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像被鈍器反復(fù)敲擊,又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腦髓里攪動。
林顏夕在一片奢華到冰冷的光暈中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繁復(fù)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窗外慘淡的天光,投下令人眩暈的光斑。身下是絲滑卻毫無溫度的頂級埃及棉床單,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熏香也掩蓋不住的壓抑氣息。
這不是她那個堆滿文件和速食包裝的出租屋。
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裹挾著另一個靈魂的絕望與恐懼,狠狠沖撞著她的意識。
《總裁的契約囚寵》……沈修謹(jǐn)……林薇薇……未婚妻……退婚……羞辱……流產(chǎn)……跳?!?/p>
“呃……”林顏夕悶哼一聲,猛地蜷縮起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睡裙。
她穿書了。
穿進(jìn)了昨晚熬夜吐槽的那本古早味豪門虐文里,成了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那個被男主沈修謹(jǐn)視作人生污點(diǎn)、被白月光林薇薇玩弄于股掌之間、最終被榨干所有價值后無情拋棄、落得個一尸兩命慘死結(jié)局的可憐蟲林顏夕。
而此刻的時間點(diǎn)……記憶清晰地告訴她:就在昨天,原主因?yàn)椴恍⌒摹皳趿恕绷洲鞭钡穆?,被沈修?jǐn)厲聲斥責(zé)“粗鄙無禮、心思歹毒”,直接關(guān)進(jìn)了這間如同華麗牢籠的客房“反省”。明天,就是沈修謹(jǐn)正式提出退婚,將原主踩進(jìn)泥里、開啟她悲慘命運(yùn)的日子!
巨大的恐慌屬于原主殘留的本能瞬間攫住了心臟,窒息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但下一秒,屬于另一個靈魂的、被996磨礪出的堅(jiān)韌和社畜的冷靜,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覆蓋了那層軟弱。
“去他媽的情節(jié)!老娘不伺候了!”林顏夕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用疼痛強(qiáng)行驅(qū)散那無用的恐懼。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卻讓她的大腦異常清醒。
核心目標(biāo)瞬間確立: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擺脫這該死的婚約!遠(yuǎn)離沈修謹(jǐn)和林薇薇那兩個神經(jīng)?。∪缓?,用盡余生,躺平!享福!過有錢有閑有尊嚴(yán)的好日子!如果能順便氣死那對渣男賤女,更是錦上添花!
她環(huán)顧這個巨大卻空蕩冰冷的房間,原主的行李少得可憐,幾件素凈得近乎寒酸的衣裙,一些基礎(chǔ)護(hù)膚品,再無其他。沈家根本沒把她當(dāng)未來女主人看待。很好,省事了。
簡單洗漱后,林顏夕換上了一件剪裁還算得體的米白色連衣裙,對著鏡子里那張蒼白卻難掩精致底子的臉,用力拍了拍臉頰,扯出一個帶著點(diǎn)冷意的弧度。
早餐時間,是沈家唯一能見到沈修謹(jǐn)和林薇薇這對“璧人”的時刻。
餐廳里,水晶燈的光芒流瀉在光潔的長餐桌上。沈修謹(jǐn)一身高定西裝,坐在主位,英俊的面容上覆蓋著一層常年不化的冰霜,眼神掃過剛走進(jìn)來的林顏夕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輕蔑,仿佛看到什么臟東西。
林薇薇就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穿著一條柔粉色的小香風(fēng)套裝,妝容精致,溫婉可人。她面前放著一碟剝好的水煮蛋,蛋白瑩潤,蛋黃完整,顯然是沈修謹(jǐn)?shù)摹敖茏鳌薄?/p>
