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琉璃籠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溫柔地覆蓋住濱海市最昂貴的別墅區(qū)。
付家老宅的露臺上,白棠抱著膝蓋坐在藤椅里,手里捏著一杯沒怎么動過的香檳。
水晶吊燈的光芒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出來,在她白皙的腳踝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像落了一地的星星。今天是付時臻的三十歲生日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那些穿著高定禮服、談吐優(yōu)雅的名媛紳士,是白棠永遠也融不進去的世界。
她就像誤入孔雀園的白鴿,羽毛再干凈,也顯得格格不入?!霸谶@兒吹冷風?
”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白棠回頭,看見付時臻站在露臺門口,
黑色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領帶松開了兩顆扣子,少了幾分商場上的凌厲,
多了些居家的慵懶?!袄锩嫣沉恕!卑滋耐赃吪擦伺?,給她騰出位置,
“你不去陪客人嗎?”付時臻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散落在頰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
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白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們沒有你重要。
”他拿起她手里的香檳,抿了一口,“怎么不喝?不合口味?”“不是,”白棠搖搖頭,
“有點澀?!彼鋵嵅惶矚g酒精的味道,只是今天的場合,
似乎只有端著酒杯才顯得不那么突兀。付時臻輕笑一聲,起身走進屋里,
片刻后端著一杯牛奶回來,遞給她:“喝這個?!睖責岬呐D淘谡菩难_暖意,
白棠小口喝著,看著他靠在藤椅上,目光投向遠處的海面。他的側臉輪廓分明,
下頜線繃得很緊,即使在放松的時候,也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白棠認識付時臻,
是在三年前。那時她剛從藝術學院畢業(yè),在一家畫廊做實習生,而他是畫廊的最大股東。
他來視察那天,她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了他的西裝上,嚇得差點哭出來。
他卻只是淡淡地說“沒關系”,還問她是不是對油畫感興趣。后來,他開始追求她。
送她最昂貴的珠寶,帶她去最頂級的餐廳,用私人飛機載著她去看極光。他對她很好,
好到讓她覺得像在做夢。可她心里清楚,
他們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他是付氏集團的掌權人,身家千億,
而她只是個父母早逝、靠著獎學金讀完大學的普通女孩。朋友們都說她運氣好,
釣上了金龜婿。只有白棠自己知道,她更像一只被養(yǎng)在琉璃籠里的金絲雀,看似擁有一切,
卻沒有真正的自由。付時臻給她的那棟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夜景的公寓,
那滿衣帽間的名牌衣服和包包,不過是困住她的枷鎖?!霸谙胧裁矗?/p>
”付時臻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沒什么,”白棠低下頭,掩飾眼底的情緒,
“在想……明天要不要去看畫展?!薄拔易屗緳C送你?!薄安挥昧?,我自己打車就好。
”白棠連忙拒絕。她不想再欠他更多。付時臻看穿了她的心思,卻沒有點破,
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聽話。”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卻又莫名地讓人無法拒絕。
生日宴結束后,送客人離開的間隙,白棠想去看看付時臻有沒有喝醉,
卻在書房門口聽到了他和發(fā)小陸景然的對話?!澳愦蛩闶裁磿r候跟白棠攤牌?
”是陸景然的聲音,帶著點戲謔,“總不能一直這么不明不白地拖著吧?
