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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尊的報恩指南 失眠熬夜 99269 字 2025-08-07 09: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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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爬到頭頂時,枕劍坪的晨霧散得干干凈凈。辭淵依舊坐在石碑旁,道袍被曬得發(fā)燙,喉嚨干得發(fā)緊,卻連動都沒動過。

谷口傳來細(xì)碎的響動時,他以為又是哪個弟子來勸,眼皮都沒抬。直到一陣極輕的、帶著怯意的腳步聲停在他身前,他才緩緩抬眼。

不是弟子。

是個孩子?

約莫八,九歲的模樣,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褂,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正怯生生地盯著他。

辭淵的心猛地一跳。

熟悉感鋪天蓋地涌來,卻抓不住源頭。

“你是誰家的孩子?”他的聲音啞得厲害,自己聽著都覺得陌生。

辭淵盯著那孩子,指尖微微發(fā)顫。

荒山野嶺的枕劍坪,前幾日才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焦土未散,陰氣沉沉,而且這里是宗門,尋常農(nóng)戶家的孩子絕不會跑到這里來。

這孩子出現(xiàn)得太蹊蹺,偏偏又是在他等驚弦的時候。

他壓下心頭的悸動,放緩了語氣又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孩子還是沒說話,只是把臉埋得更低,露出的脖頸細(xì)瘦,像株被風(fēng)刮得快要折斷的野草。

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短,落在辭淵腳邊,帶著種近乎透明的脆弱。

辭淵慢慢站起身,動作輕得像怕驚飛了谷里的鳥。

“別怕。”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我?guī)愠鋈?,這里不安全?!?/p>

孩子遲疑了片刻,大眼睛偷偷抬了一下,飛快地掃過他的臉,又慌忙低下頭。

那眼神里的怯意,混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熟悉感,像極了驚弦劍剛認(rèn)主時,總愛用劍鞘輕輕蹭他手背,辭淵看他,他就縮回去的模樣。

辭淵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維持著伸手的姿勢,指尖懸在半空,等著。

風(fēng)從谷口吹進來,卷起地上的灰燼,落在孩子亂糟糟的發(fā)間。他終于動了,小幅度地往前挪了半步,把冰涼的小手放進了辭淵掌心。

就在觸碰的瞬間,辭淵渾身一震。

驚弦!

三百年沉寂沉淀出的沉穩(wěn),數(shù)日相伴養(yǎng)出的親昵,還有最后同歸于盡時的決絕,都藏在這縷氣息里,一點沒變!

是他。一定是驚弦,錯不了!

他幾乎要握不住那只小手,指腹因為用力而泛白,卻又怕捏疼了對方,慌忙松了松力道。孩子的手很小,骨節(jié)細(xì)細(xì)的,掌心帶著點泥土的涼意,卻讓他心口那處空了許久的地方,瞬間被暖意填滿。

“跟我走?!彼麤]敢多說,怕聲音抖得嚇著孩子,只是牽著他往谷外走。

孩子很乖,亦步亦趨地跟著,腳下的碎石子硌得他小眉頭皺了皺,卻沒哼一聲。路過那些焦黑的樹干時,他會偷偷往辭淵身邊靠得更近,像只受驚的小獸。

回到青云宗時,守門的弟子見辭淵牽著個陌生孩子,都愣了愣。有人想開口問,看見辭淵眼底那抹失而復(fù)得的清明,又把話咽了回去。

“跟我來?!鞭o淵低頭對孩子說。

孩子抬頭看他,大眼睛里還是怯怯的,卻輕輕“嗯”了一聲。

進了自己的屋子,辭淵把他領(lǐng)到案前坐下,轉(zhuǎn)身去倒了杯溫水。

孩子坐在那里,小手放在膝蓋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

“渴了吧?!鞭o淵把水杯遞過去。

孩子雙手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水珠順著嘴角滑下來,他慌忙用袖子去擦,結(jié)果把臉蹭得更花了。

辭淵看著他這副模樣,倒覺得有點好笑。

他抬手,想幫孩子擦臉,手到半空又停住。孩子卻仰起臉,主動把臉頰湊了過來。

辭淵的指尖頓了頓,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泥漬。

“以后,你就住在這里?!鞭o淵收回手,“我叫辭淵,你……有名字嗎?或者說,你還認(rèn)識我嗎?”

孩子只覺得奇怪,搖了搖頭。

辭淵心里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被更洶涌的情緒淹沒。他看著孩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叫驚弦。”

孩子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這個名字,過了會兒才小聲重復(fù):“驚……弦?”

“對,驚弦?!鞭o淵看著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記住了,你叫驚弦。”

這話被推門進來的小胖師兄聽見了。他手里端著剛熱好的丹藥,看見屋里的孩子,又聽見辭淵這話,手里的托盤差點沒端穩(wěn)。

“師弟,這……這孩子是?”小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眼睛在辭淵和孩子之間來回瞟。

“他叫驚弦?!鞭o淵說得坦然。

小胖的臉?biāo)查g白了。誰不知道驚弦是那柄碎掉的玄鐵劍?如今辭淵對這個孩子叫驚弦,難怪剛才一路過來,弟子們都在竊竊私語。

“師弟,你清醒點!”小胖把托盤往桌上一放,急道,“這是個活生生的孩子,不是那柄劍?。 ?/p>

辭淵沒看他,只是拿起帕子,繼續(xù)給驚弦擦手:“我知道?!?/p>

“你知道還……”小胖還想說什么,看見辭淵低頭時眼底的溫柔,突然語塞。他認(rèn)識辭淵這么多年,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像是捧著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掌門要是問起……”小胖嘆了口氣。

“我去說。”辭淵道,指尖輕輕捏了捏驚弦的手心,像是在安撫。

小胖看著那個叫“驚弦”的孩子,他正盯著桌上的木盒出神,聽見這話,又慌忙低下頭。小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了。他知道,說再多也沒用。

果然,沒過半個時辰,掌門就派人來叫辭淵。

辭淵把驚弦留在屋里,從食盒里拿出塊桂花糕放在他手里:“在這里等我,別亂跑。”

驚弦點點頭,小手攥著桂花糕,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我等你?!?/p>

辭淵心里一動,摸了摸他的頭才轉(zhuǎn)身離開。

辭淵把驚弦留在屋里,囑咐他別亂跑,才跟著弟子去了前廳。

前廳里,掌門和幾位長老都在。看見辭淵進來,掌門眉頭皺了皺:“聽說你帶了個孩子回來,還給他取名驚弦?”

