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淮安是未婚夫妻，也是最恨彼此的仇人。他恨我，占了他心愛之人林薇的未婚妻位置。
我恨他，為了我的家世答應娶我心里卻裝著別人。訂婚三年，
他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季晴，別逼我?！笨舍t(yī)療事故發(fā)生時，他卻把我推出手術室，
一個人扛下所有罪名。他被吊銷執(zhí)照那天，我哭紅了眼問他為什么。
可他卻依舊冷漠地對我說：“前途我不要了，欠你的我還清了，放過我吧?！彼麖奶熘溩?，
淪落到在黑診所里茍活。最終，為了給林薇湊手術費，過勞死在手術臺上。他的遺物，
只有一張林薇的照片。背面寫著：“我的光。”他死后，我穿著白大褂，從天臺一躍而下。
用我的命，還他的情。再睜眼，我回到了醫(yī)療事故的前一晚。我找到陸淮安，
把訂婚戒指砸在他面前。“陸淮安，這樁婚事，我退了?！薄澳愕墓猓阕约喝ナ刈o吧。
”1陸淮安盯著我砸在他面前桌上的戒指半天， 抬起頭，下頜的線條繃地很緊。
那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神情。但只一瞬就恢復成了我熟悉的不耐煩。
他眉頭緊鎖：“季晴，你又在鬧什么？”仿佛我剛剛的舉動，只是又一場無理取鬧的逼宮。
我也懶得解釋?！拔覜]有鬧。”我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重復：“退婚?！彼酒鹕?，
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向我靠近?！熬鸵驗槲野滋鞗]接你電話？”他深吸一口氣，
像是壓著火氣：“我說了我在忙，林薇她……”“又是林薇。”我打斷他，覺得可笑。前世，
他就是這樣，永遠有千萬個理由把林薇排在我前面。我的視線落在他左手的無名指的戒指上。
“這枚戒指，你也該摘了?！彼哪抗庖怀?，下意識地蜷起手指，將戒指藏進掌心?！凹厩?，
你到底想怎么樣？”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別忘了，這樁婚事，是你求來的?！薄笆前?，
我求來的?！蔽尹c頭，自嘲地笑了。“所以現在，我不求了。”說完，我轉身就走。
身后傳來他壓抑著怒氣的聲音。“站?。 蔽覜]有停。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
微涼的夜風灌了鼻腔。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肺里所有的沉悶，都被擠了出去。陸淮安，
這一世，我們兩不相欠了。2第二天一早，科室的氣氛凝重。
所有人都在等著下午那臺高難度手術的最終方案。會議室里，投影儀的光束打在幕布上，
是陸淮安和林薇連夜制定的手術方案。很保守，四平八穩(wěn)，
但也意味著患者術后恢復期會很長，且有極大概率留下后遺癥。前世，就是這個方案，
在手術中途出了紕漏。陸淮安講解完畢，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我身上。
“這次手術方案是林薇和我一起做的，所以這次由她做一助，大家有什么意見？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的視線在我倆之間來回逡巡。我迎著他的目光，沒有說話。
林薇坐在他身邊，沖我揚了揚嘴角。那是一種勝利者的炫耀。我無視她，徑直站了起來。
“我反對?！笨諝獍察o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陸淮安的臉色沉了下去。“季晴，
”他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你想說什么？”我走到臺前，換上我的U盤。
幕布上出現了一個全新的手術3D模擬路徑。我甚至懶得解釋那些基礎數據。
“這個方案創(chuàng)口縮小三分之一，患者術后三天就能下床?！蔽业难凵袷冀K看向臺下院長，
院長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扶著眼鏡，幾乎把臉貼到了屏幕上：“好，好?。?/p>
”陸淮安的眉心擰成一個川字，打斷了院長的話。“季晴，這不是你炫技的時候。
”3“炫技？”我笑了，“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是基于我們兩人聯(lián)手才能達到的極限。怎么，
你沒信心了？”我故意把“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把他捧得越高，