”付時臻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有些模糊,卻字字清晰地扎進白棠的耳朵里:“再等等。
她還小?!薄靶??都二十四了,不小了?!标懢叭秽托σ宦?,“說真的,
你對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玩玩而已?”白棠的心臟猛地一縮,屏住了呼吸。
短暫的沉默后,付時臻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你覺得我是那種玩咖?”“那可不好說,
”陸景然嘆了口氣,“不過說真的,時臻,你們倆家世差太多了,就算你愿意,
你家里那邊也未必同意。而且……”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曖昧起來,“你不是一直說,
不喜歡小孩子嗎?萬一以后她想要孩子,你怎么辦?”白棠的手指死死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
付時臻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淡淡地說:“那就不生?!薄靶邪?,
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后面的話,白棠已經聽不清了。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腳步虛浮地回到臥室,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原來,他不喜歡孩子。
這個認知像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讓她渾身發(fā)冷。第二章 意外畫展那天,
白棠終究還是沒讓司機送。她換上一條簡單的棉布裙子,背著帆布包,像個普通的學生一樣,
擠地鐵去了美術館。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照進來,落在一幅幅油畫上,色彩斑斕,
溫暖明媚。白棠站在一幅莫奈的《睡蓮》前,看著畫布上光影流動的池塘,
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喜歡畫畫,喜歡這種用色彩和線條表達情緒的方式。
這是她唯一覺得自己和付時臻的世界有所交集的地方——他收藏了很多名畫,
有時會耐心地給她講解那些畫作背后的故事?!鞍仔〗悖俊币粋€陌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白棠回頭,看見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女人,正微笑著看著她。女人保養(yǎng)得很好,氣質優(yōu)雅,
但眼神里的審視卻讓白棠有些不舒服?!澳??”“我是付時臻的母親。”女人伸出手,
“我姓蘇?!卑滋你蹲×耍乱庾R地伸出手,和她輕輕握了一下。付時臻很少提起他的家人,
她只知道他的父母在國外定居,很少回國?!拔衣爼r臻提起過你?!碧K女士的笑容很得體,
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沒想到這么巧,在這里碰到了?!薄鞍⒁毯?。
”白棠的手心有些冒汗。她能感覺到蘇女士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從她洗得有些發(fā)白的帆布包,到她腳上那雙普通的帆布鞋?!鞍仔〗闶菍W藝術的?”“嗯,
剛畢業(yè)沒多久?!薄巴玫模碧K女士點點頭,語氣卻沒什么溫度,“不過,藝術這條路,
不太好走。尤其是對女孩子來說?!彼D了頓,話鋒一轉,“時臻這孩子,
從小就被我們寵壞了,性子犟,有時候做事不太考慮后果。白小姐是個聰明的孩子,
應該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卑滋牡哪標查g漲紅了。
她聽懂了蘇女士的言外之意——她和付時臻,不合適?!拔疫€有事,先失陪了。
”蘇女士沒有再看她,轉身離開了??粗K女士優(yōu)雅的背影,
白棠的心里像被塞進了一團棉花,堵得難受。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付時臻,
卻沒想到他的母親會用這么直白的方式提醒她。從美術館出來,天空下起了小雨。
白棠沒帶傘,只能在路邊等出租車。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服,
冰涼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
露出付時臻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車?!卑滋莫q豫了一下,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里很暖和,和外面的濕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霸趺床粠??
”付時臻遞給她一條干凈的毛巾,“淋濕了會感冒的。”“忘了?!卑滋牡椭^,
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紅紅的眼眶。付時臻沒有追問,
只是吩咐司機開車。車廂里一片沉默,只有雨刷器規(guī)律的擺動聲?;氐焦ⅲ?/p>
白棠換了身干凈的衣服,付時臻已經煮好了姜湯,端到她面前?!昂赛c,暖暖身子。
”辛辣的姜湯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暖意。白棠看著付時臻,突然想問他,
是不是他的母親找過他了,是不是他也覺得他們不合適??稍挼阶爝?,又咽了回去。
她怕聽到那個讓她心碎的答案。接下來的幾天,白棠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她開始頻繁地惡心、嘔吐,吃什么都沒胃口。一開始她以為是感冒了,
直到有一次早上刷牙時,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生理期已經推遲了快半個月。
一個荒謬又讓她心慌的念頭,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她偷偷去了藥店,買了驗孕棒。回到公寓,
她關在衛(wèi)生間里,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塑料棒。當看到上面清晰的兩道紅杠時,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懷孕了。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付時臻不喜歡孩子,
他母親也不接受她。如果他們知道她懷了孕,會怎么樣?