“是。”辭淵站在堂中,不卑不亢。

“胡鬧!”右側(cè)的長老忍不住斥道,“那柄劍已是廢鐵,你怎能把一個孩子當(dāng)成它的替身?傳出去,豈不讓其他宗門笑話我們青云宗?”

“他不是替身。”辭淵抬眼,“他就是驚弦。”

這話一出,前廳里頓時安靜了。掌門看著他,眼神復(fù)雜:“辭淵,我知道你對那柄劍有感情,但你是青云宗的弟子,該有清修者的定力。”

“弟子明白?!鞭o淵道,“但他確實是驚弦,此事與旁人無關(guān),弟子會自行照看,不打擾宗門?!?/p>

掌門沉默了片刻,終究嘆了口氣:“罷了,你是我撿回來的,我信你一次?!?/p>

長老們紛紛想要阻止,卻被掌門的一個眼睛驚退。

辭淵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退出前廳,不再聽后續(xù)掌門與長老的爭吵聲。

門外的弟子們看見他出來,都低著頭往旁邊躲,眼神里的異樣藏不住。他聽見有人在身后小聲議論:

“真把那孩子當(dāng)劍了?”

“怕是魔怔了……”

“噓,小聲點,他可是揭露舊案的人,不能議論大人物……”

“他算什么大人物,不過是個16歲的小子……”

辭淵充耳不聞,徑直回了屋。

推開門,看見驚弦還坐在案前,一動不動的,像尊小石像。聽見動靜,他猛地抬頭,看見是辭淵,眼睛亮了亮。

“沒跑出去?”辭淵問。

驚弦搖搖頭,小手抓著衣角:“等你?!?/p>

辭淵心里一動,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桂花糕不夠吃吧,我去再拿點吃的。”

他去廚房找了些糕點,回來時看見驚弦正踮著腳,伸手想去夠那個木盒。聽見腳步聲,他慌忙縮回手,臉漲得通紅。

“想看?”辭淵把糕點放在桌上。

驚弦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里有些慌亂。

辭淵打開木盒,把那截玄鐵拿出來。碎鐵上的裂紋在日光下格外清晰,驚弦看著它,小眉頭皺了皺,突然伸手碰了碰。

指尖觸到玄鐵的瞬間,那截廢鐵竟微微發(fā)燙。

辭淵愣住了。

驚弦也嚇了一跳,慌忙縮回手,看向辭淵,像是做錯了事。

“沒事?!鞭o淵把玄鐵放回盒中,“以后它就放在這里?!?/p>

孩子回頭看了眼盒子,他總是感覺,盒子里的東西和他有關(guān)。

接下來的日子,辭淵走到哪里都帶著驚弦。去練劍場時,他讓驚弦坐在旁邊看;去藏書閣時,就把他放在腿上,自己翻書。

弟子們漸漸習(xí)慣了這畫面,只是背后的議論沒斷過。

“你看他,真把那孩子當(dāng)劍了?!?/p>

“聽說那孩子連話都很少說,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他找來的借口,想留個伴兒……”

這些話偶爾會飄進驚弦耳朵里,他總是低下頭,把臉埋在辭淵的衣角里。辭淵會握緊他的手,什么也不說,只是往前走。

小胖師兄偶爾會來送些丹藥和衣物,看見驚弦慢慢變得不那么怯生了,會試著跟他說話:“小家伙,幾歲了?”

驚弦看他一眼,又看向辭淵,像是在求助。辭淵道:“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p>

驚弦這才小聲道:“10歲?!?/p>

小胖愣了愣,隨即嘆了口氣,把手里的糕點遞給驚弦:“吃吧,管夠?!?/p>

驚弦接過糕點,小聲說了句“謝謝”。

日子一天天過,驚弦漸漸不那么怕生了。他會在辭淵練木劍時,拿著小樹枝在旁邊畫圈圈;會在辭淵看書時,偷偷把臉貼在書頁上;會在夜里做噩夢時,摸到辭淵床邊,小聲叫“辭淵”。

辭淵總是會把他抱到床上,拍著他的背,直到他睡熟。

有一次,小胖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驚弦拿著那截玄鐵碎片,用布在慢慢擦。那認(rèn)真的模樣,像極了前幾日的辭淵。

“他這是……”小胖有些驚訝。

“在擦自己的劍身。”辭淵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小胖看著那孩子小心翼翼的動作,突然覺得,不管孩子是不是驚弦,此刻這屋子里的暖意,總比前幾日的死寂要好。

“師弟,這回要好好看著驚弦了?!?/p>

“嗯。”辭淵一如既往的冷淡。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辭淵和驚弦身上。驚弦擦完碎片,把它放回木盒,然后爬到辭淵身邊,靠在他胳膊上,眼睛慢慢閉上了。

辭淵低頭看著他,眼底的平靜里,藏著一絲安穩(wěn)。

他知道,旁人怎么想不重要。

他的驚弦回來了,以這樣溫暖鮮活的模樣,真好。


更新時間:2025-08-07 09: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