
說完我邁出了最后一步。
整個人瞬間掉落山崖，身體在空中像篩子一樣噴出無數(shù)道血霧。
但我卻前所未有的開心。
終于解脫了。
終于離開這個牢籠了。
永別了，那個曾在無數(shù)個夜晚安靜陪著我的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