“顏夕姐,你起來了?身體好些了嗎?”林薇薇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但那雙看似清澈的眼眸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和審視?!白蛱煨拗?jǐn)哥哥也是太擔(dān)心我了,說話重了點(diǎn),你別往心里去呀??熳鲁渣c(diǎn)東西吧,修謹(jǐn)哥哥特意讓廚房燉了燕窩呢?!?/p>
特意?恐怕是喂狗剩下的吧。林顏夕心里冷笑,面上卻沒什么表情,徑直走到離兩人最遠(yuǎn)的位置坐下。傭人沉默地端上一份簡單的早餐。
沈修謹(jǐn)冷哼一聲,看都沒看她,只對林薇薇溫聲道:“薇薇,吃個雞蛋,補(bǔ)充蛋白質(zhì)。”語氣是林顏夕從未聽過的柔和。
林薇薇羞澀一笑,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表演。
若是原主,此刻只怕早已心如刀絞,自卑又痛苦地低下頭,食不知味。但現(xiàn)在的林顏夕,只覺得胃里一陣翻騰。
她拿起自己面前那顆帶殼的水煮蛋,慢條斯理地在桌沿輕輕一磕。清脆的聲響引得沈修謹(jǐn)不悅地蹙眉看過來。
林顏夕像是沒察覺那冰冷的視線,自顧自地剝著蛋殼,動作不疾不徐。剝完,她拿起光滑的雞蛋,目光落在林薇薇那雙沾了點(diǎn)蛋黃、正拿著紙巾小心翼翼擦拭的纖纖玉手上,唇角勾起一絲慵懶又帶著點(diǎn)玩味的弧度。
“林小姐真是好福氣,”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剝個雞蛋都能剝出我見猶憐的風(fēng)情,這功夫,難怪沈少喜歡?!?/p>
空氣瞬間凝固。
沈修謹(jǐn)?shù)拿碱^擰成了一個川字,銳利的目光如同刀子射向林顏夕。林薇薇擦拭的動作猛地一僵,臉上那完美的溫柔面具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和羞惱。她完全沒料到,這個一向懦弱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林顏夕,會說出如此……綿里藏針的話!
“林顏夕!”沈修謹(jǐn)?shù)穆曇魩е鴫阂值呐瓪?,“你陰陽怪氣什么?注意你的身份!?/p>
林顏夕抬眸,迎上他盛怒的目光,眼神平靜無波,甚至還帶著點(diǎn)無辜的困惑:“身份?我什么身份?沈少提醒得對,一個即將被您‘放生’的前未婚妻,確實(shí)不該多嘴?!彼Я艘豢诘鞍?,慢悠悠地嚼著,仿佛在品嘗什么美味?!爸皇怯懈卸l(fā),夸贊林小姐手巧而已。沈少這么大火氣,難道……是覺得林小姐當(dāng)不起一句夸獎?”
“你!”沈修謹(jǐn)被她堵得一噎,臉色鐵青。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林顏夕!陌生,冷靜,甚至帶著一種令他莫名煩躁的……疏離和嘲諷。
林薇薇連忙放下紙巾,柔柔地拉住沈修謹(jǐn)?shù)氖直郏壑醒杆俜浩鹚?,聲音帶著委屈的顫音:“修?jǐn)哥哥,別生氣,都是我不好……顏夕姐她、她可能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沈修謹(jǐn)看著林薇薇泫然欲泣的模樣,心疼和怒火更盛,瞪著林顏夕,“我看她是腦子不清醒!薇薇你別替她說話!”
林顏夕懶得再看這出拙劣的表演,低頭專注地解決自己的早餐。味同嚼蠟,但必須吃,保存體力。她知道,真正的風(fēng)暴,馬上就要來了。
果然,早餐剛結(jié)束,管家就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對著林顏夕微微躬身,語氣刻板:“林小姐,少爺請您下午三點(diǎn)到‘云頂’咖啡廳見面。”
來了。
林顏夕的心臟在胸腔里沉穩(wěn)有力地跳動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塵埃落定的平靜和一絲即將投入戰(zhàn)斗的亢奮。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平淡:“知道了?!?/p>
回到那間冰冷的客房,林顏夕沒有絲毫猶豫。她打開原主那個小小的行李箱,將僅有的幾件屬于自己的衣物、證件和一些零碎物品迅速而有序地放了進(jìn)去。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留戀。最后,她看了一眼鏡子里那張蒼白卻眼神清亮的年輕臉龐。
“林顏夕,”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低聲說,“從今天起,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