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星湖區(qū)域,踏入那片幽藍詭異的發(fā)光菌林,夢幻的光線下彌漫著殺機??諝饫锲≈鴦《炬咦?,無聲垂落的菌絲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
云逸沉默地走在前面,冰藍色的靈力護盾無聲展開,將碧白護在身后稍側(cè)。
他的動作依舊精準利落,斬斷襲來的菌絲,湮滅毒霧。
只是,他再也沒有回頭看過碧白一眼。那背影挺直依舊,卻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和疏離,仿佛之前星湖邊那場剖白從未發(fā)生,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純粹的師兄弟關(guān)系——甚至比那更遠。
碧白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沉默揮劍的背影,心頭的煩悶和那絲莫名的酸澀感越來越重。
他試圖集中精神應對側(cè)翼的威脅,手中的折扇灌注靈力,鋒銳地切割著襲來的菌絲。
然而,當那道粗壯如蟒、閃爍著妖異紫光的致命菌索從頭頂巨菌傘蓋中無聲垂落,詭異地一分為二,繞過云逸的防御死角直刺他身側(cè)時,碧白瞳孔驟縮!
“師兄!頭頂!”驚呼脫口而出。
云逸聞聲,頭也不回,反手一劍撩起,冰寒劍氣精準斬向其中一道菌索。
然而,就在劍氣觸及的剎那,另一道分裂出的紫影速度暴增,如同淬毒的閃電,直刺碧白所在的位置!
時間仿佛被拉長。碧白甚至能看清那菌索尖端閃爍的致命毒芒。
他靈力急轉(zhuǎn),想要閃避格擋,卻因之前的煩亂心神而慢了半拍!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云逸臉上的冰冷面具瞬間碎裂,被一種深入骨髓的、近乎猙獰的驚駭取代!那雙金色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口中發(fā)出一聲急厲的咆哮:“滾開!”
他甚至來不及完全轉(zhuǎn)身,身體以一種超越極限、近乎自毀的速度強行扭轉(zhuǎn)!左臂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悍然抓向那道射向碧白的致命紫影!
“噗嗤!”
血肉被洞穿的悶響在寂靜的菌林中格外刺耳。
碧白眼睜睜看著那道紫光菌索,如同最惡毒的獠牙,狠狠穿透了云逸格擋的左臂!粘稠的、泛著紫黑色光澤的毒血,順著菌索的尖端,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下方發(fā)光的苔蘚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云逸的手臂肌肉因劇痛和用力而虬結(jié)賁張,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右手的長劍深深插入地面,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額頭瞬間布滿了冷汗,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慘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然而,他看向碧白的眼神,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失而復得的慶幸,那濃烈到極致的情感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瞬間沖垮了碧白心中所有的壁壘和抗拒!
“你……”碧白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聲音干啞得幾乎失聲。
他看著那穿透手臂的猙獰傷口,看著紫黑色的毒血汩汩涌出,看著云逸瞬間灰敗下去卻依舊鎖定著他的臉,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夾雜著尖銳到無法呼吸的刺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臟!
這傷,這痛,這毒……本該落在他身上!而師兄,是在被他那樣狼狽地拒絕、那樣難堪地傷了心之后,依舊本能地、毫不猶豫地為他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別碰!”
云逸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阻止了碧白下意識伸出的手。
他咬緊牙關(guān),額角青筋暴起,右手猛地發(fā)力拔出插入地面的長劍!冰寒刺骨的劍氣瞬間暴漲,帶著一種決絕的狠厲,“咔嚓”一聲脆響,將穿透手臂的菌索連同周圍一片蠕動的毒菌絲徹底凍結(jié)、粉碎!
紫黑色的毒血隨著菌索的斷裂噴涌而出。
云逸身體劇烈一晃,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右手的長劍再次拄地,單膝重重跪了下去,才勉強沒有倒下。
冷汗如同溪流般從他慘白的臉上滑落,混合著毒血的腥氣。
“師兄!”碧白再也顧不得什么距離、什么尷尬、什么直男的堅持,所有的理智和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他一步搶上前,幾乎是撲跪在云逸身邊,用盡全力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入手處一片冰冷濕黏,全是粘稠的毒血?;艁y和一種滅頂?shù)目謶志鹱×怂?,他手忙腳亂地去撕扯自己的衣擺,“快!壓住傷口!這毒……”
“無妨……”云逸的聲音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帶著粗重艱難的喘息。
他借著碧白的攙扶,艱難地挪到旁邊一塊較為干燥的巖石上坐下。劇痛讓他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讓他在幽藍的毒光下顯得無比刺眼和脆弱。
他試圖運轉(zhuǎn)靈力壓制毒素,眉頭卻因劇痛而緊緊鎖起,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更劇烈的痛苦。
碧白跪坐在他身側(cè),撕下干凈的里衣布料,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去按壓那猙獰的、不斷涌出紫黑色毒血的傷口。
傷口周圍的皮肉呈現(xiàn)出可怕的壞死顏色,還在不斷惡化。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過云逸的痛苦,那因強忍劇痛而緊繃的身體,那因虛弱而急促沉重的呼吸,都牽動著他的心。
“為什么……”碧白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哽咽和劇烈的顫抖,淚水終于沖破了眼眶的束縛,滾燙地砸落在云逸染血的手臂上,
“為什么要替我擋?我說了……我能躲開的……”
他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強行撞進云逸那雙因劇痛而有些渙散、卻依舊固執(zhí)地、深深地望著他的金色眼瞳里。
云逸扯了扯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嘴角,努力想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卻只形成一個極其虛弱、甚至帶著慘淡意味的弧度。
汗水混著可能的淚意(碧白分不清)滑落,滴在碧白為他按壓傷口的手背上,那溫度燙得驚人。
“本能……”他的聲音低啞破碎,帶著一種筋疲力竭后的極致坦誠,和深藏已久的、無法磨滅的苦澀,
“看到你有危險……身體……就動了……控制不了……”他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楚的顫音,目光沒有離開碧白布滿淚痕、寫滿擔憂和心痛的臉,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深淵,有痛,有慶幸,更有一絲揮之不去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