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辦公室時，我和周莉已經(jīng)對著電腦工作了三個小時?？Х缺锏囊后w早已冷透，桌面上散落著打印出來的資料和照片。
"這家鑒定機構(gòu)有問題。"周莉指著屏幕上的企業(yè)注冊信息，"成立才兩年，但已經(jīng)換了三次法人代表，每次都是在完成某些'敏感'鑒定后。"
我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能查到他們最近接的案子嗎？"
"很難。"周莉搖頭，"醫(yī)療記錄受隱私法保護，除非..."
"除非有法院許可或者內(nèi)部人幫忙。"我接上她的話，突然想到一個名字，"等等，陳昊不是在你醫(yī)院的法醫(yī)鑒定中心工作嗎？他欠我個人情。"
周莉挑眉："你連這都知道？"
"金融分析師的本能。"我拿起手機，"記得去年他買房時我?guī)退愕搅说陀谑袌隼实馁J款。"
陳昊答應(yīng)得很爽快，約我們中午在鑒定中心附近的咖啡館見面。掛斷電話，我轉(zhuǎn)向周莉："趁這段時間，我們再去趟酒店。姜小雅要的碎紙機讓我很在意。"
朗廷酒店的前臺認出了我，禮貌但堅決地表示沒有客人允許不能進入房間。我塞給她一張名片和幾張百元鈔票："只要告訴我她昨天扔了什么東西。"
十分鐘后，我們在地下室的垃圾處理間翻找。酒店垃圾分類做得很好，紙質(zhì)文件單獨存放。
"找到了。"周莉戴著手套，從廢紙堆里抽出一張只被撕成兩半的紙片，"看來她用碎紙機前隨手扔了這個。"
我接過紙片，拼在一起。是一張銀行轉(zhuǎn)賬記錄的打印件，金額50萬，付款方名稱被撕掉了，收款人寫著"蘇婉"，日期是三個月前。
"蘇婉不是已經(jīng)..."周莉疑惑地看著我。
"死了？"我盯著那張紙，"姜小雅說她養(yǎng)母'去世前'給了她資料。但如果蘇婉三個月前還在收錢..."
我們同時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姜小雅在說謊。
回咖啡館的路上，我的手機不斷震動。家族群里，姜小雅發(fā)了一條長消息：
"我知道我的出現(xiàn)給大家?guī)砹死_，但我真的只是想找到自己的根。二十年來，我從來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我只想要屬于我的那份愛，哪怕只有一點點..."
文字后面跟著一張她站在酒店窗前背影的照片，刻意營造出孤獨感。群里沒人回復，但這種情感勒索顯然已經(jīng)開始發(fā)揮作用。
陳昊比我們先到咖啡館。他是個精瘦的年輕人，眼鏡后的眼睛炯炯有神。寒暄過后，我直奔主題。
"那家機構(gòu)確實有問題。"陳昊壓低聲音，"業(yè)內(nèi)都知道他們接'特殊'委托，只要錢到位，什么結(jié)果都能出。"
"能證明姜小雅的鑒定是偽造的嗎？"周莉問。
陳昊搖頭："難。這類機構(gòu)很謹慎，原始記錄通常保存得很...等等。"他掏出手機查了下，"你說的是不是這份？"他給我看了一份內(nèi)部通告，某鑒定機構(gòu)檔案室因水管爆裂部分受損，正在搶修。
"這么巧？"我冷笑。
"更巧的是，"陳昊補充，"事故發(fā)生在昨天下午——就在你聯(lián)系我之后一小時。"
離開咖啡館，我和周莉決定直接去那家鑒定機構(gòu)。機構(gòu)位于城郊一棟不起眼的寫字樓里，前臺小姐聽說我們要查詢之前的鑒定報告，態(tài)度立刻變得警惕。
"需要本人持身份證原件才能查詢。"她機械地重復著規(guī)定。
"檔案室真的漏水了嗎？"周莉突然問。
前臺小姐明顯慌亂了一下："您怎么...那是意外事故，不影響正常查詢流程。"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從里間走出來，看到我們后明顯一怔。我注意到他胸牌上寫著"技術(shù)總監(jiān) 王偉"。
"姜先生？"他認出了我，表情瞬間變得殷勤，"沒想到您親自來了！關(guān)于那份鑒定，我們絕對保證——"
"我想看原始數(shù)據(jù)。"我打斷他，"電子版就行。"
王偉的笑容僵在臉上："這個...流程上..."
"或者我讓食品藥品監(jiān)督局的朋友來查？"周莉亮出工作證，"聽說你們檔案室剛漏水，正好該做全面檢查。"
王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請...請跟我來。"
他帶我們穿過走廊，拐角處確實能看到水漬。檔案室門開著，兩個工人正在修理天花板。
"原始記錄在這里。"王偉指著一臺電腦，手微微發(fā)抖，"但部分數(shù)據(jù)確實因為進水..."
周莉直接坐到電腦前，快速操作起來。五分鐘后，她沖我使了個眼色。我湊近看屏幕，那是一份被部分損毀的電子記錄——姜小雅的樣本檢測日期顯示為三個月前，但比對樣本的采集日期卻是...昨天？
"這不可能。"我低聲說，"她昨天才見到我父親。"
王偉的臉色變得慘白："一定是系統(tǒng)錯誤！進水導致的數(shù)據(jù)混亂..."