他此刻的否定就越顯得心虛。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臉色鐵青。
林薇急忙出來打圓場：“師姐，太冒險了，萬一失敗……”“沒有萬一?！蔽依淅涞乜粗?，
“手術臺不是許愿的地方?？科矶\，救不了人。”我轉向在座的各位主任，
亮出最后一張PPT。上面是三組觸目驚心的數據。
“陸主任原方案的術中風險概率是12.7%，并發(fā)癥概率是31.4%。
” “我的方案風險雖然高，但只要主刀手不抖，并發(fā)癥的概率接近于零。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我把陸淮安的方案，駁得體無完膚。會議不歡而散。
陸淮安一言不發(fā)地離開，林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追了出去。我正準備回辦公室，
就被護士長攔住了?！凹踞t(yī)生，患者家屬在外面，情緒很激動，非要見主刀醫(yī)生。
”我走到家屬談話室，隔著玻璃，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在里面來回踱步，滿臉焦慮。
他看到我，立刻沖了上來?！搬t(yī)生！我聽說了，你們要給我老婆用一個風險很高的方案？
你們是不是拿我們當小白鼠！”4這時，林薇也趕了過來，滿臉溫柔善良的微笑。
“先生您別激動，您聽我解釋。我們一定會盡全力保證病人的安全，生命是第一位的，
我們和您的心情是一樣的……”她的話語很溫柔，但空洞無物，全是套話。果然，
男人更激動了。“什么叫一樣的心情！躺在里面的是我老婆！你們說得輕巧！
”林薇被他吼得眼圈一紅，不知所措地看向隨后跟來的陸淮安。陸淮安皺著眉，正要開口。
我卻先一步上前，將一份文件放在男人面前?！跋壬?，這是您妻子的術前3D建模圖。
”我指著上面的紅色區(qū)域：“腫瘤在這里，距離神經中樞只有0.2毫米。
”我沒有給他提問的機會，繼續(xù)說道： “現在我們有兩個方案。要么保守治療，
切除部分腫瘤，三年內復發(fā)率82%，且術后會伴隨左半身長期麻痹。
”“還有一個方案就是你口中風險很高的方案。它的風險在于，
需要在0.2毫米的極限空間內把腫瘤剝離，對主刀醫(yī)生要求極高。但一旦成功，
腫瘤可以完全切除，且?guī)缀鯖]有后遺癥?！蔽姨痤^，平靜地看著他?！白鳛榧覍伲?/p>
您選哪個？”男人愣住了，但他聽懂了我的意思。 他看著我，眼神從激動和懷疑，
慢慢變成了信賴?！拔摇疫x第二個。醫(yī)生，我老婆就交給你們了！” 他對著我，
深深地鞠了一躬。我點點頭，轉身離開。一場隨時可能爆發(fā)的醫(yī)患沖突，
就這樣被我用最直接的方式解決了。5可我剛走到走廊拐角，就被陸淮安攔住了。
他的臉色比在會議室里還難看?！凹厩??！彼凶∥?。 “你剛剛對家屬是什么態(tài)度？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解決了問題?！薄敖鉀Q問題？”他冷笑一聲，“你那叫解決問題嗎？
你那叫冰冷的告知！”“你有沒有想過家屬的心情？他們需要的是安慰，是共情！
不是一堆冷冰冰的數據！”我看著他，忽然明白了。“所以，像林薇那樣，說一堆廢話，
然后讓家屬更激動，就是你所謂的‘共情’？”“林薇只是經驗不足，但她的心是好的！
她懂得體諒家屬！”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岸?，季晴，你的技術很好，
好到讓你變得傲慢、冷漠，沒有人情味?！薄澳愀静欢趺醋鲆粋€好醫(yī)生?！彼f完，
轉身就走。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剛回到辦公室，
林薇就端著兩杯咖啡進來了?！皫熃?，別生氣了，喝杯咖啡吧。”她笑容甜美無害，
仿佛剛剛那個被家屬吼得快要哭出來的人不是她。前世，就是這杯咖啡，
毀了我通宵整理的所有資料。我抬手，擋開了她的杯子。咖啡潑了出去，濺了她一手?！鞍?！
”她驚呼一聲，眼淚說來就來，“師姐，你……”我沒看她， “離我遠一點。”6“季晴！
”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陸淮安沖了進來，一把將哭哭啼啼的林薇護在身后。
他看到林薇手背上的紅痕，眼神瞬間冷得像冰。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
“你瘋了嗎！” 他把我拽到走廊，壓低聲音怒吼：“她只是個孩子！她好心給你送咖啡，
你至于嗎！”手腕被攥得生疼。 我看著他暴怒的臉，忽然覺得很平靜。原來，