付時臻會不會覺得她是想用孩子綁住他?他會不會逼她打掉這個孩子?恐懼像藤蔓一樣,
緊緊纏繞住她的心臟,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
唯一和血緣有關的牽絆了。一個念頭在她心里漸漸清晰——她要走。
第三章 逃離白棠開始不動聲色地做準備。她把付時臻送她的那些珠寶首飾,
偷偷拿去變賣了一部分,換了一筆現(xiàn)金。她沒有帶走那些名牌衣服和包包,
只收拾了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裝了幾件自己的舊衣服,還有她的畫板和顏料。
她知道付時臻在她身邊安插了保鏢,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并不容易。
她開始故意表現(xiàn)得和平常一樣,甚至比以前更依賴他,讓他放松警惕。
付時臻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依舊每天下班后來看她,帶她去吃她喜歡的甜點,
耐心地聽她講那些瑣碎的日常。他越是對她好,白棠的心里就越愧疚,
也越堅定了離開的決心。離開的那天,是個周末。付時臻去國外出差了,要三天后才回來。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提前聯(lián)系了以前的一個同學,讓她幫忙訂了一張去南方小城的火車票。
凌晨三點,她拖著小小的行李箱,趁著保鏢換班的間隙,從公寓的消防通道溜了出去。
坐在出租車里,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曾經讓她無比熟悉的城市夜景,
白棠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也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
但她知道,她必須這么做。那個南方小城叫青嵐,是她大學寫生時待過的地方。
那里山清水秀,節(jié)奏緩慢,沒有人認識她,也沒有人知道付時臻是誰。
她用變賣首飾換來的錢,在老城區(qū)租了一間帶院子的小房子。房子很舊,
墻壁上甚至有些斑駁,但院子里種著一棵桂花樹,空氣里總是彌漫著淡淡的香氣,
讓她覺得很安心。她找了一份在小畫廊整理畫作的工作,薪水不高,
但足夠維持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基本生活。她不再化妝,穿著最簡單的衣服,每天下班回家,
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對著畫板畫畫,或者輕輕撫摸著自己還沒有隆起的小腹,
和孩子說話。日子過得平靜而緩慢,像青嵐的流水一樣,悄無聲息地流淌著。
她幾乎快要忘記了在濱海市的那段生活,忘記了那個叫付時臻的男人。
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起他溫暖的手掌,想起他低沉的聲音,
心里會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她不知道他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之后,會是什么反應,是憤怒,
是失望,還是……根本不在乎?隨著肚子一天天變大,白棠的孕吐反應也越來越嚴重。
有一次她在畫廊突然暈倒,被同事送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她營養(yǎng)不良,需要好好休息。
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看著窗外陌生的天空,白棠第一次感到了孤獨和無助。
她好想有個人能陪在她身邊,哪怕只是說說話也好。這時,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濱海市。白棠的心跳瞬間加速,她幾乎可以肯定,
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拒接鍵。她不能回去,至少現(xiàn)在不能。
電話一遍又一遍地打來,鍥而不舍。白棠索性關了機,把手機扔到一邊,用被子蒙住頭,
像一只受驚的鴕鳥。她知道,以付時臻的能力,找到她只是時間問題。她能做的,
只有拖延一天是一天。第四章 重逢白棠的預感沒錯。半個月后的一個下午,
她正在院子里曬被子,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沉穩(wěn)而有力,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她猛地轉過身,看見付時臻站在院門口,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
風塵仆仆,眼底布滿了紅血絲,顯然是熬了好幾個通宵。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白棠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想躲,卻因為肚子太大,動作變得有些遲緩。
付時臻一步步向她走來,他的眼神復雜得讓她看不懂,有憤怒,有失望,有心疼,
還有一絲……她不敢深究的狂喜?!盀槭裁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白棠低下頭,看著自己隆起的小腹,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付時臻走到她面前,伸手想碰她,
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像是怕弄疼她,“我差點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讓白棠的心猛地一揪。“對不起。”她小聲說,
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付時臻嘆了口氣,終于還是伸出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很溫暖,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和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氣,是她熟悉的味道?!吧倒稀?/p>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說?
”白棠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積壓了許久的委屈和恐懼,
在這一刻終于爆發(fā)出來。她放聲大哭,像個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