"或者有人篡改了記錄。"周莉冷冷地說，"司法鑒定造假是要負刑事責任的，王總監(jiān)。"
我們離開時，王偉幾乎癱坐在椅子上。剛走到停車場，我的手機響了。是父親。
"你在哪？"他的聲音異常緊繃。
"剛?cè)チ颂髓b定機構(gòu)。"我如實相告，"爸，那份鑒定有問題，他們——"
"立刻回家。"父親打斷我，"你二叔從新加坡回來了，全家都在。還有...帶上那個女孩。"
"姜小雅？為什么？"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因為她手里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掛斷電話，我和周莉?qū)σ曇谎邸６褰ㄜ姵Ｄ曦撠熀Ｍ鈽I(yè)務(wù)，突然回國絕非巧合。更奇怪的是父親的態(tài)度——昨天他還警告我遠離姜小雅，今天卻要帶她參加家庭聚會？
我們決定先去接姜小雅。酒店房間里，她已經(jīng)換了一身素雅的連衣裙，看起來比昨天更加溫婉可人——如果我不知道她在垃圾箱里留下的蛛絲馬跡，幾乎要相信這個人設(shè)了。
"姜明哥！"她開門見到我，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隨即看到周莉，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這位是..."
"我未婚妻，周莉。"我簡短介紹，觀察她的反應(yīng)。
"啊，嫂子好！"姜小雅熱情地握住周莉的手，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冰冷，"一直想見見家人呢。"
周莉微笑以對，但我看到她另一只手在身后悄悄握緊了——法醫(yī)的職業(yè)習慣，她討厭被觸碰。
去姜家老宅的路上，姜小雅坐在后座，不斷通過后視鏡觀察我們。在一個紅燈處，她突然開口：
"姜明哥，你知道為什么爸爸突然同意見我了嗎？"
我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為什么？"
"因為我告訴他..."她故意拖長音調(diào)，"我知道1989年7月21日發(fā)生了什么。"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那是母親住院的日期，也是蘇婉病歷上的時間。
"什么意思？"我盡量保持聲音平穩(wěn)。
姜小雅只是微笑："你會知道的，很快。"
姜家老宅坐落于城西的高級別墅區(qū)，是祖父留下的產(chǎn)業(yè)。二叔的奔馳已經(jīng)停在院子里，看來他比我們早到。
剛進門，我就感受到屋內(nèi)凝重的氣氛。父親和二叔坐在客廳沙發(fā)上低聲交談，母親不見蹤影。二叔看到我們，立刻站起身——他比上次見面胖了不少，西裝緊繃在肚子上，但眼神依然銳利。
"這就是小雅吧！"他熱情地迎上來，握住姜小雅的手，"我是你二叔姜建軍。天啊，你和大哥年輕時真像！"
我皺眉。父親年輕時是單眼皮，而姜小雅明顯是雙眼皮。二叔的表演太夸張了。
"二叔好。"姜小雅乖巧地低頭，然后環(huán)顧四周，"爸爸...媽媽呢？"
"你媽媽不舒服，在樓上休息。"父親開口，聲音疲憊，"坐吧，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談清楚。"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周莉發(fā)來的消息："你二叔西裝口袋露出文件一角，我看到了'信托'和'受益人變更'字樣。"
我心頭一凜。姜氏家族信托基金是祖父設(shè)立的，受益人只有直系血親。如果二叔在打這個主意...
"小雅，"二叔親切地拉著她坐下，"聽說你在找工作時遇到困難？學什么專業(yè)的？"
"金融管理。"姜小雅微笑，"不過因為學歷問題..."
"那正好！"二叔拍大腿，"集團海外事業(yè)部正在招人，我可以安排..."
"建軍。"父親突然打斷，"先談?wù)隆?
二叔訕訕地閉嘴。父親轉(zhuǎn)向姜小雅："你說你知道1989年7月21日的事。證明給我看。"
姜小雅不慌不忙地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推到父親面前："這是復印件。原件在我律師那里。"
父親打開信封的手微微發(fā)抖。當他抽出里面的紙張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沒有人知道..."
"爸？"我忍不住問，"那是什么？"
父親沒有回答，而是突然站起身："明明，跟我去書房。其他人...請稍等。"
書房門一關(guān)，父親就像變了個人。他抓住我的肩膀，眼睛發(fā)紅："那份鑒定是假的，但她手里的東西...是真的。至少部分是真的。"
"什么東西？"
父親深吸一口氣，從信封里抽出一張發(fā)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產(chǎn)房，床上躺著一位面色蒼白的女子，旁邊站著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年輕時的母親。照片角落的日期確實是1989年7月21日。
"這是..."
"蘇婉。"父親的聲音嘶啞，"她確實生過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不是姜小雅。"
我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那姜小雅是誰？為什么她有這張照片？"
"我不知道。"父親搖頭，"但1989年7月21日，產(chǎn)房里有兩個嬰兒。一個活下來了，一個...沒有。"
我渾身發(fā)冷："什么意思？"
父親剛要開口，書房門突然被推開。二叔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
"大哥，小雅說她餓了。你們家族的秘密談了二十多年，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吧？"
父親迅速收起照片，眼神變得警惕："建軍，你什么時候?qū)沂逻@么熱心了？"
二叔笑容不變："血濃于水啊，大哥。何況..."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秘密，可能連明明都不知道呢。"
離開書房時，我注意到二叔和姜小雅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絕不是初次見面的人該有的默契。而當我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停在院子遠處，車窗后似乎有人正拿著長焦鏡頭對準房子。
媒體已經(jīng)盯上我們了。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