這就是他奮不顧身保護一個人的樣子。 前世我到死都沒見過。“陸淮安，放手。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卻攥得更緊，把我抵在墻上?！案狼??！薄皯{什么？
”“就憑她是你師妹！就憑她沒你那么多惡毒的心思！”他死死地盯著我，
眼里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凹厩?，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你的嫉妒心這么重！”7最終，
院長拍板，用了我的方案。 但主刀，依然是陸淮安。我只是個一助，
林薇在陸淮安的力保之下成了二助。無所謂。只要能救人，誰的名字寫在前面，我不在乎。
手術當天，無影燈下，氣氛壓抑到極致。我站在陸淮安對面，只隔著一張手術臺。
他大概還在為我堅決不向林薇道歉的事生氣。而我，心里只有即將到來的危機。
手術進行到最關鍵的剝離步驟。前世，就是在這里出的事。我提醒他：“注意角度。
”他沒理我，甚至加快了動作，像是在對我無聲地示威。果然。器械屏幕上的心率陡然飆升，
發(fā)出一連串尖銳的警報！“主任！大出血！” 是林薇。作為二助，她負責吸引器，
此刻卻手一抖，視野瞬間被鮮血染紅。她慌了。陸淮安的臉色煞白，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
“止血鉗！”他吼道。來不及了?！白岄_！” 我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林薇，
從陸淮安手中奪過手術刀。所有人都驚呆了。 手術臺上，臨陣換帥，這是大忌。
8我沒有半分猶豫。左手毫不遲疑地插進腹腔，憑著肌肉記憶，找到了那個出血點，
猛地壓??！“刀！”我吼道。右手接過刀，汗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只能眨了眨眼，
強行讓視野清晰一秒。就在那一秒里，縫合針必須穿過正確的位置。
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一陣急促的警報，紅色的數據在瘋狂閃爍！“血壓在掉！”有護士喊道。
我沒理會。整個世界只剩下我顫抖的指尖和那根在血肉中穿行的黑線。最后一針落下。
我剪斷縫合線，慢慢地松開早已麻木的左手。“好了?！本瘓舐曂Ａ?，
我把持針器扔回盤子里，身體晃了晃，退后一步，差點撞在陸淮安身上?！笆Ｏ碌模?/p>
交給你了，陸主任?！闭f完，我轉身走出了手術室，把滿室的震驚，都關在了身后。
9手術完美成功。季晴這個名字，在一夜之間，成了全院的傳奇。所有人都說，我的那雙手，
是被上帝吻過。只有我知道，那不過是前世無數個日夜，
獨自一人在模擬器上練習到指骨發(fā)痛的結果。手術后的那個晚上，我正在寫術后觀察報告，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陸淮安。他脫了白大褂，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
手里提著一個保溫桶。神情有些不自然?！斑€沒睡？”他把保溫桶放在我桌上，
“給你帶了點宵夜。”我聞到了香味。是我最喜歡的那家店賣的蝦蟹粥。以前，
我總是熬夜等他下手術，給他帶這個。而他，十次有九次會皺著眉說：“說了別等我，
我不餓。”“謝謝陸主任。”我公事公辦地道謝，卻沒有打開保溫桶的意思。
“患者術后八小時的觀察數據出來了，生命體征平穩(wěn)，沒有出現排異反應。
”我的冷淡讓他有些無措。他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才艱澀地開口?！凹厩?，
今天手術室的事……是我的問題?！薄澳愕募夹g，比我好?！边@是他第一次，
如此直白地承認我的能力。放以前，我大概會欣喜若狂。但現在，我心里毫無波瀾。
“陸主任言重了，能完成手術是團隊的功勞?！蔽野押灪米值膱蟾孢f給他：“沒什么事的話，
我要休息了?！蔽蚁铝酥鹂土?。他看著我，眼神復雜，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拿著報告走了。
那碗粥，我一口沒動。10幾天后，醫(yī)院專門為這次手術召開了表彰大會。
我被要求必須出席。院長在臺上慷慨陳詞，最后，把話筒交給了陸淮安。他今天穿得很正式，
站在聚光燈下，又恢復了那副天之驕子的模樣。只是看向我時，眼神不再只有警告和不耐，
而是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這次的成功，首先要歸功于季晴醫(yī)生。