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點微弱的火星，終究未能燎原。
當夜，萬籟俱寂。
一場毫無征兆的大火，如同猙獰的巨獸，突然在鳳府后院的書房方向沖天而起！
濃煙滾滾，烈焰瞬間吞噬了夜空，將整個鳳府映照得如同煉獄！
“走水了！走水了！老爺的書房！”凄厲的呼喊劃破死寂。
府中瞬間大亂！哭喊聲、潑水聲、奔走呼號聲亂成一團！
我沖出房門，只看到沖天的火光映著父親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臉。
他死死盯著書房的方向，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深沉的、令人心碎的絕望。
“虎符……”父親喃喃著，聲音破碎，“御賜的……調兵虎符……一直鎖在書房密匣……沒了……”
仿佛為了印證父親的絕望，天還未亮，第一縷慘白的曙光尚未撕破夜的幕布，鳳府沉重的大門便被粗暴地撞開！
尖銳的宣旨聲如同喪鐘，敲碎了所有殘存的希望：“圣旨到……！”
“鎮(zhèn)國公鳳嘯天，身負皇恩，不思報效，竟私通敵國，竊取虎符，意圖謀反！證據確鑿，罪不容誅！即刻褫奪爵位，查抄家產！鳳氏滿門，打入天牢，聽候發(fā)落！欽此……”
如狼似虎的禁軍潮水般涌入！
打砸聲、哭嚎聲、呵斥聲……瞬間淹沒了昔日煊赫的鎮(zhèn)國公府。
綾羅綢緞被粗暴地撕扯，珍玩古器被砸碎在地，家丁仆婦被推搡捆綁……
混亂中，我看到父親踉蹌著后退一步，臉色在火把的映照下呈現出駭人的金紙色。
他猛地捂住胸口，一口暗紅的鮮血狂噴而出，濺落在冰冷的地磚上，像一朵朵絕望綻放的花。
“爹！”我撕心裂肺地撲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靠在我懷里，身體沉重得像一座崩塌的山。
那雙曾經威嚴銳利、洞察世事的眼睛，此刻一片渾濁的灰敗，死死盯著府門外那象征著至高皇權的明黃儀仗，嘴角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洞悉一切的慘笑。
“呵……呵……”他艱難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功高……震主……鳥盡……弓藏……爹……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他渾濁的目光艱難地轉向我，帶著無盡的悲涼和最后一點不舍。
“原想著……等你和……賀家小子……成婚之后……爹就……交出兵權……帶你去江南……養(yǎng)老……護你……一生……平安喜樂……”
他的手，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里，留下深深的印記。
那眼神，像是在傳遞著某種無法言說的重托和滔天的恨意。
“冰凝……鳳家……就……只剩你了……活……活下……”
最后一個“去”字，終究沒能說出口。
那只緊抓著我的手，猛地一松，頹然滑落。
那雙飽含著不甘、悲憤、洞悉與最后牽掛的眼睛，永遠地失去了光彩。
“爹……！??！”
我的嘶喊，淹沒在抄家禁軍冷酷的呵斥和府中女眷絕望的哭嚎聲中。
鳳府的天，徹底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