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了。房間里剩下的四人,沉默地看著那扇門,一種比之前更沉重的不安,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烏冬面的約定,此刻聽起來,脆弱得像一個易碎的肥皂泡。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宿舍里的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每一次掛鐘指針的跳動都像敲在緊繃的神經上。迅青坐立不安,反復踱步;糖衣靠窗站著,望著樓下空寂的庭院,指尖無意識地捻著窗紗;曜日和酸甜緊緊挨坐在一起,互相握著手,仿佛那是唯一的錨點。
突然,一陣遙遠而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某種金屬扭曲的、令人牙酸的尖銳嘶鳴,穿透了厚重的玻璃窗和校園的寂靜,隱隱傳來!
“什么聲音?!”迅青猛地停下腳步,沖到窗邊,和糖衣并肩向下望去。
聲音來自校外,隔著學院高高的圍墻和綠化帶,是那條通往市區(qū)的寬闊主干道方向。幾秒鐘后,刺耳的、撕裂夜空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瘋狂地鳴響起來,紅藍光芒瞬間染紅了遠處低垂的夜幕。
糖衣的臉色在窗外閃爍的警燈映照下,瞬間褪盡血色。她猛地轉身,沒有看任何人,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是南門外的十字路口!”話音未落,她已經沖向門口。
迅青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先于意識,跟著糖衣沖了出去。曜日和酸甜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巨大的驚駭,立刻起身跟上。
她們用最快的速度沖下宿舍樓,穿過夜色籠罩、死寂一片的校園。南門緊閉著,但隔著雕花的鐵藝大門,她們看到了外面十字路口那如同噩夢般的一幕。
一輛巨大的、滿載貨物的重型貨車,像一頭失控的鋼鐵巨獸,狠狠地撞斷了路口的紅綠燈柱,車頭嚴重變形,深深地嵌進了路邊的防護欄里,駕駛室一片狼藉。但最刺目的,是貨車前方十幾米開外,散落一地的、屬于水晶預科學院的課本、筆記,還有一只熟悉的、印著卡通章魚的帆布包!
帆布包被巨大的沖擊力撕裂,里面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而在那狼藉的中心,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冰冷堅硬的路面上,一動不動。
是檸趣!
她身上那件淺色的衛(wèi)衣被鮮血染透了大片,呈現出一種刺目的暗紅。一條腿以極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骨折了。額角破開一個猙獰的口子,鮮血順著她的臉頰蜿蜒流下,在路燈慘白的光線下,觸目驚心。她懷里,卻死死地、以一種令人心碎的姿勢,緊緊抱著一個厚厚的、邊緣沾滿灰塵和血跡的牛皮紙檔案袋!即使昏迷不醒,她的雙臂依然如同鐵箍般環(huán)抱著它,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檸趣——?。?!”迅青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喊,猛地抓住冰冷的鐵藝大門欄桿,用力搖晃,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糖衣死死咬住下唇,一絲血腥味在口中彌漫,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現場:散落的書本、撕裂的背包、檸趣死死護住的檔案袋、那輛失控的貨車…還有貨車后方地面上那兩道異常清晰的、遠超正常剎車距離的拖痕。
曜日已經哭了出來,雙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劇烈地顫抖。酸甜緊緊抱住她,臉色慘白如紙,眼淚無聲地滑落。
警笛聲、救護車的鳴叫聲、人群的驚呼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混亂絕望的圖景。醫(y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將檸趣抬上擔架,試圖掰開她緊抱檔案袋的手臂,卻異常費力。昏迷中的檸趣眉頭痛苦地緊皺著,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發(fā)出極其微弱、如同夢囈般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餓…烏…烏冬面…證據…在里面…”
聲音細若游絲,卻像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糖衣的目光,越過混亂的現場,死死盯住那輛肇事貨車的駕駛室方向。那里,一個穿著工裝的男人正被警察帶出來,他臉上帶著驚恐和茫然,嘴里似乎語無倫次地辯解著什么“剎車失靈”、“突然失控”。但糖衣的視線,卻銳利地捕捉到貨車右前輪輪轂內側,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被泥土半遮掩的凹痕——形狀古怪,邊緣銳利,絕不像是撞擊造成的。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蜜糖色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了冰冷刺骨的、近乎實質的怒火。
“不是意外。”糖衣的聲音壓得極低,只有身邊的迅青能聽見,那聲音里蘊含著風暴,“是謀殺未遂。為了她懷里的東西?!?/p>
迅青猛地轉頭看向糖衣,看到她眼中那從未有過的冰冷殺意,一股寒意混雜著滔天的憤怒,瞬間席卷全身。她望向救護車關上的車門,看著那盞閃爍的紅燈消失在街道盡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檔案袋被醫(yī)護人員強行從檸趣緊抱的懷中取出,沾滿了她的鮮血和灰塵,被警察小心地裝入證物袋。那里面,或許就藏著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而檸趣,用她的血和骨頭,為這把鑰匙支付了第一份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